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貪歡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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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啟唇:“張慶生。” 張慶生忙上前:“陛下。” “交待你一件事情,你記住。”他銜著淺笑,語中多有幾分賣關子的神秘。 張慶生不禁豎起耳朵提起心,屏息靜聽。 他道:“臘月十三你放開消息,就說朕打算十四去探望太傅。在十三之前,別讓旁人知道。” “諾。”張慶生一應,忽而心里一沉,“陛下,可十四日……” “朕知道。”蘇曜一哂,“所以這日子好用啊。你讓陳賓在宮里備好,朕去去就來。” “……諾。”張慶生躬身,雖知他這樣無傷大雅,還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再幾重寒風過去,臘月十四轉瞬就到。 舊都這兩日都下了雪,雖比不得北方大雪紛飛的景致,卻也積出了薄薄一層,將宮宇都鍍上了一層白絨。 太后前些日子去杭州賞景賞得舒心,連帶著這些天心情都不錯。見雪積起來了,她就喚了幾個小宮女來,在慈敬殿前堆雪人打雪仗,還備了熱乎乎的甜湯給她們解饞,自己就坐在廊下看她們玩。 臨近晌午,孫嬤嬤從外頭回來,行上前稟話:“陛下出宮了。” “真去了?”太后看她一眼,見她點頭隱有詫異,也有欣慰,“那就好,姜太傅到底教導了他這么多年。如今為著他的事大病,他看都不去看一眼,實在不成體統(tǒng)。” “是。”孫嬤嬤頷首,“奴婢去御前問了問,說陛下昨晚還親自挑選了不少補品,山參靈芝各選了幾顆最好的。還有前陣子狩獵打來的皮子、杭州官員進貢的幾件寶貝,今日一并帶去送給太傅了。” 太后聞言,面上的欣慰更添了幾分,緩緩點頭:“應當?shù)摹!?/br> 約莫兩刻后,天子御駕就停在了太傅府門前。 姜太傅臥病在床,不便出來迎駕,幾個兒子又都在洛京,便只有那個太常寺的侄子贏了出來,行大禮叩拜。 “免了。”蘇曜淡看他一眼,無心理會,大步流星地步入門中。 姜文柏微滯,趕忙起身跟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著鼓。 他自知前陣子學子們鬧出的風浪是因為他暗中授意。可如今陛下駕臨,他也當好好款待。 兩番舉動,不過都是為著自己的仕途與姜家的榮耀而已。 姜家在舊都的這處宅邸也已空置多年,姜文柏為蘇曜引著路,一路七拐八拐,庭院樓閣多有破敗之象。 走了不多時,一行人就進了姜高懿的院子。蘇曜示意宮人們止步,自己也停了停,抬眸望著不遠處的房門:“太傅若在安睡,朕可以等一等。” 姜文柏忙是一揖:“伯父醒著,陛下請。” 蘇曜頷首,這才繼續(xù)往里走去。 二人先后步入臥房,不及繞過門前屏風,就聽到一陣沉重的咳嗽聲。 姜高懿呼吸粗重,臉色蠟黃。聽身邊小廝說陛下來了,掃了他一眼,卻很有骨氣地無意見禮,只生硬道:“陛下還來看老臣干什么。不如讓臣去先帝面前,將是非分辯個明白……” “老師謬了。”蘇曜搖頭,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這些是非去了父皇面前,哪里分辯得清楚?朕霸占庶母是不像話,父皇一把年紀了,把比朕還小幾歲的靜太妃弄進宮就像話嗎?” “你……”姜高懿的呼吸一下子又急了,蒼老的眼眸緊盯在他面上,氣得胡子亂顫,“你父皇是天子,靜太妃……靜太妃待字閨中,自可嫁他!你豈能……咳咳咳咳……” 話沒說完,他就又咳起來。 姜文柏慌忙上前給他順氣,看向蘇曜,眼中雖比姜太傅多了幾分恭順,話也并不客氣:“陛下行事悖亂,還這般登門來氣伯父,未免欺人太甚。” “朕此行委實不想氣太傅。”蘇曜慢條斯理地搖頭,“是太傅見了朕就非要說這些,朕既不能贊同,憑什么只能乖乖地聽啊?” “你!!!”姜高懿氣結。 姜文柏牙關緊咬。 蘇曜所言在他聽來簡直不想探病,像來成心挑事的。 臥房摻雜藥味的渾濁空氣里劍拔弩張,房外的天上不覺間又飄起了雪花來。 南方的雪沾著濕,飄落時總顯得比北方更冷。從前久在北方的朝臣們在這樣的時候便不大愛出門,家家戶戶院門緊閉,貪得一室和暖。 靈犀館里,顧燕時也被寒氣逼得躲進了被子,她讓宮人多生了炭火,抱著阿貍一起睡懶覺。 這一覺她從晌午一直睡到了傍晚,醒來時頭腦昏沉,還不想起,就摟著阿貍賴床。 阿貍慢慢長大了,毛被養(yǎng)得又柔又順,摸起來十分舒服。 她將下頜在它身上蹭來蹭去,它也不嫌煩,脾氣很好地打著呼嚕。 一人一貓玩了一會兒,局促的腳步聲忽至:“太妃!” 是路空的聲音。 顧燕時轉過頭,路空尚未進屋,等了一息才推門而入:“太妃!” 路空疾步趕至床前,撲跪下去。 透過房中的昏暗,顧燕時看出他臉色慘白。 “怎么了?”她急問。 路空心驚道:“陛下……今日去探望姜太傅,不知怎的起了爭執(zhí),氣……氣得暈了過去……還吐了血。” 天邊乍起驚雷。 雷聲在雪天并不多見,驚得顧燕時臉上血色盡褪。 她懵然半晌,勉強定住氣,存著僥幸問他:“是……是姜太傅暈了,還是陛下?” 卻見路空一拜:“是陛下!現(xiàn)下已回宮了,宣室殿那邊……” 顧燕時沒心思再聽下去,下床匆匆踩上鞋就往宣室殿跑。 突然被撂下的阿貍迷茫地爬起來,喵了一聲,又迷茫地躺了回去。 宮道上的雪在潮濕里變得泥濘,顧燕時幾次險些滑倒。好不容易跑到宣室殿,遠遠就看到數(shù)位朝臣已候在殿門前。 她心弦驟然提起,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xù)前情。俄而終是對蘇曜的擔憂占了上風,她抿唇咬一咬牙,復又向前走去。 她打算盡快穿過他們,盡快進殿。免得又有哪個脾氣上來拔劍要刺她,她不一定躲得開。 然而待她走近,他們卻沉默地低頭,不約而同地往旁邊退了兩步。 顧燕時略覺奇怪,但顧不上說什么,邁進殿門。 張慶生候在門口,見她到了,眉開眼笑:“太妃來了。陛下若知道您來,必定高興。” 顧燕時看著他輕松的神色黛眉直皺,邊與他一同往里走邊道:“說了什么,怎的突然暈了?” 張慶生壓音:“陛下怕您擔心,讓下奴與您說實話。但事關重大,您可別說出去。” 顧燕時不解:“什么實話?” 張慶生駐足,躬身:“這回的事,是陛下有意安排的。不論有沒有姜太傅與姜文柏,他今晚都勢必暈厥,去姜府不過是……” 他眼睛一轉,適時地止了音。 顧燕時瞠目結舌:“碰瓷?!” “噓——”張慶生忙示意她噤聲,慌張地張望四周。 顧燕時立刻捂住嘴巴,也看了眼周圍,將聲音壓低:“他……為什么呀?” “嘖,太妃您想想。”張慶生含著淡笑,“姜太傅是臣,陛下是君,太傅昔日被陛下氣吐了血,這些時日陛下沒去看,都引得朝臣們罵;那換做陛下被太傅氣吐了血,事情會如何?” 顧燕時怔怔聽罷,緩緩領悟——蘇曜氣得太傅吐血,無非就是不尊師長,德行有虧。 而為人臣子將帝王氣吐血,只怕是能誅九族的死罪了。 張慶生見她面露了然,眼簾低下去,推開近在咫尺的寢殿殿門:“太妃請吧。” “哦,好。”顧燕時木然點點頭,舉步入內(nèi),走了一步又驀然定住,“不是……張公公。” “嗯?”張慶生抬眼看她。 “我問‘為什么’原是想問……”顧燕時定住神,“陛下為什么今日勢必會暈厥?” 第64章 做戲 張慶生默然:“這太妃便去問陳大夫吧。” 言畢他躬身,再度恭請顧燕時入內(nèi)。 顧燕時沉了口氣,步入寢殿。寢殿中留的人并不多,除了陳賓與林城只有兩名宦官,都是素日在近前侍奉的。 張慶生也跟著她走進來,她走到床邊看了看,蘇曜仍昏睡著。 他睡容平靜,只是稍微有一點點發(fā)白,此外便是嘴唇干燥得厲害,有點像高燒時的樣子。 陳賓正坐在床邊給他診脈,顧燕時走上前,輕喚了聲:“陳大夫。” 陳賓側過頭見是她,頷了頷首:“太妃。” 顧燕時的聲音壓得極輕:“陛下是怎么了?張公公跟我說,不論有沒有姜太傅一事他都會暈厥,是什么緣故?” 陳賓神色平淡:“是因體內(nèi)余毒未解。” “怎的還有余毒?!”顧燕時錯愕,“上次不是解了?!” “并未。”陳賓搖搖頭,言簡意賅地告訴她,“那毒是江湖奇毒,老夫手中的解藥用一次只能管上一個月,時間到了就要再行服用,月月如此。” “月月如此?”顧燕時忽而意識到蘇曜每月免朝三日一事,心下驚意安生。 她打量了眼陳賓的神情,小心探問:“……陛下不是遇刺時才中的毒?” 陳賓覷了她一眼:“不是,算來已有近十年了。” 顧燕時懵住,驚意更甚:“十年……”她輕輕吸了口涼氣,“陛下九五之尊,怎會中這樣的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陳賓輕喟,“這毒無色無味,形同清水,防不勝防。” “那就沒有更好的解藥么?”她急切地繼續(xù)追問,陳賓皺了下眉:“若有,我能不給陛下用?” 言罷他不想再多言,搖頭喟嘆:“太妃且先歇一歇吧,我要去為陛下煎藥了。” 顧燕時抿唇,多少聽出她一連串的問題讓陳賓煩了,就不再言,默不作聲地坐到與床相對的茶榻上去。 蘇曜睡得昏沉,她遙望著他的睡容,一時歡喜一時憂。 歡喜是因得知這樣的事實則月月都有,倒不似“被氣得吐血暈厥”讓人心驚了。只消不出意外,他就會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