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寫著“恭喜枝子考上A大”的橫幅掛在包間最醒目的位置。

    他們每個人給枝子塞了紅包，枝子都交給mama了。

    十幾個人，分了兩桌，枝子mama在她同事那桌，枝子在親戚這桌。其實(shí)，她和他們都不太熟，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聊。

    相比這桌的冷清，另一桌倒是熱火朝天的。無非是羨慕枝子mama有個爭氣、懂事的好女兒，又聊些醫(yī)院的事。

    與此同時，另一廂。

    林家也在給林越澤舉辦升學(xué)宴。不過，選的是大酒店，包了一間宴會廳。

    林父是這幾年慢慢發(fā)家的，說是暴發(fā)戶也未嘗不可，與那些上流階級的審美，有著根本的區(qū)別。端上的菜，逃不開那些大魚大rou的，酒是白酒、紅酒，不算多高檔，但管夠。

    主角雖是林越澤，但與人推杯換盞、應(yīng)酬的，卻是林氏夫婦。

    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林越澤一個都不認(rèn)識，甚至素未謀面，林父讓他叫什么叔叔，什么阿姨，他就像鸚鵡學(xué)舌，照著喊就是了，不用費(fèi)腦子去記他們長什么樣。

    倒省了林越澤的事。

    盡管如此，仍吵得他頭疼，只想快點(diǎn)結(jié)束。

    他更愿意和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吃燒烤，更自在。但他也知道，這種人情往來，在長大之后，是避免不了的。

    終于迎完了客，林越澤溜到一邊，給枝子發(fā)消息：好無聊，想你。

    枝子手機(jī)震了下，她抽空看了眼，不禁抿唇想起來，敲下：我也想你。又覺得太直白了，刪去，回道：那你就想吧。

    小姨問：“跟誰聊天啊？笑得這么開心。”

    她敷衍道：“同學(xué)。”

    小姨喝了點(diǎn)酒，有七、八分醉了：“枝子，你爸爸是那個鬼德行，你能長得這么好，你媽真是有福。”

    “秀英！”有個年長的長輩輕聲喝住她。

    小姨也有點(diǎn)反應(yīng)過來了：“噢噢，不能說的。”

    枝子心中一凜，“我爸怎么了？”

    這是個很陌生的字眼，這么多年，mama極少提起過他，她只知道，mama因?yàn)樗图依飻嗔岁P(guān)系，連外公去世，她也沒能見上最后一面。那次，mama欲言又止，終究是沒講完。

    小姨又喝了口酒，擺擺手，“你去問問你媽吧，不是小孩子了，也該知道了，是吧？”

    其他人都沒作聲。

    看起來，枝子是唯一一個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

    ☆、Chapter39

    枝子是個能忍的人。這不僅得益于她的脾性好，也因?yàn)樗龔男〉酱蟮慕?jīng)歷。很小的時候，摔痛了，會哇哇哭著找mama，后來，知道不是每次mama都在身邊，從嚎啕大哭，變成哼哼唧唧地哭，再變成默默流眼淚。

    她什么話也沒說，不問，不吵，只是安靜地吃飯，靜得小姨她們疑心，她是不是不明白。考了A大的人，不至于這么笨吧。

    但她又表現(xiàn)出一副，不想應(yīng)付，又不得不應(yīng)付她們的神情，她們又感嘆，孩子就是孩子，藏不住情緒。這點(diǎn)，林越澤也早有發(fā)現(xiàn)。

    林越澤又給枝子發(fā)了幾條消息，她沒回，猜她顧不上來，就繼續(xù)無所事事。

    A大比不上清北，但也是國內(nèi)名校，自是足以當(dāng)炫耀的資本了。他的母親，年輕時有再多的豐功偉績，這些年也只有這個小家庭，兒子是唯一能給她長臉的功勛——她作為母親的功勛。

    哪怕她和丈夫的感情危機(jī)一度嚴(yán)重到快要離婚，在這樣的場合，也得扮演出琴瑟和鳴的美好形象。

    旁人對他們一家三口了解的程度，估計(jì)甚至不如城里人對種地的了解，他們只需要說著客套話便好。他們客套完了，再各聊各的，仿佛一套流程終于走完了，松了口氣。

    這一切都讓林越澤覺得無趣透了。

    有小姨在，能平安、順利地吃完這頓飯，簡直是造化。

    枝子mama和枝子在飯店門口，一一把人送走。

    “走吧，”枝子mama累得沉沉地吐了口氣，“回家了。”

    枝子忽然意識到，mama身后那擰緊的發(fā)條，時不時也需要松一松，否則，時間久了，人會像機(jī)器一樣耗損的。

    她不忍心提起關(guān)于父親的事。對于她來說，當(dāng)別人提到她沒有爸爸時，她才對這個稱號有更具體的實(shí)感。

    枝子有時候會羨慕別人的父親把他們高高地舉起來，或者在超市，他們坐在購物車?yán)铮麄兊母赣H推著他們到處逛。但她從不表露太多，不然mama會更難過吧。

    小姨那么說，證明mama肯定也不想提吧，不如，徹底裝作不知道好了。

    回到家，枝子mama一臉疲色，“枝子，你有沒有想問mama的？”

    枝子愣了下，搖頭。

    “剛剛小姨說的話，我聽見了。”

    枝子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沒想到……

    “她說得對，是該告訴你了。一直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受傷。現(xiàn)在你長大了，你有知道這些事情的權(quán)利。”

    枝子的爸爸，早年是混的。不是街頭混混，而是涉及黑色行業(yè)。他和枝子mama的結(jié)合，是他死乞白賴，強(qiáng)求來的。

    當(dāng)時沒什么人知道他們的事，因?yàn)橹ψ觤ama要求。但瞞不過家里人。他們嫌她丟了家里的顏面，讓她和他斷了聯(lián)系。可那時，她已經(jīng)懷了枝子，并且愛上了這個男人。

    于是就這么和家里徹底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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