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然和他推讓：不不不，您是前輩，您先坐。

    兩人互相請了好幾個來回，蘇清祭無奈，站起來走到兩人中間，一左一右把他倆一起推到了桌子邊，誰也別和誰客氣了，一起坐。

    桌子是個帶破璃轉盤的大圓桌，蘇清祭坐中間，陳律家在左，唐安然坐她右側。

    菜早已經訂好，服務員敲門進來的也很是時候，八道菜魚貫而入，樣樣精致，這地方是個高級餐廳，平時來的名人明星不少，服務員也算訓練有素，雖然一進來都看見了蘇清祭，但服務員們的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沒人表現出不合時宜的激動。

    小唐能喝酒嗎？男服務員從冰桶里把一瓶紅酒拿出來，托著瓶身要倒酒，陳律家見狀，問了唐安然一句。

    可以。唐安然點點頭，她酒量不是特別好，但是喝兩杯還是可以的。

    服務員給陳律家倒完一杯，按順序問蘇清祭，蘇清祭搖搖頭，我開車，喝茶就行。

    她目光往唐安然的玻璃杯一揚，少給她倒點兒。

    服務員：好的。

    陳律家把蘇清祭的神態收入眼中，和唐安然聊天：我之前看過你的《小寒時節》，鄧萬森這家伙真的很會選人了，小小年紀演出來的感覺很抓人，我對你印象還蠻深刻的。

    他說的鄧萬森是《小寒時節》的導演，陳律家和他甚至還是大學同學，現如今兩人都是Z國中生代導演里的代表人物。

    唐安然笑了笑，朝他點頭致謝：謝謝您能這么說，能讓您印象深刻真的是我的榮幸。

    蘇清祭靠在椅背上，懶懶的掀著雙眼皮瞧她，勾唇慵聲道：你看，不光是我，大家都覺得你演的好。

    唐安然一如既往的把功勞推出去，都是劇本和導演的功勞，那是我第一次拍電影，演技還有很多不成熟。

    誒～，陳律家擺擺手，演的很不錯了。

    他問唐安然：那時候你才多大？十七八歲？

    十七，在電影學院剛上大一。

    陳律家摸了摸下巴，唔，專業課還沒開始上。

    對，我當時掌握的也就只有藝考的時候學的那些表演的皮毛，鄧導幾乎是一邊拍一邊教我，每次都把戲講的很細。

    那也是你個人對表演的領悟能力很好，導演講戲，演員聽明白那很容易，但能貼切的演出來才是考驗本事的。

    陳律家舉起酒杯，第一部 電影就好評如潮，很不錯了。

    謝謝謝謝，唐安然舉杯和他隔空碰了一下，她看了眼蘇清祭，又笑說：在蘇老師面前我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

    蘇清祭聽著他倆對話，悠然的喝著茶水，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她右眉一挑，看唐安然。

    唐安然喝了口酒，蘇清祭的視線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了她向上抬起的脖頸上。

    年輕女人的肌膚白嫩無暇，線條優美。

    陳律家在后邊觀察，目光飽含深意，他放下酒杯，心道：說小女朋友還不承認，莫非是沒追到手？看這又關心又關注的樣子，心里對人家有意思是沒跑了。

    唐安然放下酒杯，蘇清祭瞬間就收了在她脖子上的視線，她眸光往旁邊閃動了下，若無其事的懶著嗓子問道：怎么就在我面前班門弄斧了？

    您拍的第一部 電影就獲得了國際電影金鹿獎最佳女演員，我的第一部和您比起來可不就是班門弄斧了嗎。

    陳律家一聽，笑了：她那是個戲瘋子，不在普通人的比較范圍里。

    他拿起筷子，來來來，師妹、小唐，吃菜，別光聊。

    哦對了，蘇清祭聽他的稱呼，從椅子上坐直，跟唐安然說：差點忘了和你介紹，陳導是我小師兄，我的表演啟蒙老師是房老，陳導也是他徒弟。

    陳律家一直沒公開說過師從過房河東，他當年是拍電視劇的，后來拜師了影視界老前輩房老，這才開始轉向大熒幕。

    唐安然聽了蘇清祭的介紹，點點頭，這才明白，剛才聽陳律家一直叫蘇清祭師妹，她心里還疑問來著。

    捋清這層關系，忽然，她笑說：那我是不是要稱呼陳導一聲師叔？

    什么？陳律家沒明白，...師叔？差輩份了吧？

    我師妹對你有意思，你怎么還叫上我師叔了？

    我還平白漲了一輩兒？

    蘇清祭也反應了下。

    唐安然彎著眼睛提醒她：您之前不是說要收我做關門弟子嗎？

    噗陳律家聽見這話，撲哧一聲樂了，而后尾音上揚念出了這四個字，關門弟子？

    收徒弟就收徒弟，搞出了個關門可還行。

    關上門聊點兒什么？吻戲床戲怎么拍之類的？

    他一口白牙笑的明顯，看著蘇清祭的眼神意味深長：可以可以，很不錯。

    說罷，他還豎起了個大拇指。

    蘇清祭耳尖，目光疑問的看向他：你這語氣怎么怪怪的？

    陳律家反問：有嗎？哪里怪了？他舉起酒杯笑道：我這是為你高興，來，喝一口。

    他這句說的可是真的，他師妹單身二十七年，終于有感興趣的人了，只不過有句話他憋在心里可不敢說，那就是雖然我沒有找到證據，但我懷疑你不是想收關門弟子，你是饞人家身子。

    蘇清祭對陳律家說的話將信將疑，但還是以茶代酒和他碰了個杯。

    陳律家轉動玻璃轉盤，讓唐安然夾菜。

    三人邊吃邊聊了一會兒，唐安然又和陳律家碰了兩次杯。

    蘇清祭節食，只夾那一盤青菜，吃了兩根。

    剛才提到了蘇清祭的第一部 電影，于是陳律家主動和唐安然聊起了這個話題。

    拍《南朝》的時候，我是劇組副導演，你們現在都覺得，那部電影里，尹煙兒的眼睛是最會說話的是吧？陳律家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她經常戴著薄面紗，大部分的情感都要用眼神來傳遞。

    對，《南朝》的經典畫面之一就是尹煙兒在江面孤舟上的那個回眸。唐安然說著，看向了蘇清祭的眼睛，那雙桃花眼在電影里盈盈脈脈全是情意，含水動人，見之難忘，和平時的幽深清冷截然不同。

    陳律家見唐安然看過去，說道：你看她那眼睛，平時哪是尹煙兒的感覺？

    蘇清祭聞言，輕笑了聲，她雙臂虛虛搭著，語氣不緊不慢：你就說我平時一點都不溫柔就得了唄。

    嘖，我可沒說，我的意思是要夸你能演出和本人截然不同的角色。

    唉，回憶到當年的拍攝，陳律家嘆了口氣，語氣深長的對唐安然說：你們只知道她第一部 電影就是金鹿獎影后，一出道就是巔峰，都以為是她多么幸運，多么有天賦。其實呢，她背后為此所付出的一切，常人根本沒法想象。

    誒誒誒，蘇清祭打斷他的話，打住，我可不需要賣慘的人設。

    她拍戲認真，打戲自己上，河面上的冰窟窿自己跳，但從來沒自己說過拍這些戲有多不容易，和別人說這種事不是她的性格。

    陳律家聞言，一副你怎么不懂我什么意思？的表情。

    我這是在給你漲好感度啊師妹！

    他堅持著：話都說到這兒了我就多講講，我拿你的例子和小唐交流一下怎么練眼神不行？

    鈴蘇清祭的手機這時候響了。

    陳律家一見，正好就說：你快去接，我和小唐聊。

    蘇清祭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莫華杰。

    她還以為是蘇貫有事，于是趕緊拿起手機站起來，那你們先聊，我接個電話。

    陳律家真就和唐安然聊起了《南朝》。

    拍《南朝》的時候，她16，年紀輕，也不像現在這樣演技這么好，其實和你拍

    第一部 電影的時候狀態是一樣的，何邦導演帶著她拍，每一場都講的很細，她也準備的很充分認真，那劇本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為了徹底達到尹煙兒的感覺，她和何導簡直就是在互相熬，她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在骨子里太硬了，你知道為了尹煙兒的那種眼神，她當年是怎么練的嗎？

    唐安然搖搖頭，雖然《南朝四百八十寺》摘得多枚獎項，但由于當年蘇清祭拍完之后就出國了，導致國內對她拍攝時候的幕后故事根本不了解，蘇清祭又是個有名的采訪難，現在就算被問到了也根本不會多說。

    《南朝》的女主角早就定好了是她，那部電影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開拍前最后一次試戲，何導盯著監視器看了好幾遍的回放，最后只說了一句，眼睛的感覺再到位一點就好了。就因為這一句話，她也沒跟別人說，回去之后，不聲不響的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的找感覺。尹煙兒最親近的兄長戰死殉國，哭了三天三夜幾近失明，她為了那場戲，也三天三夜沒睡覺，并且還沒和任何人說，最后拍完那場，導演一喊卡，說這條過了，她原地剛走一步，嘭的一下就昏倒在了地上，給我們都嚇壞了，直接送到醫院，事后她在病房醒過來，她爺爺問了她半天，她才吞吞吐吐說了三天三夜沒睡的事。

    陳律家自己喝了口酒，看著蘇清祭打電話的身影，她身上這種事發生過的太多了，就說四年前，剛回國的時候她拍《肅殺》，零下快二十度親自跳河上冰窟窿的那場，你有印象吧？

    有，唐安然點頭，片場工作人員拍的視頻流傳出來，冰天雪地的，導演一喊a，她練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跳了下去，當時微博熱搜直接就爆了，都在感嘆她這種戲竟然是實拍，而且還沒用替身。

    陳律家發自內心的說道：她確實有天賦，但是在天賦上，她付出的是加倍的努力，一般演員，真做不到她這樣，所以她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是應得的，王冠就是她的，她實至名歸。

    唐安然表示贊同，聽完陳律家說的話，她看著蘇清祭的眼神里浮上了一絲心疼，蘇老師一直是我的榜樣，我非常感謝她，她的拍戲態度，我會踐行下去，不會讓她失望的。

    好，再見莫叔。蘇清祭掛了電話，她還擔心是爺爺身體又出了意外，莫華杰才給她打了電話。結果提著心一接聽，原來只是問她什么時候回家。

    從簡艾那里拿來的畫還沒送到她那呢，昨天晚上莫華杰派人去送，結果她拍戲太晚回去，人沒等到她，今天蘇家的人又去了，見她又一直沒回來，回稟了莫華杰，莫華杰這才給她打了電話。

    蘇清祭往桌子邊走，問陳律家：剛才都說什么了，我聽你嘩啦嘩啦說了一大堆。

    陳律家一笑：沒事兒，夸你來著。

    服務員再次敲門，這次端來的是店里的特色菜，單人份，三個盤子，每個盤子上都蓋了一個銀色圓頂的餐盤蓋。

    三個女服務員面帶微笑依次進門，前兩個都表情鎮定，最后一個鵝蛋臉的小jiejie卻好像笑的有點過，臉上的表情憋的有些用力，看起來就像那種非常開心非常激動，但還不得不忍住的樣子。

    唐安然多觀察了她兩眼，鵝蛋臉小jiejie端著盤子向著她的方向走，唐安然發現她端著盤子的胳膊還有些微微顫抖。

    這可能是蘇老師粉絲，太激動了。

    唐安然心中猜測。

    鵝蛋臉往唐安然身邊走，心里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唐安然以為她是蘇清祭粉絲，然而事實上，她其實是唐安然的粉絲。

    鵝蛋臉從《小寒時節》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唐安然了，這么多年，唐安然即便消失了，微博賬號被封了，她也一直沒離開過。

    自從三年前，某一天看電視劇的時候，她在群演里發現了唐安然一閃而過的臉，從此每每出新劇，別人看男女主，她專門看各種小魚小蝦的配角，就是為了能發現唐安然的蹤影。

    她也真發現過兩三次，糖粉們在微博上討論過這個事情，但是每次都是沒過多久就被刪的一干二凈，或者干脆賬號被封。

    她們私下討論過，唐安然可能是被不明不白的封殺了，娛樂圈的水太深，她們這些平平凡凡的粉絲除了感慨遺憾，也做不了什么。

    本來以為沒機會再看見唐安然了，結果這次，一陣龍卷風般席卷的熱搜，唐安然又轟轟烈烈的回到了公眾視線里，一如當年她一夜爆紅的架勢。

    鵝蛋臉那天看見《江山計》官微的唐安然的定妝照九宮格官宣，對著手機哭的停不下來，她就知道，她喜歡了這么多年的偶像，如此善良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唐安然老粉的群聊里，那天全是一片淚流滿面的表情包，發的語音好多人都激動的哽咽，委屈憋了這么多年終于迎來了光明，最后大家在群里，紅包不要錢一樣的鋪天蓋地的發。

    鵝蛋臉走到唐安然旁邊，聲音抑制著激動：您好，您的菜。

    她把盤子放下，伸手準備把餐盤蓋拿起來。

    唐安然抬頭朝她笑了一下，溫柔明媚，謝謝。

    鵝蛋臉心里一個不平靜的跳動，手一抖，一聲脆響，金屬餐盤蓋不小心碰到了酒杯。

    誒，小心蘇清祭在旁邊叫了一聲。

    唐安然眼疾手快，一伸手把住了杯口，杯子沒倒，但紅酒灑了她一手。

    對不起對不起。鵝蛋臉慌忙給她抽紙巾。

    沒事，唐安然安慰她不要慌張，只是灑手上了而已。

    真的非常抱歉。鵝蛋臉緊張壞了，渾身寫滿了內疚，連連鞠躬。

    唐安然站起來，跟蘇清祭和陳律家說：我去洗個手。

    蘇清祭點頭，嗯，去吧。

    走，我們一起出去。唐安然跟鵝蛋臉輕聲說了一句，用干凈的左手拍了拍她胳膊側面。

    鵝蛋臉一驚一乍之下有點懵，跟唐安然一起走了出去，到外面她才猛地又反應過來，又開始為自己剛才的失職鞠躬道歉：真的對不起，您衣服沒濕吧？

    唐安然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沒有，就只是手被琳到了而已，她淺淺微笑，你是蘇老師粉絲？我看你一進來就魂不守舍的，你要是特別喜歡她，我可以幫你要個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