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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天光大亮,謝晏丟下最后一本奏折,準備洗漱一下就出發。 正此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進來。謝晏攔住他問是什么事,小太監不明就里,直接說了。 “顧姑娘,她……去了。” 第16章 藥方 衣尚坊的顧淑, 取名自“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她那沒文化的爹娘上街聽酸腐秀才念了兩句就覺得這是極好的, 定能找個好郎君, 回家就把顧春花改成了顧淑。 顧淑卻生來是個好吃懶做之人, 長得一身白花花的rou, 做工時磨磨蹭蹭, 開飯時手腳麻利,被管事的嬤嬤嫌棄了好久,看見就要念叨幾句“別說你是個宮女, 就是普通姑娘家也要手腳勤快些,不然將來出宮怎么找婆家”。 自從三元來過一回,衣尚坊的待遇水漲船高, 嬤嬤被敲打了一番, 也不敢說顧淑了,每天兩葷兩素的伙食伺候著, 生怕她會告以前的狀。一邊為“一人得道, 雞犬升天”而竊喜, 一邊為這么個人深得皇帝的青睞而惶恐, 嬤嬤揣著皇室的大秘密, 說話也不敢大聲, 怕一時嘴快就泄露出去。 顧淑明顯感覺到嬤嬤的放松監管,沒什么頭腦的她不會想了解原因,所有的聰明全用來明里暗里探嬤嬤的底線。直到有一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沒去上工, 嬤嬤仍然笑瞇瞇地, 只溫和地提醒今后注意。 因為三元公公說過,偶爾顧姑娘不在不要大驚小怪。嬤嬤一直記在心里,有時候忍不住盯著她越發臃腫的身材上下瞧,今天猜皇帝喜歡胸大的,明天猜皇帝喜歡能吃的。 顧淑從那之后,越發懶惰,只管吃吃喝喝睡睡,有什么活都推給同伴,偶爾出現一回,也是因為日子太無聊,坐在一旁看著別人進進出出。反正嬤嬤睜一眼閉一只眼,同伴們敢怒不敢言。 這次疫情來勢洶洶,顧淑四體不勤,一身懶病,第一批就中招了,且病情嚴重,連太醫新出的藥方都壓制不了惡化程度。專屬太醫看著,湯藥灌著,拖了五天,第六日太陽還未出,便魂消天外。 而真正的顧蘇住在“與世隔絕”的清和宮,病好之后,被薊梳攔著不準偷偷出門。她坐立不安一整天,實在是擔心外面的情況。 人在天災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若是疫情繼續蔓延京城周邊,甚至全國,到時人口驟減國力大傷,再有妖言惑眾,恐怕謝晏難以善后。 薊云橋雙手撐著下巴,搜腸刮肚地想自己能為謝晏、為這些脆弱的生靈做些什么。從早上想到天黑,她腦子里只剩下一句話“思而不學則殆”。 薊梳安慰她:“誰說主子你什么都幫不上忙。” 薊云橋雙眼驟然一亮,等著薊梳的下文,有什么是她沒想到的嗎。 “主子是皇后啊,一國之母,可以為天下蒼生祈福,為陛下解憂。清和宮也有一個小佛堂的。” 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還一國之母,為陛下解憂,謝晏聽了想廢后。 但沒什么不對,這確實是傳統皇后的必修課。 “欸。”薊云橋嘆口氣,雖然穿越一回,她依然是忠實的無神論者,心不誠,神不靈,還是免了。 “葳蕤二兩,甘草二兩,獨活二兩,石膏末三分,白薇二兩,麻黃二兩去節……青木香二兩……” 一個苦惱喪氣的青年聲音從后山傳來,薊云橋豎起耳朵一聽,有點耳熟,白荼?他怎么跑這兒來了? 是了,染病的宮女太監安置點在西邊,太醫院往那兒去,可不得經過清和宮后山之后的宮道。 后宮沒什么人,唯一的女眷還被鎖在里面,因此太醫在這里邊行走沒什么特殊禁制,何況現在是特殊情況,謝晏授給太醫能力范圍內的最大權限。 白荼原本生活安逸,天真無知無畏,這兩天見了太多民生疾苦,生離死別,別人哭,他也哭,幾天下來,眼睛紅成兔子。他拿著如今最有效力的一張藥單,無意識地重復念著上面的幾味藥,跟小和尚念經似的。 薊云橋一身太監服做賊似的翻上后山,從后面拍了他肩膀,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白荼正沉浸在悲傷的思緒里,猛然聽見人說話,嚇得從石凳上滾下來,像只受驚的兔子,驚恐地看向來人。 薊云橋沒想到幾日不見,對方變成個小可憐哭包,仿佛一戳圓臉就能擠出一包淚。她內心滿是罪惡感地把他扶起來,尷尬笑道:“不記得我了嗎?” 白荼傻呆呆搖搖頭又點點頭,吸溜了下鼻子:“記得。” “你在為疫病的事哭?”薊云橋坐在他對面,力圖把自己裝得像個知心大jiejie,但她心里和白荼一樣焦急,使得她演技大幅跳水,眉頭緊鎖。 “沒哭,就是我們一直都找不到辦法……”白荼瞄了一眼薊云橋兇兇的面相,小聲回答。 嗚,板著臉好可怕。 “跟我說說現在外面怎么樣了?”薊云橋問。 白荼感覺面前坐著個手拿戒尺的夫子,挺直背,“現在沒有根治的辦法,只能暫緩病情,死的人越來越多……” 薊云橋沉下心,不知味地拿過桌上的藥方。 葳蕤,甘草,獨活,白薇……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薊云橋倏然張大嘴,她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這藥方? 葳蕤,甘草,獨活,白薇…… 青木香,麻黃,石膏末…… 她正著念三遍,倒著念三遍,努力在淡到無痕的意識中大海撈針。她心如鼓錘,緊張到不敢呼吸,生怕擾亂那一絲線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