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夠了!”歡歌突然打斷她。 “啊?怎么了?”無疆睜著那雙如夜色一般黑的眸子,茫然地看著他。 “……我是說,已經到涿光峰邊界了,我們怎么過去?”歡歌面上平靜如初,心里卻翻江倒海。 無疆瞇著眼睛眺望前方,倒是不遠,浮玉峰如虎似豹的巨大奇石,在月光下依稀可見,乃是縹緲山最高的山峰。 “我看阿九哥哥他們都是御劍而行,小師兄的風靈術不比他差,應該不難。” 歡歌問道:“劍呢?” 無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你爹可是余堂戰神,這點小問題解決不了嗎?” 歡歌:“……”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怎么就連爹都喊上了。 而后沉吟片刻,招手喚出了黑扇,一經出現就躁動不安,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冷松制成的扇墜搖搖晃晃,隱隱有極輕微的風環繞,只不過夜色深重,兩人都不曾注意到。 歡歌運起靈力,黑扇立刻溫順地騰空而起,他一步踏上去,穩穩地飛升到了半空。 ——看來確實不難,難的的是這扇面不大,也不能像劍一樣前后站立。 無疆對他招招手,“你抱著我就行了。” 歡歌有些遲疑,在她的催促下,只好將其打橫抱起,緊張得連原本穩穩當當的黑扇都變得搖搖欲墜。 無疆低著頭飛快的偷笑了一下,全然不在意會不會掉下去,然后伸手環繞著少年修長白皙的脖頸。 “轟”的一聲,歡歌仿佛聽見自己翻江倒海的內心,瞬息間變為了圖南城連綿的圖南樹,一眨眼就花團錦簇。 無疆笑著說:“小師兄,走!” “好。” “到了到了,在那里。”無疆指著那個三層樓高的圓形小樓,古樸的匾額上書“鐘書閣”三個大字。 縹緲山與瀛洲不同,后者鐘情玉石,華麗輝煌,而縹緲山則偏愛各式木材,古樸沉著。鐘書閣整座樓用的水沉烏木,堅硬如鐵,水火不侵,終年不腐,更難得的是有一股寧神靜氣的芳香。 歡歌先一步推門,敏銳地發現大門上有靈術禁制,于是轉頭看著小殿下,“能解開嗎?” 無疆點點頭,在指尖劃開一道小口子,凝出一滴少主精血,飛快地融了那禁制,卻發現仍然進不去,苦惱地自語,“怎么縹緲山還有人用這種凡界的鎖?” “借殿下的發簪一用。”歡歌拿著細細的金色發簪,靈活地在鎖眼里捅了幾下,鎖開了。 “沒想到小師兄還有這本事。”無疆看著歡歌冷著一張正經的臉,做著撬鎖的活,忍不住調侃,“我們兩個這豈不就是溜門撬鎖必備?” 歡歌聞言眼里掠過一點笑意,“我先進,殿下跟在我后面。”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鐘書閣”,底下幾層都是風靈術的典籍,以及縹緲山的各類陣法,與瀛洲的藏書閣大同小異。于是沿著樓梯盤旋而上,到了最上面的一層——歷任山主被掛在了墻上,旁邊各有一個小小的香爐,燃著一根根根長生香。 “阿九哥哥跟我說,香樟樹深埋地底,漫長的歲月沉淀之后,樹木的精華異化成極小的一塊。最后才能制成這種香,能夠穿越生死,將生者的思念帶去給先祖。”無疆鼻尖縈繞著特殊的芳香,又添上一句,“有的時候點香的人還能看到自己思念的親人,他曾經求過一根,好像真的見到了他的母親。” 歡歌嗤之以鼻,“莫不是迷香?” “小師兄,你莫不是聽到阿九哥哥的名字才會這個反應吧?” 歡歌自然抵死不承認,轉而看向左手邊掛的一幅畫,上有小字寫著盛余堂,“是這個嗎?” ——只見那畫中人飄然立于空中,周身祥云繚繞,整個人瀟灑出塵,飄然若仙。唇角含著笑意,鼻梁挺直,眉宇間神采飛揚。他的面容確實不如歡歌絕色驚艷,卻自有一番韻味,仿佛月下靜靜綻放的晚曇。 這倒是與小殿下想象中的戰神大相徑庭,實在是太俊秀了,不像個將軍,反倒像是書生。 無疆甚至湊近了仔仔細細看了又看,終于肯定道:“難怪他們都得再三確認,的確是只有三分相似。不過這雙眼睛單從畫像上看起來就已經很像了,大約本尊真能像個十成十。” 歡歌忍不住伸出手,從畫中人的發絲慢慢往下,依次拂過他的青色長袍,仿佛真的能觸碰到很久以前的那個人。 “這是?”歡歌指尖頓住,那人的手攏在寬大的衣袍里,好像拿著什么東西,只露出來一個深褐色的山峰模樣的墜子。 “這不就是黑扇的扇墜?”無疆驚呼道。 歡歌立刻拿出扇墜比對,當真是一模一樣。 “小師兄,我記得你之前說黑扇是你家人留給你的,所以……” 歡歌呼吸都加快了些,他孤身流亡多年,受盡寂寞孤獨,若說完全不惦念父母自然是假的。 無疆四處找了找,果然找到剩余的幾根香,揀起一根交給他,“試試?萬一真的有用呢?” 歡歌緊張地吞咽了一下,看著香煙氤氳而生,在他身邊縈繞不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動,片刻后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凡界的那個破廟。 外面是傾盆大雨,蕭瑟的風穿過破漏的四壁吹進來,連骨頭縫都寒冷地令人絕望。面前的人不再穿著儒雅的長袍,而是一身銀色鎧甲,卻渾身浴血,依然難掩俊秀儒雅的風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