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微微抬起頭，看了眉太妃一眼，略施粉黛，頭戴鳳鈿，雍容華貴，三十幾歲的人了，保養(yǎng)得當(dāng)，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

    剎那之間，沈介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云棲的音容相貌，將兩人放在一起對比。

    太后分明也三十了，可容貌仍像個出閣不久的小姑娘，即便病重，臉上也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旁人見了，怕是會認(rèn)為是哪家的貴女。

    病重尚且如此，若是轉(zhuǎn)好……

    眉太妃打量了他好一會，才輕聲開口：“前些日子，哀家那不成器的舍弟傳信給本宮，說是到南疆游歷的時候，偶遇一神醫(yī)，今日一見，方之沈大人是個少年郎。”

    第6章 6

    夜里的大雪忽然又變大了，云棲睡得迷迷糊糊的，翌日一早，剛醒過來，耿嬤嬤進(jìn)屋回稟：“主子，沈大人在外頭候了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云棲緩了緩神，這才想起昨日答應(yīng)讓沈介幫自己診脈一事。

    “哀家睡了多久？”她試著起身，剛動一下身子就疼得厲害，氣力全無，渾身都軟綿綿的，只能作罷，靠在床頭上。

    耿嬤嬤將床幔卷起，為她披了一件紅氅，這才道：“巳時了。”

    “又嗜睡了。”云棲笑著道。

    她已許久沒有睡過這么久了，倒也算是一次好覺。

    耿嬤嬤看到她手臂上的青痕，眼皮跳了跳：“主子的手……”

    云棲溫聲道：“毒素又蔓延了。”

    身子有點(diǎn)寒，她將袖子拉起，瞥了身上的紅氅一眼。

    “哀家記得，他最喜歡哀家穿紅色衣裳。”

    “娘娘膚白，穿紅色衣裳好看。”耿嬤嬤暗暗嘆了聲，一邊回話，一邊招呼宮女將洗漱的東西拿上來。

    洗漱過后，宮女將粥食端上來，云一聞到味道，便側(cè)頭干嘔。她這兩日進(jìn)食極少，這一嘔，似乎將苦膽都吐了出來，嘴里酸澀得緊。

    門外的沈介聽到聲音，未經(jīng)喊話，挑簾進(jìn)來，云棲還未開口，便挑起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耿嬤嬤看著他后面站著的趙瑾，低聲道：“娘娘這兒奴看著就好，公公回去伺候皇上吧。”

    趙瑾笑著應(yīng)了聲是，便回去復(fù)命了。

    緩過來的云棲低頭看了眼沈介。

    沈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問道：“娘娘可要吃些甜口的東西？”

    云棲搖搖頭，感覺手腕一陣涼意，視線定在沈介修長的手指上，不知不覺中又晃了神。

    許是冬日下雪的緣故，他的手指甚是冰涼。

    她記得，那人的手永遠(yuǎn)都是暖著的，無論外邊再怎么冷，只要進(jìn)宮來長春宮，都會先暖過手再進(jìn)來。

    “娘娘又想起微臣的父親了？”

    云棲的思緒被打斷，對上他漆黑的眼眸，勾著幾分難以捉摸的笑意，分明看起來沒有什么，可還是不由得讓她心里一驚。她下意識想要解釋，可心里出現(xiàn)了另一個念頭，便閉口不言了。

    她總是頻頻從這孩子的身上想起那個人，可心里也明白，他們是截然不同的。除了相貌，毫無相似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了七歲那年，日子過得枯燥乏味，她去表姐家住了兩年，兩人年紀(jì)相仿，性情相投，關(guān)系甚篤。

    她的容貌像母親，和表姐在神態(tài)上有幾分相似，時常被人拿來比較，起初也不覺得有什么，卻在表姐心里埋了一根刺。

    后來……

    云棲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沈介這時候已經(jīng)抽回了手，從一旁的藥包里挑了幾根金針，道：“娘娘身上的毒已經(jīng)擴(kuò)散，微臣需要為娘娘引血。”

    “不可！”耿嬤嬤搶先一步答話，“娘娘身子虛弱，若是引了血，身子虧空……”

    “只需幾滴便夠了，微臣拿回去研究解藥。”

    耿嬤嬤壓了壓情緒，道：“娘娘身子金貴，引血不妥當(dāng)。”說著，她朝云棲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答應(yīng)這個提議。

    乍一聽來，耿嬤嬤這話并沒什么，只是認(rèn)為云棲鳳體之軀，不能受此苦楚。

    可只有她和云家人知道。

    云氏之女，其血殊異。

    一旦失血，就會有性命之憂。

    *

    送走了沈介，耿嬤嬤急匆匆回屋，滿臉憂色：“主子身子可有不適？”

    說著，又忍不住嘟囔：“主子怎么就答應(yīng)了沈介的請求，他若是不知那血用處倒也罷了，若是此事被他人知曉……主子也太大意了！”

    “元香，哀家都知道的，只是看見他……”云棲含糊的說著，拿出嘴里那化了一半的藥丸，“你看，哀家這不是沒事嘛？沈介確實是通醫(yī)術(shù)的，方才含了他給的藥，雖失了血，身子卻是不難受的。”

    耿嬤嬤聽罷，瞧了一眼她的臉色，和平時一樣，并無異常，松了口氣后繼續(xù)數(shù)落：“主子也太輕信他人了，若沈介不懂醫(yī)術(shù)……”

    這命，都要擱在別人手里了。

    “元香……”云棲聲音軟綿綿的、輕輕的。

    耿嬤嬤見她這模樣，頓時就心軟了，不忍心再數(shù)落，只是嘆氣：“若是出了事，奴怎么跟老爺和夫人交代，以后主子可不能再這么魯莽行事了。”

    都說這人上了年紀(jì)，心性就跟孩子一樣，主子倒好，這性子三十年如一日，遇不到和沈相有關(guān)的事情倒也罷了，一旦遇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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