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惡毒成為六界黑月光 第47節
夜幕正低垂著,天上無星無月,濃稠的黑暗籠罩著大地,把街道旁邊的宅邸吞得只剩個模糊不清的剪影。 這里是人界和鬼界交界處的一個小城,名叫孤周城,四面環山,城里消息閉塞,居民也不多,更是極少有人從外界進城。 入夜后,孤周城中更顯寥落,空蕩又冷清,只有城南道上有兩個人步履匆匆地走過。 這兩個人,一個是書生裝扮,另一個看起來像個屠夫。 書生手指攥著衣裳,四下張望,小聲對屠夫說:“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屠夫啐了一聲:“這里除了咱倆還有誰?走走走,快回家,各找各媽去。” 他說完話,身側有陣風吹過,風不大,但很涼,從衣領往衣服里灌,還夾雜著雨后的濕氣,吹在側頸涼冰冰的,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故意在對著他們吹氣。 屠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里像壓了一塊大石,澀聲開口對書生說:“哎,你說這兩天怪不怪,咱們城里接二連三地死人,我聽說那些人死狀比我殺的豬都凄慘。” 他停了停,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說:“咱們城里前兩天新來的那個張神棍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咱們城里真的有鬼在殺人?” 書生裹緊衣服,步履更急:“什么張神棍?人家是張道長!他就是因為感覺到咱們城里鬼氣森森的,所以才特地前來幫我們驅邪,那可是大好人!” 他說:“咱們城里有許多人都找張道長求了護身符,現在妖邪鬼怪都不敢侵擾他們,我明天也準備去找張道長求個符,據說只要讓家里人各獻一碗血就能求到符!” 屠夫咽了口口水,點點頭。 四周的夜風比剛才似乎涼了些,風里帶著一股子腐敗的氣味,死氣沉沉的。 “噠……噠……噠……”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回響。 書生腿肚子都在顫:“你說咱們身后不會真的有人吧?我怎么聽著這個腳步聲,像有人在咱們后面跟著……” 屠夫從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剔骨刀,突然一下神經兮兮地轉頭,粗著嗓音壯膽:“誰?!” 黑沉沉的天幕壓得很低,厚厚的黑云像壓在兩人心口一樣,壓抑到喘不過氣來,身后的路上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沒有人也沒有光,眺望過去,和遠處黑壓壓的天融為一體。 屠夫深吸一口氣,見身后無人,雖覺后背發涼,但還是收了剔骨刀,準備把頭轉回去。 突然,書生猛地扯住他的胳膊,尖叫一聲,手指顫抖著指了個方向:“啊!” 屠夫趕緊轉過頭去,順著書生指的方向看,就見前面的一戶人家外面站了個小姑娘。 那里剛才分明還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小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腳步聲都沒有。 屠夫又抽出刀,吐了口唾沫,警惕地拿著刀往前走。 等走得近了,手中的燈籠將小姑娘的模樣照清楚,才發現這小姑娘竟是—— “殷杳杳?!” 屠夫粗聲粗氣地喊她名字。 殷杳杳身材瘦弱,看起來像是個經常吃不飽飯的。 她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單薄外衣,轉過頭來看書生和屠夫,疑惑地眨了眨眼。 屠夫把刀往袖子里一揣,腿一蹬,踹了她一腳,罵罵咧咧:“不要命了?敢在這嚇你爺爺我!” 殷杳杳被踹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一只手扶著墻,一只手把懷里抱著的果子小心翼翼地護住。 屠夫看了書生一眼,惡聲惡氣啐道:“真晦氣,這沒爹沒娘的小賤玩意在這裝神弄鬼!” 書生原本一臉害怕的表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大半夜的,你在這干什么?” 殷杳杳的手掌被墻皮蹭破了點,咬了咬牙不說話。 書生陰陽怪氣:“看來是沒爹娘,也沒人教養,問你話都不知道回。” 他朝著旁邊宅邸努了努下巴:“罷了,也虧得這林家的老太婆照顧你,讓你這些年偶爾能吃點干凈的剩飯,不用天天和狗搶食。” 殷杳杳是七年前來到孤周城的,沒人知道她是怎么來到這個消息閉塞、四面環山的小城里的,只是有一天早上,城里突然出現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走路磕磕碰碰的,手上身上沾滿泥巴,像是從哪座山頭自己徒步爬過來的。 當時她不會說話也不會笑,任何人問她話,她也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無言地看著人家。城里有人見她一身衣服材質特殊,很值錢的樣子,于是把她的衣服扒下來洗干凈賣掉了,還是林老太太好心給了她一件破舊衣服蔽體。 她最初穿來孤周城的那件衣服上繡了“殷杳杳”三個小字,自此城里人都叫她殷杳杳,沒爹沒娘的殷杳杳。 而此時,書生和屠夫就在拿她沒爹沒娘的事情嘲諷她。 屠夫話說得極為難聽,似乎是在發泄剛才被嚇得夠嗆的怨氣:“小賤蹄子,都說沒爹沒娘的人是不祥之人,你來路不明,說不定就是鬼叼來的喪門星!”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陰風吹來。 殷杳杳沉默不語,臉色陰沉地看著兩人,眼神陰冷,無端讓書生縮了縮脖子。 書生背脊一陣發寒,也不知道是被殷杳杳的眼神嚇的還是被風吹的,他扯了屠夫一把:“行了,快走吧。” 他看了旁邊的林家大宅一眼,說:“這林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時常照拂這沒爹沒娘的小玩意不說,現在城里妖邪橫行,林老太太就是不愿信張道長的神通!” 他瞥了殷杳杳一眼,繼續小聲說:“說不定這小玩意就是個鬼物,這林老太太被她妖言所惑,不僅不信張道長,還非說張道長心術不正,說不定明天就被這小玩意索命殺了呢。” 屠夫被夜里的陰風吹得也心里發毛,瞪了殷杳杳一眼,然后率先走了:“走走走,回家。” 書生緊隨其后,也快步離開了。 殷杳杳懷里抱著一兜果子,扭頭看了一眼他們倆的背影,然后垂眼看著懷里的果子,眸色晦暗。 她抬起手準備敲敲林宅的大門,手剛落到門環上,心臟卻猛地一跳。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上心頭。 她一陣心悸,總覺得門后的林宅里藏著不太好的氣息,似乎打開門后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她皺皺眉,落在門環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轉而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心臟在胸腔里“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這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 她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但現在,這種感覺卻讓她無端感覺有些熟悉。 還沒來得及細想,面前林宅的門突然傳來急促的開門聲。 “吱呀——” 緊接著,有個丫鬟模樣的人從里面推門沖出來,那人臉色煞白,腳步也跌跌撞撞的。 與此同時,林宅里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尖叫聲,有人顫聲吼道:“快去找張道長!” 殷杳杳被沖出來的丫鬟撞得一個踉蹌,她往后一退,目光往林宅里看,就見里面一陣混亂,而素來對她頗為照拂的林老太太正面對面地看著她。 但不是站在門口面對面地看著她。 林老太太被吊在正對著林宅大門的一棵歪脖子樹上,腹部被撕裂出一條大而長的裂口,內臟肺腑混合著血液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肚子里還不停往外滴血。 她的脖子是被自己肚里的腸子吊起來的,血淋淋的腸子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系在歪脖樹上。 老太太腳上的灰色布鞋也被鮮血浸透,兩只小腳在空中一蕩一蕩的。 殷杳杳腳步一頓,懷里一直小心翼翼抱著的果子“撲簌簌”掉了一地。 林老太太的眼睛也沒閉上,舌頭往外伸長,渾濁的老眼剛和殷杳杳對上目光,脖子上的腸子就不堪負重,“啪”的一聲斷了。 緊接著,林老太太的身體摔在地上的一灘內臟上,腦袋也“咚”的一聲也掉下來,和身子分離開來,“咕嚕嚕”的滾到了殷杳杳腳邊,滾過的地上留下一路血跡。 林宅里的林少夫人順著看過來,見殷杳杳在門口,幾乎是飛撲過來。 她手一抬,要重重地給殷杳杳一耳光:“你這喪星,就是你,肯定是因為老夫人時常照拂你,被你的不祥之氣沾染,才落得如此下場!” 殷杳杳微微偏頭,伸手把她的手攥住,沒讓她打:“不是我。” 林少夫人手腕被攥住,動彈不得,于是又花了力氣把手抽回來,咒罵:“不是你?不是你也和你脫不了干系!” 她扯著嗓子罵:“知道自己不祥,還偏要來靠近我家老太太,現在她死了,不是你害的是誰害的?瘟神!” 殷杳杳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她想說林老太太是被鬼害死的,但即使說了,林少夫人也不會信。 她沒少聽孤周城的人提起神神鬼鬼的東西,但孤周城里都是凡人,神神鬼鬼僅限于傳說,沒人見過,包括她也沒見過。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覺得林老太太身上散發的氣息極為熟悉。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能判斷出林老太太的死是鬼干的,就好像她以前經歷過這些、見過這些一樣。 她心里似乎知道鬼會散發出什么樣的氣息,妖會散發出什么樣的氣息,魔又會散發出什么樣的氣息。 她總模模糊糊地感覺自己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 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被鬼殺掉的人。 殷杳杳不知道的是,這些感覺都并非錯覺。她只不過是被鏡花水月中的禁制所限,忘了自己在現實世界被撿回幻劍山后的那千余年,她從凡人修仙到飛升,再到墮入魔界,六界之中的諸般生靈,她早已接觸過千萬次。 林老太太的腦袋還滾落在她腳邊,死不瞑目。 她垂眸間,看見林老太太還大睜著的眼睛,于是蹲下身去,仔仔細細地用衣服把自己沾滿灰塵的小手擦了干凈。 她一點也不在乎老太太臉上那些紅白粘膩的漿液,然后輕輕用剛擦干凈的小手把老太太的眼睛合上了。 林少夫人見狀,后退兩步,撿了顆地上的果子狠狠砸在她身上:“滾!喪門星,沒爹沒娘的東西,這整個孤周城只有我家老太太對你好,我們勸她離你遠點,她都不聽。” 殷杳杳一個不留神,被砸到額頭,額頭上起了個大包。 林少夫人趁她不備,又一巴掌扇上去:“現在好了,你這白眼狼,知道自己不祥、誰接近你誰倒霉,還恩將仇報,凈來禍害我家老太太!別說你經常給我家老太太送果子吃,我看你就是想給她送終!” 殷杳杳頭被打得偏過去,臉被林少夫人的長指甲劃出一道血痕,有血流下來。 她眼神陰鷙起來,身上那種陰沉沉的氣場不像個十一歲的孩子,左手握成拳,右手抬起來蹭了蹭自己臉上的血跡。 林少夫人背后一涼,莫名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殺氣。 但很快,那殺氣又消失了。 殷杳杳垂眼間看見了林老太太的頭顱,然后握成拳頭的左手又緩緩松開了。 林少夫人臉色發白,拍了拍心口,然后直接拿起掃把,狠狠打了殷杳杳好幾下。 緊接著,她一腳把殷杳杳踹到了林宅外的樹上。 力道之大,殷杳杳撞在樹上,后腦勺都磕破了皮。 幾乎是眨眼間,林少夫人重重地關上了林宅的大門。 殷杳杳被撞得頭腦一陣發暈,她摸了摸后腦勺,摸出一手血。 她還摔在地上沒起身,姿勢極為狼狽。 她目光又在林宅大門上停了一會,然后才慢吞吞地伸手撐著地面,準備站起身離開。 不料一站起來,就發現旁邊有個男人抱胸靠在樹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夜色中,能隱約看清這男人的臉,他正半垂著眼簾看著她,眼尾露出一粒小小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