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結束開始
“他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現在還是需要吃藥……” 醫生在和他的父母說話,他們今天領著他來復診。 鐘奇沒有再上學了,父母帶他遷居到別的城市,送他到新的學校。 學上了一段時間,但很快他就退學了。他變得陰沉,成績一落千丈,學校里沒人喜歡他。 他有時候會想,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樣呢? 是因為不讓仇青藍那個婊子去上廁所?因為看不慣葉澤儀那個賤人的清高樣?因為他跟別人說她們倆是婊子?她們倆就是婊子。 直到收到庭審通知,鐘奇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們家要賠很多錢。 庭審的錄音被仇青藍放到她的微博號,他偷偷去看,都是罵他的。 他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他沒有說錯,憑什么這么對他。 仇青藍會利用媒體網暴他,他也會,他想著要在微博說出真相,葉澤儀是個想殺人的被強jian過的賤人,仇青藍是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 有人相信他的,他們在微博私信他,和他一起罵婊子們,“女人都是母狗”。 但是他請他們幫忙擴散,他想借點錢買推廣,他們就不回了。 仇青藍的粉絲和自以為正義的路人都來罵他——被女的騙了還幫她數錢。 每一天,他點開微博,都有人叫他去死,新學校也有女拳,還有一些仇青藍的舔狗,他們議論他嘲笑他。 他沒辦法上學,甚至害怕出門,他感覺自己的一生就這么毀掉了。 可是他做錯了什么? 剛上高中時葉澤儀在學校就很有名,關于她的新聞傳的沸沸揚揚。 “她家被搶劫了”“她被歹徒強jian了”是最多的說法,因為報道她的那篇新聞寫的很模糊,“花季少女獨自在家過夜險遭歹徒,被救出時衣衫不整”。 青春期的孩子們對性相關的事情很熱衷,女生們對葉澤儀大多抱著同情的心態,男生們對待這種事情的態度就跟對待AV的態度一樣。 包括他在內的男生們從來不會覺得葉澤儀多可憐,他們更想知道葉澤儀是怎么被強jian的,上起來爽不爽,她長得算是漂亮,身材也挺好的。 葉澤儀從來不反駁他們,不就是默認嗎?自己也覺得不是處女了丟人吧。 她在學校搞什么衛生巾互助,上課時老師說“男生可能更清楚一點,女生不太了解科幻”,她非要站起來反駁,她看不起男生,有男生和她搭話她理都不理,她和他一起當班長,結果很多需要開會需要組織的事都由她主持。 被男的傷害過就變得那么極端,明明是下賤的女人事事都要她做主,這樣的女拳活該被人收拾。他有什么錯? 她掐著他脖子的時候明明就是故意捂住他的口鼻想弄死他,她不承認,那個仇青藍也幫她撒謊。他報復她們有什么錯? 因為葉澤儀得了很多獎,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她就是個被強jian過的破鞋,他只不過是把以前的白紙黑字得新聞又拿出來和男生們講。 他在仇青藍桌子上看到了避孕藥盒,和男生說她肯定私生活超級爛,不合理嗎?誰看到避孕藥不會那么想?女人就是那么下賤啊。 庭審的時候律師說仇青藍是天生痛經吃藥調理,被他造謠。 他才不相信什么仇青藍吃避孕藥是為了治病,她那種女的——他聽說得多了,當模特的都容易被睡,睡了才有廣告拿,不知道她打了幾胎了。 就算他真的誤會了,但是她撒謊才應該判重罪吧?明明當時她站得那么近,他窒息的時候用眼神向她求救,作證的時候她跟警察說葉澤儀沒有故意傷害他。 這種賤人就因為那張漂亮臉蛋有那么多男的舔,他揭開她的真面目不想讓人受騙不行嗎? 他根本就沒錯—— 鐘奇又一次陷入了癔癥的幻像,他總是時不時就陷入這種狀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他沒有錯,沒有人不相信他,他會弄死那兩個婊子—— 醫生看了他一眼,對他的父母說,“盡量不要讓他一個人待著,可能你們要考慮送他去專門的醫院了。” “聽男生們說鐘奇被他爹媽送進精神病院了。” 仇青藍給宋冬青和葉澤儀帶了很多吃的,中午的時候叁個人在學校的涼亭里吃午飯。 宋冬青不知道從哪里八卦來鐘奇的近況,“早就該送進去了,他瘋狗一樣又是罵人又是造黃謠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男人最喜歡用的攻擊女人的方式,無非就是造黃謠,男人們樂此不疲。 “多虧了”鐘奇,在上廁所事件之后,他們又開始討論“葉澤儀被強jian了”“葉澤儀女拳斗士”。 葉澤儀已經變得無所謂,關于她的流言實在是太多,仇青藍倒還是第一次被公開造謠。 因為她是先天痛經體質,有時候會月經不調,需要吃短效避孕藥調理經期。對于月經和藥品,她沒有什么羞恥感,坦坦蕩蕩拿出來,吃完因為別的事情耽擱了,沒時間收起來就干脆放桌上。 鐘奇拿著她的藥盒和男生們一起編排她私生活混亂,說她懷孕打胎,越傳越離譜,甚至連班主任都來問她是不是真的。 她知道他們說的那些骯臟下流話后,其實沒有多驚訝,反倒是有一種“我就知道”“終于來了”的感覺。 比起那些出門取個快遞被說出軌、和外公拍親人寫真被傳老夫少妻的案例,她甚至覺得自己“幸運”,因為她起碼知道原因。 女人哪怕只是在馬路邊站著都有可能被造謠“她在等著上一輛豪車”。 幾乎每一所女生多的大學周邊都流傳著這樣的說法:開一輛豪車停在門口,車上放一瓶水,如果有女生上車后想跟你,她就會拿下水。 這是從日本傳來的說法,因為日本風俗業盛行,援交是風俗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就像男人們看完av會去電車猥褻女性,他們也學著開車停在大學校園外獵艷。 有的人開著自己的豪車,有的人開著自己的摩托車——然后空等一場,回來在網上笑罵別人騙人。 他們從來不想女人愿不愿意看他們一眼,像農夫守株待兔,以為女人像他們一樣會看見異性就往上撲。 她也不理解怎么有人好意思把這種事拿出來講,和那些準備出去嫖娼結果中途遇到警車、趕緊逃回來之后還到處懊喪地說沒去成的人異曲同工。 那些大學女生甚至只是在學校上學,就會被人議論“那個學校啊,‘小姐’質量挺高的,透過幾個”。 說這種話的男人也許連女大學生的白眼都沒得到過,無辜的女孩們就這樣被沒完沒了地潑臟水。 男人們今天盯著女老板說“睡上去的”,明天盯著女大學生說“是做妓女的”。 如果女人要問是什么原因,那也并不復雜,他們覺得那樣可以毀掉一名女性,為什么要毀掉她們?因為女人是第二性,人類殺死動物獲取皮毛,男人殺死女人獲得快感。 有的男人沒有特定地攻擊女性,有的男人只針對特定目標。 仇青藍很有幸成為了“someone special”。 鐘奇給她寫了滿滿一本子的“賤人”“撒謊的婊子”,放進她桌子里。 下流的言語傳進她的耳朵,她知道它們來自哪里。 最開始她沒有去管,一是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她撒了謊,確實是她的錯,二是她根本不想給垃圾眼神。 她那時候沒有意識到忍讓只會讓施暴者興奮,愈演愈烈。 沒有被造黃謠之前,男生們只能仰望她,誰要是說“要是能做我女朋友就好了”,一定會被嘲笑,他們同時聚集在一起時會忍不住意yin,說她“身材好cao起來肯定很爽”,結果真的在她面前話都不敢說一句;她被造黃謠之后,人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踩她一腳,“我早就知道她是個sao貨”“當模特的都不干凈”,甚至有男生大言不慚地說他睡過她。 “誰和我睡過?”從宋冬青嘴里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的時候,仇青藍記得自己當時怒極反笑。 “你知道他是誰嗎?”她問宋冬青。 對于男人,退一步海闊天空是沒用的,只會讓他們蹬鼻子上臉。 宋冬青和葉澤儀陪著她一起去了男生的教室,他正坐在座位上和他的好朋友拉拉扯扯。 仇青藍沖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呆滯了很久,那副蠢樣真的好笑死了。 “你叫秦偉是吧?” “我跟誰睡了,跟你是嗎?”仇青藍從旁邊撈了一把凳子舉起來對著他。 男生嚇得臉色慘白說不出話。 那樣的場景仇青藍不是沒想過,她總是幻想怎么暴打犯賤的人,但也總是很害怕,她怕男生反抗發瘋,她打不過,也怕自己沖動之下做出違法的事,得不償失。 不應該是忍讓的,應該是憤怒的。 為什么她一開始要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她根本沒有必要對男人愧疚,也沒有必要害怕,她拿著凳子的時候男生嚇得臉發白,那一瞬間她想起自己之前的顧慮突然覺得很好笑。 場面一度很混亂,她從男生頭上薅掉了一大塊頭發。 最后她們叁個當然又被請了家長,葉澤儀的母親和繼父似乎已經習慣了,宋冬青家來的只有母親,她一直在數落宋冬青惹事。 仇青藍和她的父母都要求男生和鐘奇的家長來,她沒有別的話可說,也不聽他們的道歉。 “等著被告吧。”只有這句話。 她的父母陪她報了警,男生和鐘奇都被學校退學,后來和仇青藍打官司輸掉,家里都賠了不少錢,不過這是后來的后來了。 她們叁個,學校想處分覺得不合適,不處分也覺得不合適,最后還是沒處分。 從辦公室回教室,她們一起打開教室門回到座位、鐘奇卻只能收拾書包回家的那一天,如果放在小說里,就是落幕完結的時候了。 一場戰役結束了,但是女孩們的友誼開始了。 仇青藍真沒想到還能有后續——鐘奇進精神病院了。 “我覺得這一幕屬于是日后談。”葉澤儀拿著壽司說。 “女孩們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男的進了精神病院。” “圓滿——這個烤鴨真的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