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巾幗勝須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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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來了一位青樓請來的女先生,天天給少爺上早課,這樣勁爆的八卦自然是穿得飛快,就算是虞老爺下了死命令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可是這消息還是慢慢的傳到了虞夫人的耳朵里面。 這一日用過早飯,朱霞輕輕抿了一口茶,對著虞嵩問道:“我聽說藩兒請了一位先生,最近天天都在上早課,是不是有這么一回事?” 虞嵩虛著眼睛說道:“是啊~夫人,咱們家的藩兒真的長大懂事了,都知道用功讀書了~” 桌子的另一邊朱沄和朱汝真聽了這話,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這對兄妹最喜歡看的場面便是虞世藩出糗或者是挨罵,他們今天起了一大早來姑媽家蹭飯,便是特意來等著看熱鬧的。 朱霞看了看朱汝真,問道:“真兒,你笑什么?” 朱汝真做出一副乖乖女的矜持神情,咬著嘴唇道:“有些話,真兒不能說。” “有什么話,還不能對我說?”朱霞眼睛微微的瞇起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信號。 朱沄連忙接道:“姑媽不要生氣,這件事情涉及到了那不干凈的地方,真妹這種閨閣小姐怎么好意思說。” “她不能說,那你說。”朱霞眉頭微皺,這是危險升級的信號。 朱沄露出一個計劃通的表情,眉飛色舞的說道:“姑媽,你可知道藩兄弟的這個先生,可是從如玉樓請來的。” “如玉樓?是哪家書院的名字,我怎么沒聽說過。”朱霞是大家閨秀,而且嚴守婦道,自然沒有聽過青樓的名字。 朱沄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如玉樓不是書院的名字,而是一個青樓的名字...” 啪! 朱霞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問道:“你說什么,青樓?” “是啊,藩兄弟前幾天大張旗鼓的到如玉樓,要替其中一位...什么如是。”朱沄說到這里,偷偷朝著朱汝真眨了眨眼。 “柳如是”朱汝真在邊上小聲提醒。 朱沄故意又重復道:“哦,對,柳如是,藩兄弟前幾天大張旗鼓的到如玉樓,要替樓子里面的一位柳如是姑娘贖身,說要請回家里當先生,教他讀書識字。” 朱霞臉色完全黑了下來,扭頭對虞嵩問道:“這件事你也知道?” 面對自家夫人最危險的完全體,虞嵩絲毫沒有向虞世藩伸出援手的想法,木然搖搖頭道:“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朱霞轉身返回屋內,很熟練的從房間里掏出一根藤條,殺氣凜然,說道:“你們幾個,和我一起去書房瞧瞧,藩兒現在在上什么早課。” ... 一行人來到虞世藩的書房院門外,李忠本來奉命守在這里,不讓閑雜人等打擾少爺學習,然而看到夫人的樣子,乖覺的站到一邊,雙手背后,一聲不吭。 朱霞帶著大隊人馬來到書房外面,朝著朱沄使了個眼色。 朱沄偷偷摸摸的走到書房門外,突然用力的把門一推。 藩兄弟,今天看你屁股還不開花? 朱汝真在哥哥推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捂眼睛和尖叫的準備,誰知道門開了,虞世藩竟然好端端的坐在書桌后面,李云雙站在他身邊研磨,他對面一位女子背門而立,手中拿著一本書,侃侃而談。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馀力,則以學文。’就是說你在家中要孝順父母兄弟,出了家門要與人為善,做人要嚴謹誠實,要一視同仁的對人友愛,要親近仁德之士,若是能做到這些,還有余力,才可以來讀書做學問。” “藩兒,求學的本末次序你一定要知道,讀書首先便是要明理,要懂得孝悌之道,保有仁義之心,之后才能去學習文理知識,看錦繡文章。只要守住了本心,不論看什么書,都可以去粗取精,不偏離正道,這方是君子的立學之道。” 朱霞本來滿腔怒火,然而聽到這女子的講解鞭辟入里,深入淺出,將夫子的微言大義解析的十分透徹,不由得贊道:“好一個君子的立學之道。” 講課的女子自然是柳如是,她聽到朱霞的話,急忙回身,看到屋外面這陣仗,不由得有些驚恐慌亂。 “爹,娘?你們來做什么?”虞世藩放下手中的書,走出門外擋在柳如是的身前。 “藩兒,我聽說你又胡鬧了,竟然從青樓接了一位姑娘回家,所以來看看。”朱霞看了看柳如是,見她眉目清秀,文質彬彬,不像是煙花巷出來的女子,心中稍稍放心。 虞世藩知道娘親的最大心愿就是自己能夠好好的讀書,所以很開心的說道:“是啊,娘,這位柳如是姑娘是我專門從如玉樓接回來的,我拜了她作先生,正教我讀書呢。” 朱沄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藩兄弟,你拜了一個女子當先生?而且還是一個青樓女子?” 虞世藩很驕傲的點點頭說:“是啊,我又是斟茶又是拜師的,好不容易才求得柳大才女答應做我先生。” 朱霞聽到這里,搖了搖頭說道:“藩兒,就算你想讀書,就算這位柳姑娘有些文才,可是...可是你怎么能這么胡鬧?” 虞世藩一愣,奇道:“我怎么胡鬧了?” 柳如是在邊上強忍著淚水,對虞世藩說道:“算了,虞少爺,本來就是我癡心妄想了,令堂說得對,你還是去書院里面找一個先生來教你吧。”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虞世藩眉頭一皺,說道:“雙兒,把柳先生請回來。” 李云雙看了看虞世藩,眼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拉住柳如是說:“柳先生,少爺請你等一等。” “整個敦煌郡,甚至整個雍州城,我敢打包票再沒有一個才學能勝過柳先生的人,難道放著這么一個才女不請回家,還要再去書院找一個白癡來教我?” “就因為她是一個女子?” “女子怎么了?” “翻翻四書五經,看看圣人之言,有那一條說不能讓一個女子做先生的?” 聽了這一席話,柳如是閉上眼睛流出兩行清淚,李云雙瞪大了眼睛露出贊賞的神情,而朱霞則是心中猛然一震。 她自幼也喜歡讀書,可是后來兄長、父親甚至先生都告訴她,女子通文識字,能明大義,懂得賢德就夠了,若是再多看書,舞文弄墨,便會挑動邪心,反而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更好。 所以這些年她謹守婦德,便只看了女四書這類教女子如何做賢妻良母的書籍,牢記女子無才便是德! 今天兒子的這一番話讓她猛然醒悟,是啊,憑什么女子就不能讀書,憑什么女子就一定要無才,四書五經,圣人之言可都沒有過這種說法。 她看了看滿目淚痕的柳如是,仿佛看到當年那個被迫將詩書文稿全部燒毀的自己,長嘆一口氣,柔聲說道:“藩兒,你說得對,請先生靠的是才學,和是男是女沒半點關系,你只管跟著柳先生好好學,以后若是有人敢風言風語的亂說,我絕對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