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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又識破了她?”他問。 顏喬喬定定神,將金蟬蠱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說到那個輕笑的女聲時,她不自覺地縮起了肩膀,簌簌發顫。 那么濃郁的惡意,僅聞其聲,便已足夠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顏青此刻不知面臨何等兇險,她眸光黯淡,聲氣低弱下去:“大哥只聽了前半段,若是對孟安晴放松警惕……” “不必太過憂慮。”公良瑾道,“顏青護短,孟安晴既有害你的嫌疑,他不會輕信。” 顏喬喬:“……?” 白日殿下一口一個“顏世子”,君臣之間禮貌客套,就像兩個無情的身份殼子。而此刻說起顏青,殿下卻像是在提一個熟識的舊友。 顏喬喬其實覺得顏青那不叫護短,他就是自尊心過剩,特別死要面子,他身邊的人若是受了欺負,他就覺得是在打他的臉。 她點了點頭,道:“是我想岔了。因為蘇悠月是個壞人,我便下意識地認為,被她屢屢陷害的孟安晴是個好人——誰說壞人就不能陷害壞人呢?” 公良瑾沉吟片刻,問:“顏文溪不曾給孟安晴寄信么?” 顏喬喬搖搖頭。 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孟安晴不許顏文溪給她回信,而是數年如一日地單方面宣泄怨毒。 顏喬喬心緒復雜難言,她抿住唇,垂下腦袋:“殿下,我判斷這件事情時,又受了前世經歷的影響……” 他略微傾身,探過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肩。 “不要自責。”他告訴她,“僅憑‘他人來信’,并不足以定‘他人’之罪。事關好友清白,謹慎并不是錯。” 他認真說著話,一時忘了收回那只手。 修竹般的五指覆著她的肩,因為手大,將她的手臂也虛握在掌中。 話音落,他立直身軀,收回了手。 顏喬喬后知后覺發現肩臂一空,浮起些春日的涼意。 伴著涼意,不知何處涌起些細細碎碎、絲絲麻麻的感觸,就像柳梢拂過水面,細看之時,柳枝已直起了腰,水上只余幾絲微不可見的、暖暖的漣漪。 “嗯?!彼穆曇舨蛔杂X地細弱了幾分。 * 過城門,車馬一路疾行,鐵蹄噠噠如驟雨,穿過石青色的京陵長街與巷道,“吁”一聲,停在了懸著“信”字方燈籠的驛信館門口。 顏喬喬跳下馬車,抬眼一看,只見驛信館大門緊閉,門口立著兩個懷抱刀劍的人,正攔著路,與破釜沉舟對峙。 她一眼便認出這二人是大哥的貼身護衛,熟得很,一個叫書,一個叫畫。 “……書,……畫!”顏喬喬疾步上前,“連我都不認得么,還不速速讓路!” 二人抬頭,看清顏喬喬的模樣,頓時目露欣喜。 “蘭書見過大小姐!” “菊畫見過大小姐!” 公良瑾行到顏喬喬身旁,問這二人:“顏世子何時進去的?” “有半個多時辰了。”雖然不認得公良瑾,二人卻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正色回話。 顏喬喬與公良瑾對視一眼,急急踏上臺階。 破釜推開了驛信館那兩扇黑漆大門。 大堂黑燈瞎火,冷冷清清的紙墨和火漆味道撲面而來,不聞絲毫動靜。 顏喬喬心頭直發沉,手指緊張地掐住了掌心。 破釜先一步上前,刷一聲燃起火折子,火光霎時照亮半丈方圓。他掠到一旁,點亮了壁上的連排銅燈。 大夏富庶,民間不缺燈油,一間屋中通常是五、七、九或十數盞銅燈相連,點亮一盞便綿延其他,照耀滿室光明。 顏喬喬迅速環視一圈,只見大堂左右壁上設有密密麻麻的帶鎖木格,分門別類放置著往來信件,長柜臺后方空無一人,左右各有一道重著粗布簾的耳門,通往后院。 “驛信館晚間不開張,伙計包吃住,都在后面歇息?!逼聘暇毲蚁訔壍卣f,“吃的白菜粗面,住的大通鋪,還有虱子。” 沉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記恨人家當初不收你做工唄?!?/br> 說話時,二人腳步并未閑著,一左一右掀開了耳門的布簾,雙雙掠入后院。 點亮廊上連燈的同時,破釜發出低低的冷喝聲,旋即“鏗鏘”一聲拔出了刀,儼然是如臨大敵的架勢。 顏喬喬頓時懸起了心,沖進后院,看到前方主屋兩扇木門洞開,借著廊間映入屋中的燈火,隱約能夠看見屋內倒著幾名伙計裝扮的人。 有癱在太師椅中,有垂手坐在墻根,還有一個直挺挺橫仰在長桌上。 顏喬喬的心臟“怦怦”直跳,十指一陣陣發麻,雙腿不住地發軟。 “哥、哥哥!” “世子!” 四名高手先一步穿過放滿方木筒的庭院,箭步掠入洞開的主屋中。 屋中的排燈頃刻被點亮。 顏喬喬奔至屋前,剛踏過門檻,只見那具直挺挺橫躺在長桌上的軀體忽然就坐了起來! 顏喬喬:“!” 一瞬間,屋里屋外眾人齊齊屏住了呼吸。 顏喬喬只覺手臂一緊,眼前一花,還未回過神,便已被公良瑾拉到身后護住。 短暫的、窒息般的靜默后,“灰衣尸體”戰戰兢兢環視一圈,顫聲問道:“你們又是什么人啊……” 說話時,癱在太師椅和坐在墻根那兩名灰衣伙計也睜開了眼睛,“什、什么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