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霄看了鳳簫吟一眼，不確定她此刻的表情算不算生氣了。

    太醫寫好醫囑了，趕緊擱了毛筆，試圖做點兒什么緩和此刻這個僵硬尷尬的氣氛：“太子，這……”

    龍嘯霄擺擺手：“放下，你先出去吧。”

    太醫趕緊將紙壓在毛筆臺下，背上藥箱匆匆走了。

    房間里就剩下兩人，氣氛更詭異了。

    鳳簫吟一直不說話。

    龍嘯霄慢慢走過去，腦海里想了無數說辭，最后開了口卻又如實說：“一開始，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停。”鳳簫吟抬起手，輕聲笑了，“我跟太子殿下本就不認識，初次見面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殿下對我隱瞞身份實屬常情，不用解釋。”

    她其實并沒有生氣，只是覺得詫異，詫異過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

    龍嘯霄抿了一下唇，明顯能感覺出來，知道他的身份后，鳳簫吟跟他之間多了距離感。

    那種感覺很微妙，明明她沒有刻意表現出來，可就是讓他察覺到了。

    他心情一下有些不爽，卻沒表現出來。

    鳳簫吟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說話都變得謹慎了起來：“多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殿下放心，等我好了，一定竭盡所能為殿下清毒。”

    龍嘯霄聽他說這些，又想起太醫說她身體里有余毒未清。

    這本是一個很好的提起這件事的機會，可他卻猶豫了。

    有些話，一旦一開始不說，后面想說，就不好開口了。

    龍嘯霄倒是坦誠：“不必跟我這么客氣，我救你也是出于私心。”

    畢竟迄今為止，只有鳳簫吟一個人大言不慚地說過能救他。

    鳳簫吟心里知道利害關系。

    她跟龍嘯霄今后只怕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只不過龍嘯霄跟那二皇子……對了！

    鳳簫吟一下想起來一件事，手下意識摸了摸身上能放東西的位置，這才發現自己衣服早就被換過了，身邊也沒看見那個令牌。

    東西呢？

    她明明記得撿起來了的……

    龍嘯霄走過去，將托在掌心的東西遞過去：“你是在找這個嗎？”

    一塊黑色的令牌。

    鳳簫吟臉色一凝，伸手想去拿。

    龍嘯霄卻收手掌，往后躲了一下。

    鳳簫吟撲了空，抬眸看了龍嘯霄一眼，這才發現龍嘯霄臉色緊繃，眉頭緊鎖，表情少見的嚴肅。

    鳳簫吟卻顧不上這么多了，徑直說：“太子，這是我的東西。”

    “你的？你確定？”龍嘯霄嗤了一聲，嘴角微微下沉，笑容譏諷且透著森森冷意。

    鳳簫吟不知道這塊令牌為什么讓他那么生氣，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形勢所迫，又人在屋檐下，鳳簫吟不得不向低頭，解釋了一句：“這是從那個綁匪身上掉下來的，被我撿到了，自然就是我的。”

    龍嘯霄沒什么反應，像是在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鳳簫吟著急確認令牌，顧不得那么多了，語氣生硬了幾分：“怎么，太子覺得救我一命，跟我有關的東西你就能順理成章占為己有了嗎？”

    雖然救了她一命卻也不能這么不講道理吧。

    龍嘯霄微微蹙眉，“這真是你撿來的？”

    他臉色有些嚴肅，眸中蘊藏了無數讓人看不清的情緒，顯得她眼窩很深。

    鳳簫吟總覺得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好像格外重要。

    鳳簫吟半坐起身，靠在床頭，盯著龍嘯霄的手心，伸出手：“當然，我騙你干什么，快點還給我，能不能找到背后雇主是誰，可就靠它了。”

    她的表情太過坦蕩，看不出絲毫撒謊和欺瞞的痕跡。

    龍嘯霄沉默了一下，將手背在了身后，望著鳳簫吟的目光甚至多了幾分同情，遲疑道：“我覺得你還是不看的為好。”

    “什么意思？”鳳簫吟一頭霧水，卻又很快明白過來，“莫非你知道這令牌背后的人是誰？”

    只有這個說得通。

    而且龍嘯霄不僅知道背后之人是誰，恐怕還知道……

    鳳簫吟瞳孔微縮，手攥著被單，沉聲問：“這個人我也認識對不對？”

    龍嘯霄輕嘆了一聲，這次語氣里對她的同情更甚了幾分，悠悠道：“有時候太聰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鳳簫吟沒理，只固執地伸出手：“給我。”

    她知道龍嘯霄或許是好心，可她真有些受不了那種眼神。

    鳳簫吟語氣克制不住地發冷：“不管是誰，我總得知道，要不然這一次僥幸逃脫，下一次難道要我一無所知地任人宰割嗎？”

    話音剛落，龍嘯霄兩根手指夾著令牌扔了過來。

    鳳簫吟伸手抓住，呼吸重了幾分。

    手中的令牌慢慢呈現出清晰的輪廓，她修長的手指止不住地磨搓著上面的暗紋。

    就像是置于冰天雪地那般，鳳簫吟身體克制不住地發冷，冷到了骨髓，只覺得骨頭都在打顫。

    是二皇子的府牌。

    “居然是他……”雖然早在丞相府的時候，對方就顯露出了殺意，可鳳簫吟怎么都沒想到殺招會來得這么快。

    她就只是提了一句要解除婚約，就招來了這般迫不及待的殺身之禍嗎？

    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在抖，后槽牙咬得吱吱地響，摁著令牌上暗紋的手指太過用力，指尖發白。

    “你還好嗎？”龍嘯霄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將她所有的反應放在眼里。

    他知道鳳簫吟剛剛說的對，有些事，她不可能一輩子不知道。

    既然對方動了手，而且為了取她性命而來，她自然應該對敵人知己知彼。

    可此刻，他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好……怎么會不好，我好得很！”鳳簫吟將令牌收緊捏在掌心，目光沉沉地盯著一處，眼神卻是渙散的，沒什么焦距。

    龍嘯霄看她不像很好的樣子，卻沒揭穿，只問：“你打算怎么做？”

    鳳簫吟眼神慢慢恢復了一點清明，沉沉道：“當然是將他苦心孤詣為我做的這些，都還回去。”

    她臉色緊繃，知道真相的一剎那，失望和憤怒險些讓她失了理智。

    “呵……”龍嘯霄輕聲笑了，像是不信，火上澆油那般追問了一句，“那可是你最愛的男人，你為他做了這么多，當真舍得？”

    龍嘯霄狠的下心，她如何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