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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瑾開口了。 就如那日她在荷花池畔聽到他與大儒論法一般,分明是艱深玄奧的學問,從他口中道出,卻能神奇地化繁為簡。 一團團亂麻被他拆成了條分縷析的線頭,顏喬喬覺得十歲孩童也能聽得懂。 她自然也能。 他那寒泉般的嗓音漫過之后,她發現眼前的題目漸漸發生了變化,字字句句都像是清晰的藤,指向清晰明確的答案。 他講過之處,空白的卷面上已自行呈現了答案,一目了然。 顏喬喬驚嘆不已,佩服之至。 但心中仍是有些不解——六年的學問若能一夕說完,這昆山院是不是可以關門大吉,由殿下來教化萬民? 那樣的話,大夏國豈不是人均昆山院畢業? 她一面專心聽講,一面忍不住分出些許心神來瞎琢磨。 一琢磨就開始咬筆桿。 公良瑾停止授課。他沉著臉探手過來,抽走她手中的筆,不輕不重地拍在書桌上。 “啪。” 顏喬喬瞬間坐直身軀,光速道歉:“夫子我錯了,我再不敢開小差!” 公良瑾:“……” 心很累。 * 這一夜倒是比顏喬喬想象中過得快很多。 當她的筆尖指到紙張最后一行的時候,窗外東面天空剛好泛起了鴨蛋青。 “都懂了?”公良瑾微笑著,放下自己半夜特地到庭院中折來的細樹枝。 顏喬喬趕緊將手心背到了身后,訕笑道:“都懂啦。殿下您當真是誨人不倦教導有方春風化雨循循善誘……” 公良瑾輕輕抬手打斷她的成語馬屁,嘆道:“去吧。放心考。” 語氣帶著點笑意,也帶了點嫌棄。 顏喬喬離開清涼臺,馬不停蹄前往勤業臺。 許是因為昨夜豪橫吸納了許多金秋靈氣的緣故,熬夜苦學之后,她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只是,越靠近黑木樓,心中越是有些沒譜。 殿下昨夜教她的那些,仿佛偏重于經義方面的學識?春考時匆匆一瞥,根本不記得卷面上都寫了些什么,也不知能蒙對多少…… 捱到下學時分,只見徐夫子抱著考卷踏上黑木樓,笑吟吟看著她。 顏喬喬微笑:“……夫子好。” 徐夫子點點頭,揮揮手,示意無關人等速速離場。 孟安晴三人沖著顏喬喬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然后快樂地離開黑木樓。 遲來多時的考卷,再一次出現在顏喬喬案頭。 她抬頭看了看徐夫子,只見老人家笑瞇瞇地拖過一條椅子,在她身旁正襟危坐。 顏喬喬:“……”壓力更大了。 她深吸一口氣,垂頭望向卷面。 半晌,眼睛極慢極慢地眨了眨。這卷子是怎么一回事? 一半寫的是人言,另一半寫的是天書。 再定睛一看,答案躍然紙上的那一小半,便是昨夜少皇殿下教過她的內容。 這……?!殿下猜對了一半題! 可是……只對一半,還是不合格啊。 殿下雖然神機妙算、洞若觀火、明察秋毫、未卜先知,卻也不可能押對整張卷子的內容……能猜對一半,已是神人了。 顏喬喬咬了咬筆桿,決定不管那么多,先把會的寫了再說——按她的經驗,從易到難,必有回響。 “刷刷刷刷——” 見她開始奮筆疾書,落筆有序,答案條理分明,徐夫子欣慰地拂了拂白須,笑著點起頭來。 半晌,老人家忍不住多嘴問道:“為何要挑著這些先做?” 顏喬喬掃了一眼坑坑洼洼的答卷,不禁有些汗顏——空著的,那不就是不會嘛。 這個就有點不好解釋了。 正在想借口狡辯時,忽聞雕花木拱門那里傳來一聲冷笑。 抬眸一看,又是冤家路窄秦執事。 今日秦執事看起來精神還不錯,想來是聽秦妙有說了她獨自補考的事情,生怕徐夫子給她放水,便特意過來盯一盯,給她找找茬。 思忖間,秦執事已大步走近:“還能是為了什么?徐夫子,不是我說你,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徐夫子皺眉:“你什么意思?” 秦執事老神在在地笑道:“春考的卷子,不是曾經發到她手中么。” 秦執事走到顏喬喬身旁,不屑地嗤笑著,用手指戳了戳她那幾處清晰利落的字跡,道,“如何要先答幾道,自然是因為她記住了題目,私底下背過答案——生怕忘了,便先答難記的!來來來老徐你自己來看看,她寫的這個是不是標準答案?” 顏喬喬震驚地望向秦執事。 她簡直有些懷疑,此人是不是對她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否則哪來這么大的惡意,這么多的針對? 徐夫子仔細看過一眼,道:“甚至比書本上的答案更有見地。” 顏喬喬心道,可不是嘛,殿下可是能和泰山北斗論法的人啊。 “所以嘍!”秦執事冷笑,“這不就是作弊么。” “倒也沒必要這么急著下定論吧。”徐夫子皺眉,“那你說該如何?” 秦執事裝模作樣想了想:“您老給她現出題。結合您的經義課,每門出一道。倘若答不合格,那……” 他拎起顏喬喬桌面上的卷子甩了兩下,“那我說她有舞弊之心,不為過吧?判她德業不合格,不冤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