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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青袖一晃,湖光錦中掉出一枚寸把長的暗金色帶翅蟲子,落至他掌心。 他拆掉捆住蟲翼的奇異絲線,手一揚,蟲子劃過一道暗金弧線,掠入滿樹赤霞花枝。 顏喬喬:“……?” 她看向顏青,顏青卻不與她對視,搖頭晃腦地移走視線,揪著她踏過庭院,出了院門。 在鵝卵石山道上行出一段,顏喬喬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院門,忍不住開口問道:“哥,方才那金蟑螂……” 顏青一聽便咧唇笑開,豎起拇指:“小妹當真是好眼神!” 顏喬喬:“……”顏青夸人,準沒好事。 只見他彎起眉眼,湊近了些,壓低聲線告訴她:“那是我摸了南越一個巫王老巢繳獲的戰利品,稀罕著呢!人家叫金蟬蠱,瞎子都不能把它認成蟑~螂~” 顏喬喬沉下唇角,面無表情:“干什么用的?” “是個耳朵?!鳖伹嗫偹阌浀盟砷_了她的后脖領,回眸瞥了眼她的庭院,哼笑道,“且聽聽無人在旁時,孟安晴是如何‘老老實實’讀那些信唄!省得你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顏喬喬目露驚詫:“耳朵?” 顏青笑容得意:“金蟬振翼會仿擬周遭的動靜,回頭喂入蠱飼,它便能自己記錄的響動悉數還原,如此,待你我回來時,便能聽見孟安晴此刻是個什么動靜——讀那些信,必定情緒上頭,不怕露不出馬腳——厲害吧,我繳來的神奇寶貝!” 如此奇物,顏喬喬從前竟然不曾聽說。 她驚奇地問:“為何從未有人用它來傳訊?” 說起這個,顏青立刻顯出些牙疼心疼的表情:“因為八輩子拿不到一只,并且用一次就死——南越巫王們花幾十年就只養得出一只蟬,扔樹洞里,聽什么巫祖神諭。這只蟬子被我繳了,用了,倒是它的榮幸!” 顏喬喬不解道:“大哥,難道你已事先猜到孟安晴的事情可能有古怪,所以特地帶了金蟬來竊聽嗎?” 如此神機妙算,可不是顏青該有的腦子?。?/br> 顏青垂下眼角,用看傻子的眼神睨著她,拖聲拖氣地嘆息:“本是為你帶的!阿爹他想聽聽你聲音,確定你安然無恙!” 顏喬喬愣怔片刻,回過味時,眼眶忽然便泛起了熱浪,鼻間酸澀難當。 離家多年,親人的音容笑貌可不是只在夢里? 她隱約記起,前世顏青也曾提過一句,叫她想想有什么話要對阿爹說,可惜她只一味搖頭,說很快就會隨韓崢一道回青州。顏青見她如此,也就嘆息作罷,未往下講。 如今想想,阿爹該有多失望。 她掩飾地望向陽光刺目的天空,把淚眨了回去,甕著聲,悶悶道:“那你就這么把蟬給用了?!?/br> “也不能放任你身旁藏著禍害。”顏青輕飄飄說。 顏喬喬抿抿唇,道:“大哥仍然堅信是阿晴嗎?我知道證據確鑿,但方才你也看到了,她的表現委實不太像。若是裝的,這么多年不露破綻,未免也太過可怕?!?/br> 顏喬喬只是多留一個心眼,給了孟安晴分辯解釋的機會,且決定深入調查——并非全然就信了孟安晴無辜。 顏青難得地沉默片刻,雙手往袖中一揣,仰頭,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倒希望是她!” 顏喬喬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孟安晴,顏青這一趟只需拿下她,便能消除掉顏喬喬身邊的隱患。查到顏文溪有問題之后,顏青這已是快馬加鞭直往京中而來,就生怕有個閃失。 “所有證據全都對得上?!彼龂@息道,“倘若不是她的話,這么熟悉青州、熟悉我的一舉一動、還能將所有線索引向孟安晴,那可當真是藏在我身邊的影子了——比阿晴本人有鬼更可怕?!?/br>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感覺后背發寒。 雖然她認為前世青州之變的背后必定藏著龐大的陰影,但那種感受,終究不及“影子就在身邊”令人毛骨悚然。 “若當真不是她,那我此次便帶你回青州,放眼皮底下看著?!鳖伹酂o所謂地說道。 顏喬喬著急:“我不……” “怎么?急了?舍不得誰?”顏青斜眼冷笑。 “我不希望是阿晴?!鳖亞虇潭ǘㄉ?,違心地夸道,“大哥,像您這般英明神武,洞若觀火之人,難道還沒有能力替我查明一個小小的真相嗎?” 她掐起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比出個“一丟丟”的手勢。 “呵呵?!鳖伹嗤耆珶o視她的激將法。 “就這么點事,哪值得耽誤我學業提前返回青州?”顏喬喬正氣凜然,“咱們顏家可八百年沒出過昆山院學生!阿爹還等著我光耀門楣呢!” “就你?” “就我。” 說話間,清涼臺的輪廓已出現在眼前。 眼看顏青仍在向那邊走,顏喬喬不由訕笑道:“大哥,您方才拍案而走、布下金蟬計的動作,當真是行云流水,令meimei心悅誠服。不過最后用負荊請罪為借口帶我出來,可就略嫌夸張了啊。” “哦?”顏青挑眉,“你知道那是借口?恭喜你,猜錯了。” “你不會真要見殿下?”顏喬喬心臟停跳,“負荊請罪?” “不然呢?” 顏青虛偽一笑,然后拂了拂衣擺,正色踏上那片深青色的臺地,恭恭敬敬向內遞上了自己的拜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