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特別想問問當(dāng)初這位陛下是怎么想的，以他的身份何必冒險跑去魏國啊。

    然而他慫，不敢問。

    蕭子瑢問了問元嘉現(xiàn)在的情況，不得不說，比元恪在位好像還好那么一點點，至少元嘉是真的慫且聽話。

    蕭雪行讓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只求保住自己的狗頭。

    蕭子瑢聽著聽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十分大方說道：“放心，攝政王既然承諾了你，我也不會虧待你，封爵以為國賓。”

    元嘉瞬間狂喜：“多謝陛下。”

    嗯，反正他也沒把自己當(dāng)成皇帝過，這一聲陛下喊的可十分真情實感。

    畢竟蕭子瑢是真的善待他了。

    而實際上蕭子瑢只是想起來當(dāng)年他帶著那些小娘子剛落腳的時候十分艱難，若非跟元嘉做生意，只怕后來也沒那么順利。

    甚至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跟元嘉的交易都是支撐桃源城建設(shè)的主要來源。

    沖著這一點，哪怕元嘉不配合他都會留對方一條性命，更何況對方十分聽話呢？

    元嘉也就一開始不知道結(jié)果的時候有些擔(dān)心，所以緊張放不開，等知道自己的確能做個富家翁之后，他也就放松了下來，十分好奇問道：“之前便聽聞陛下閉關(guān)潛心研制解藥，如今陛下出關(guān)可是已經(jīng)成功？”

    蕭子瑢十分開心說道：“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元嘉沒有多問，略說兩句話之后就離開了。

    蕭雪行看著他問道：“已經(jīng)差不多了？”

    昨天他特意沒有詢問這方面相關(guān)的消息就是不想給蕭子瑢帶來壓力，在他看來只要能將鼠疫控制在長江以北就行。

    然后在逐步一點點推進(jìn)加強(qiáng)控制，那些災(zāi)害十分嚴(yán)重的地方到最后也只能選擇放棄。

    這是以往疫病的處理方法，南方溫?zé)岬臅r間比較長，蚊蟲多就更容易滋生各種病菌，也算是形成了一定的防疫體系。

    雖然這個體系在蕭子瑢看來幾乎可以算是漏洞百出。

    蕭子瑢說道：“還要一段時間，但是我已經(jīng)找到灰鏈霉菌啦！”

    鏈霉菌的菌屬太廣泛了，千余種都在土壤之中，想要找到其中有用的灰鏈霉菌真是難上加難。

    在這之中還要夾雜著測試顯微鏡到底能不能用，這一切都要蕭子瑢親自來，因為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鏈霉菌到底是什么樣子，他們通過顯微鏡觀察到的到底是不是鏈霉菌。

    這么多麻煩的事情哪怕蕭子瑢手里有外掛也要遵循科研基本法，不可能真的隨隨便便就找出灰鏈霉菌。

    而找出灰鏈霉菌基本上可以說是剛開始，接下來他們要一邊培養(yǎng)灰鏈霉菌一邊研究抗生素。

    灰鏈霉菌最適宜的生長溫度是三十七度，而生產(chǎn)抗生素的最適宜溫度卻是二十八度，所以還要有控制溫度的溫室。

    蕭子瑢從一開始的頭痛到了后來按部就班一點點弄，倒也算是順手了。

    他忽然問道：“對了，之前那些得了鼠疫又痊愈的人找到了多少？”

    “大概三百人左右，你找他們做什么？”蕭雪行有些奇怪。

    蕭子瑢嘆氣說道：“鏈菌素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弄出來，不能放任鼠疫這么猖狂下去，短時間內(nèi)想要控制鼠疫還是要靠這些人。”

    蕭雪行皺眉：“靠他們？”

    蕭子瑢干脆帶著他去了研究室，把研究室的研究員們都喊到了一起。

    蕭雪行一眼望去當(dāng)即就被鎮(zhèn)住了——這些研究員雖然算不上蓬頭垢面，但有一個算一個都帶著濃重的黑圓圈和掩蓋不住的疲憊狀態(tài)。

    在這里似乎也不分什么男女了，一眼望去每個人都穿著松松垮垮的白色外袍以及最簡單的那種發(fā)髻，讓蕭雪行恍惚間有一種他來的不是研究室而是監(jiān)獄的錯覺。

    蕭子瑢說道：“現(xiàn)在手頭上的事情交給翟靈，翟希你帶著一部分人去研究血清。”

    翟希抬起頭一臉茫然：“啊？血清？”

    一旁的蕭雪行安心了，連研究室的人都不知道血清是什么，那他肯定可以等到一個答案。

    于是皇帝小課堂就開始了。

    蕭子瑢轉(zhuǎn)身在身后的一塊白板上用毛筆寫下了血清的概念。

    當(dāng)然剔除了一些比較復(fù)雜現(xiàn)在這些人沒有完全接觸到的概念，重點在于告知他們血清之中是含有特異性抗體的。

    于是關(guān)于抗體的一系列科普也要提上日程。

    眾人在聽聞血清能夠醫(yī)治鼠疫的時候眼睛都亮了，說實話，他們最近一直在沒日沒夜的研究灰鏈霉菌，只是距離皇帝設(shè)定的目標(biāo)太遠(yuǎn)，他們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后來簡直懷疑自己能不能在鼠疫肆虐中原之前做出能夠治療它的藥物。

    唯一需要慶幸的大概就是北邊現(xiàn)在是冬天，鼠疫的傳播也不那么容易，據(jù)說若是在夏天的話，恐怕現(xiàn)在咸陽附近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還活著了。

    翟希問道：“那血清要怎么做？”

    蕭子瑢看著她說道：“首先，我們要做個離心機(jī)。”

    翟希：……

    好的，又是一個新的機(jī)器。

    蕭子瑢看著他們一臉菜色的樣子笑了笑說道：“這東西其實你們以前未必沒有見過。”

    眾人有些好奇的看著他，蕭子瑢這才說道：“民間給紡織物脫水還有取蜂蜜都用到過，本質(zhì)就是利用旋轉(zhuǎn)時候產(chǎn)生的外力將血清從血液中分離出來。”

    區(qū)別就在于現(xiàn)在的都是手工，而工業(yè)用的離心機(jī)對于旋轉(zhuǎn)速度是有比較嚴(yán)格的要求的。

    蕭雪行坐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不過他倒也不急，本來他擅長的地方就不在這里，在聽不懂之后他的注意力就轉(zhuǎn)移到了蕭子瑢身后的那塊白板上。

    看著現(xiàn)任皇帝那龍飛鳳舞的字，蕭雪行忍不住感慨，之前算是白壓著蕭子瑢練字了，這才多久，字寫的都快走形了！

    不過這一次蕭雪行并沒有打算再讓蕭子瑢練字，對方太忙了，給這群研究員解釋完之后還要將離心機(jī)的各部位圖畫出來。

    除了離心機(jī)，最重要的其實是血液采集，針筒倒是不難做，消毒也不難，問題在于可能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這年頭的人可不知道抽取一點血液不會對自身造成什么影響，或許很多人會覺得自己要死了。

    關(guān)于采集血液不危及性命的宣傳還是要到位的，蕭子瑢將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交給了蕭雪行。

    蕭雪行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問道：“既然有血清你為什么只派出了那么點人手？”

    蕭子瑢安排制作離心機(jī)的人不多，采集血液的人也不多，更多的人還是在研究灰鏈霉菌。

    蕭子瑢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人之后就十分沒有形象的伸展了一下身體說道：“血清只是權(quán)宜之計，如果北方那邊感染人數(shù)太多的話，血清是不夠的，每個人能夠提供的血液有限，就三百人，你就算把他們?nèi)淼难汲槌鰜硪膊豢赡苤蔚昧四敲炊嗳税　！?/br>
    雖然研究鏈菌素可能需要很多時間很多錢，但是一旦研究出來對于鼠疫……不能說完全不用擔(dān)心，但至少有抵抗風(fēng)險的能力了。

    蕭雪行了然：“所以要用血清就必須有足夠的得過鼠疫又痊愈的人？”

    蕭子瑢點頭，然后看了一眼蕭雪行挺了挺胸膛，一臉嚴(yán)肅說道：“所以我得見一見元恪。”

    元恪的藥未必真的能夠治好所有人，可能是需要一定條件才能治好，但至少是個方向，鏈霉菌素也不一定能夠治好很多人，萬一有人過敏呢？

    元恪交出藥方的要求就是見他，當(dāng)然蕭子瑢也可以選擇不見直接各種嚴(yán)刑拷打，但問題是萬一元恪發(fā)瘋給出的藥方是錯誤的呢？還不如見他一面，看能不能采取懷柔政策。

    這之中最大的問題在蕭雪行身上，蕭子瑢就很擔(dān)心蕭雪行會生氣。

    蕭雪行看了他一眼：“見吧。”

    他把元恪帶過來本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一個手下敗將階下之囚也不值得他動氣，更何況等元恪拿出了藥方并且確定這個藥方是真的，到時候怎么收拾他不行？

    蕭子瑢頓時松了口氣，一看時間說道：“把他帶來吧，速戰(zhàn)速決，我不想跟他多廢話。”

    第338章

    元恪被帶進(jìn)皇宮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十分鎮(zhèn)定，但實際上心里卻有些忐忑。

    蕭雪行同意他見蕭聞讓他有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之前他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一方面是因為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另外一方面也算是他唯一能刺激蕭雪行的方式了。

    他看得出來對方十分重視蕭聞，那種重視程度根本不僅僅是親人之間的。

    蕭雪行表現(xiàn)得越是在乎他就越是想要提醒對方，蕭聞曾經(jīng)被他囚禁過許久，哪怕他自己不會好過，但一想能夠離間這兩個人也是好的。

    是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還能真的見到蕭聞。

    只是現(xiàn)在他開始有所懷疑，蕭雪行真的是讓他見蕭聞嗎？為什么會入宮？

    他被帶到一處偏殿的時候還站在那里等了半個時辰左右，剛開始他還負(fù)手站在那里觀察著跟魏國風(fēng)格完全不同的地方，等過了一會他累了之后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周圍連個坐秤都沒有。

    元恪這個人倒也光棍，沒有坐的地方他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若是剛被抓起來的時候他肯定拉不下這個臉，高高在上慣了，在乎臉面慣了，怎么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

    只是后來……齊國這邊折磨階下囚的方式太多了，尤其是他落在蕭雪行手里，又能得什么好？

    雖然身體上沒有受到酷刑，但心理折磨不少。

    也虧了元恪本身就不太正常，在這種時候反而出乎意料的堅韌，痛痛快快的就拋開了所有的包袱。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堅持活下來是為了什么。

    就在他發(fā)呆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抬頭看過去當(dāng)時就愣住了。

    齊國的皇帝穿著一身暗紅常服走了進(jìn)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甚至讓他有些恍惚。

    只看臉的話，的確跟蕭聞很像，只是比起當(dāng)初那個還稍顯青澀的小郎君，眼前這個人無論是氣質(zhì)還是眼神都成熟了很多，在配上那張依舊漂亮的臉，比之當(dāng)年甚至更吸引人了一些。

    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zhì)的變化都不至于讓元恪太過失態(tài)，可對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屬于齊國皇帝的御座之上，看著他的時候那雙靈動的眼睛帶著些許戲謔。

    他知道對方可能就是在等著看他震驚的樣子，但他沒辦法不震驚。

    他幾乎是的一瞬間從地上撐著爬起來想要沖過去，只是如今他們兩個情勢倒轉(zhuǎn)，元恪起來要沖過去的時候就被蕭子瑢身邊的強(qiáng)壯宦官給按在了地上。

    元恪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你是蕭子瑢？”

    “大膽，竟敢直呼陛下名諱！”

    嗯，這時候就必須有狗腿子站出來了。

    蕭子瑢一開始也總覺得身邊有這樣的狗腿子不舒服，不過后來他才明白，這些狗腿子就是為了維護(hù)主人臉面用的，就算要寬容也不該是他們來，而是要主人來。

    蕭子瑢抬了抬手，靠在御座之上問道：“對。”

    本來他還想跟著問一句：沒想到吧？

    然而他作為皇帝還是要有點包袱的，這話真問出口就太輕佻了，所以他也沒說什么。

    元恪的喘息很粗重，似乎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盯著蕭子瑢一字一句說道：“當(dāng)初我就該直接把你關(guān)起來。”

    如果說之前蕭聞只是讓他覺得也有些遺憾和生氣的話，那么蕭子瑢卻是在真的讓他產(chǎn)生了悔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