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拾起角落里的通訊儀，一打開發現有很多條消息。

    有兩條是管家的，問他在主星怎么樣，剩下的全是塞西爾發給他的。

    斷斷續續的消息，隔半個小時發一次，從七點半直到十一點。

    昨天的最后一條是【明天見。】

    明天見，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夏默說的。

    夏默幾乎都能想象到，塞西爾可憐巴巴在另一邊等著他的消息，等到深夜也無蟲回應，眼睛都黯淡下去，沒有往常的光澤，最后一只蟲孤單地去睡覺得場景。

    滑動手指向下，還有一條，是今天早上的，【怎么那么長時間沒有回消息，我很擔心你，，委屈.jpg.我來找你了，夏默。】

    一看時間，是六點發的。

    不會真的來找他了吧？

    夏默趕緊給塞西爾打了視訊，響了兩聲后那邊接通了。

    塞西爾的臉占據了大半個屏幕，夏默只能看到他后面的一點輪廓，像是車里的裝飾。

    塞西爾，你現在在哪？他焦急地問。

    夏默可以清晰地透過投屏看到塞西爾眼下的烏黑，領子皺巴巴，仔細一看還是昨天的衣服，不由得更心疼。

    他放緩了語速，問：你在我家小區嗎？是在路邊嗎？

    夏默小區的安保很不錯，塞西爾昨天雖然來過，但沒有業主證明的話他根本進不來。想來找他的話只能在小區門口等，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

    是，我在外面，夏默。塞西爾垂下眼瞼，他清楚自己的優勢，該怎么樣才能引起對方的憐惜心，濃密的睫羽輕顫，眼角的小痣帶來一點美人的風情，他抿著唇角悶聲道，我很擔心你，昨天一直沒有回我的消息。

    又抬起頭，明亮的眼睛顯得有些可憐巴巴，像極了等待主人撫摸的大狗狗，他說，我以為你到主星就不要我了。

    怎么會，塞西爾。夏默說，他伸出手想要撫摸面前塞西爾的頭發，等手穿過去虛影才發覺他們是在視訊，你等我兩分鐘，我下去找你。

    好。塞西爾應道。

    夏默連衣服都沒換，飛奔著跑下樓，又一路跑到小區的外面的公路上。

    他們之間的視訊沒關，塞西爾在另一邊靜靜地看著夏默一系列的動作，嘴角翹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他下車站在路邊，在心里默數，120，119，118

    數到37的時候，屏幕上的蟲和現實重合，夏默從遠處跑過來喘著氣牽住塞西爾，找、找到你了。

    嗯，你找到我了。塞西爾柔聲道，他的心臟跳動的聲音砰砰砰地好像在下一秒就要炸裂，一個晚上的疲憊消散。

    他忘了昨晚是怎么輾轉反側，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最終開車在夏默的小區旁，伴著似水的月光還有明亮的星星，降下車窗，碎發被吹起，他的目光穿透前面的高樓，好像可以望見里面的愛人。

    昨夜星辰昨夜風。①

    塞西爾任夏默牽著他，夏默先去了保衛室給塞西爾登記了信息，保證他以后可以隨意出入。

    在進入者身份信息這一欄，夏默的筆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填，旁邊的塞西爾看出他的為難開口說：就填朋友吧。

    夏默反問了一句，似笑非笑道：確定嗎？這以后可不能改了。

    那塞西爾猶豫，剛要改口。卻發現夏默鐵畫銀鉤不容置喙，在上面瀟灑地寫了伴侶兩個字。

    塞西爾的手緊握夏默的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接過夏默遞來的筆在上面簽了字，塞西爾諾伊斯六個字比他簽文件的時候還認真，一筆一劃認真被寫在伴侶兩個字的旁邊，讓他難得雀躍起來。

    業主：夏默柏西，伴侶：塞西爾諾伊斯。兩只蟲的名字被填在一塊區域，只可惜，塞西爾惋惜，挨的不夠近。

    等塞西爾在旁邊簽字時夏默才發現他穿的是拖鞋，兩只大白兔粘在拖鞋表面，下面是白嫩的腳趾，指甲泛著粉色。

    還有毛茸茸的睡衣，也是大白兔的，后面垂著兩只長長的耳朵，走路的時候一甩一甩。

    再看一眼，拖鞋上的兩只兔子笑瞇瞇，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眼睛瞇的只剩一條縫，似乎在嘲諷他。

    饒是夏默臉皮夠厚，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都有點尷尬起來。

    他不安地動了動腳趾，輕咳一聲，假裝無事發生，對塞西爾說，我們走吧。

    夏默在頂樓，他們先上了電梯，塞西爾被伴侶那兩個詞刺激過大，一路上眼神飄忽，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

    他們牽著的手沒有分開，夏默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亦步亦趨，倒真像跟著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電梯門打開，他們在門前站住。

    夏默在密碼鎖那里摁了指紋，輸入了初始密碼，頁面跳轉到增加新用戶一欄。

    時至今日，夏默仍覺得進展過快，他能深切地感受到塞西爾的愛意，但心里總有一種說不清的隱憂，可能塞西爾也察覺到了，和他相處時常表現得沒有安全感。

    在遇到梅爾維爾時夏默若有所感，他雖宅在家里很久，倒也不是沒和雌蟲相處過的，雌蟲對他的雄蟲該是有占有欲的、霸道的，如果不是蟲族法律的規定，沒有多少雌蟲愿意自己的雄蟲去找其他的雌蟲。

    可塞西爾不是，他克制著自己，表現得懂事、善解蟲意，偶爾伸出小爪子試探一下，看看他可以觸碰到的底線和邊緣在哪里，碰不到時就會表現得很惶恐，很快地再縮回去。

    這次在視訊中塞西爾的話更是讓夏默心軟成一團，那句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更是在聽見時讓他的心揪起來，他恍惚著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小孩哭著拽住他的衣角說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又搖頭想那怕不是自己的錯覺。

    哪有遇見什么小孩呢。

    塞西爾猜到了什么，表現得有點不敢置信，他以為讓他自由出入小區就很好了，沒想到夏默還可以給他更多。

    不，萬一是我自作多情呢，他又想，于是矜持地站在夏默的后面，看著他的cao作。

    夏默回頭對塞西爾道：過來，塞西爾。

    他點了屏幕上的一處，上面出現請輸入指紋的指示，輸入你的指紋，以后如果聯系不到我，就來這里找我。

    我的房子隨時歡迎你的踏入，塞西爾。

    塞西爾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指紋印了上去，屏幕上顯示的指紋已輸入五個字，讓他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強烈的滿足感。

    都登堂入室了，離結婚還遠嗎？他滿足地想。目光隱秘地落在旁邊雄蟲的脖頸，耳朵，碎發，像獅子掃視自己的領地，一寸一寸地舔過，最后勾著雄蟲的手道，我們進去吧，我弄好了。

    他的開心溢于言表，步履都輕巧起來，以后想來就可以來嗎？

    嗯，隨時。 夏默揉了揉他的頭發，指縫間穿插著柔軟的發絲，塞西爾配合地微微低下頭，耳朵悄悄紅起來，染上一抹粉色。

    一進門是客廳，夏默給塞西爾拿了一雙同款的兔兔拖鞋，不過夏默的兔子耳朵是豎起來的，這只是趴下去的。

    靠近沙發的地方鋪了厚厚的毛絨地毯，塞西爾第一次來到夏默住的地方，自然什么都想看看，但他很快失望的發現，沒有。

    這里沒有夏默的氣息。

    沙發是精裝的，沒有蟲坐的痕跡，客廳干干凈凈，各種東西被擺的整整齊齊，廚房也是，各類的工具齊全，餐桌很漂亮，花瓶里插著嬌艷欲滴的假花，可惜也沒有煙火的痕跡，墻壁上掛著不知名的畫作。

    他沒有去臥室，料想那里的情形也是差不多的。

    客廳是冷的。

    視線粗略地一掃，發現地毯上倒是有一個圓嘟嘟的抱枕，躺在地上。

    第11章

    塞西爾滿足的把抱枕抱到懷里，他沒有坐在沙發，而是坐在地毯上，兩條腿自然的張開，和昨晚夏默一樣的姿勢，靠著背后的沙發，屁股下是毛絨絨的地毯。

    夏默把電視開開，隨便找了一個節目，遙控器放在塞西爾的手邊，客廳里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對話聲，掩蓋住了洗手間細小的水流聲，他在里面洗漱。

    過一會，洗手間的門打開，夏默走出來，手里搭著塊毛巾，發尾還沾著霧蒙的水汽，是剛才洗臉的時候沾濕的。

    塞西爾一早過來，應該沒吃早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他就隨便洗了洗。

    把濕毛巾放到陽臺晾起來，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明亮的光線穿透窗戶，夏默不適地瞇了瞇眼，眼睛眨出幾滴生理性鹽水。

    他回到客廳，發現塞西爾還在看電視。

    夏默坐到塞西爾的旁邊，兩蟲中間隔離一點距離，餓了嗎？想吃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冰箱里有昨天送過來的食材，怕太多了吃不完，所以只放了少量的蔬菜還有一些rou類。

    或者可以去小區外面吃。

    想在家里吃還是去外面？夏默尾音剛落，他的肚子就應和似的叫了一聲。

    很微弱的的一聲，在開著電視的房間里聽著不是很明顯，但塞西爾離夏默近，聽的一清二楚。

    夏默默默捂住了剛才出聲的肚子他昨天下午因為睡覺直到現在也沒吃飯。

    很奇怪的是，肚子沒叫之前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餓意，剛才想起自己很長時間沒吃飯之后就一陣陣的餓意從胃部傳來。

    塞西爾眼里帶著笑意，漂亮的眼睛彎成淺淺的兩個月牙兒，忍俊不禁地說，就在家里吃吧，到外面吃的話還需要一段時間，還要讓你繼續挨餓。

    話音剛落，塞西爾的肚子也應景的叫了一聲。

    塞西爾：

    他揪住了懷里的抱枕，好、好尷尬。

    夏默噗呲一聲笑出來，看來你也餓了，想吃什么？

    他站起來，往廚房走去，但事先說好，我廚藝就一般，只會一點家常菜，顧客給我一個面子，別點太復雜的。

    塞西爾清澈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故作惋惜道，行吧，給大廚一個面子，那顧客想吃你做的面，加雞蛋還有火腿的那種。

    那顧客等著吧，過一會就上菜了。

    夏默把廚房的隔間拉上，取了旁邊的碎花小圍裙系在身上，在腰后面打了一個秀氣的蝴蝶結，又打開冰箱開始找他這次做飯要用的原料。

    雞蛋火腿面，他前世在地球獨居時吃的最多的食物，以至于就算來到蟲星后很多年不做，也仍然很熟稔。

    火腿外皮剝開，細碎的刀功切成一片一片，堆到盤子里。起鍋熱油，再把雞蛋打進去，等一會兒再翻面，大約到七八分熟，里面的蛋黃沒有全熟而是留著溏心時盛出來，再打一個雞蛋和上一個一樣的做法。等雞蛋做好把火腿倒進鍋里翻炒一會兒，飄香時盛出來。

    把鍋涮一下，倒入熱水，放面，煮一會，熱氣一縷縷冒上來，氤氳了夏默的眉眼，他看差不多了，把雞蛋還有火腿放進去，再小火熬一會兒，就行了。

    塞西爾目不轉睛地盯著廚房里忙碌的夏默，目光穿過磨砂的玻璃只能隱約看出他的身影，他的腰應該很細，，兩條細細的帶子系在上面，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圍裙的顏色很配他嗡嗡的聲音響起來，打破了塞西爾的注視，他不耐煩地摁斷，下一秒助手的通話又打進來。

    塞西爾再摁斷，助手又發了消息，【部長！今天是您回到主星上班的第一天啊，絕對不能曠班！】

    【部長，斯彭德先生來找你了！你快回來！】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助手的崩潰，可惜塞西爾是個無情的上司，他發了一條【今天身體不舒服，請假】后，就關掉了通訊儀。

    這下沒蟲打擾了，真好。他抱緊了懷里的抱枕，目光癡迷地盯著廚房忙碌的身影。

    助手收到塞西爾發的消息，他把通訊儀往自己這邊藏了藏，對面前身材瘦削、顯出幾分老態的雌蟲道，斯彭德先生，我們部長昨天剛從望多西回到主星，舟車勞頓，身體不太舒服，請假了，請您明天再過來吧。

    是嗎？斯彭德安德森哼笑一聲，他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上下掃量著杜勒斯，眼里閃著不明的光，我明天再來的時候希望塞西爾部長能夠來上班。

    塞西爾部長出差那么多次，倒是第一次聽說因為舟車勞頓請假的，看來還得好好保養身體了，別年紀輕輕，就搞的和我們這些老年蟲一樣了。

    斯彭德安德森是主星軍部的大臣，和塞西爾的職位相當，助手等級不夠，不算是塞西爾的心腹，接觸不到那些機密，不知道為什么斯彭德找來，他早上剛到辦公大樓時就被斯彭德身邊的蟲攔下。

    斯彭德安德森應該是先去辦公室找的塞西爾，但今天塞西爾沒有上班，辦公室里那些塞西爾的幾個嫡系助手他又得罪不起，只能過來拿剛和塞西爾去過望多西的他撒氣。

    助手杜勒斯露出一個假笑，斯彭德先生可千萬別這么說，誰不知道您還老當益壯，前年的那場戰爭您可真是力挽狂瀾，讓我十分崇拜。

    呸！傻逼！杜勒斯暗罵道，老家伙裝什么，誰不知道你是什么東西。

    到底是老了，斯彭德說，畢竟現在還是塞西爾部長年輕有為，說不準哪天他頓了頓，露出一個意味不明地微笑，主星，可就是他一手遮天了。

    這邊發生的種種波瀾一點也沒有打擾到房子里的平靜。

    夏默端著一個淺綠色的托盤，里面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火腿面，雞蛋攤在面條的上面，鎖著黑褐色煎炸的邊，還摻雜著火腿的香氣，色香味俱全。

    過來吃飯吧，夏默把托盤放下，對走過來的塞西爾說，嘗嘗我的手藝。

    夏默的圍裙還沒有摘下來，為了方便下面條他把睡衣的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白皙的小臂，手背上活動時還有鼓動的青筋。

    他把筷子遞給塞西爾，塞西爾接過時不經意碰了他的手指，手指間簡短的觸碰，等塞西爾收回手時他的指尖好像還留著一絲的余熱。

    第12章

    一絲曖昧在蔓延。

    夏默的通訊儀此刻響了，沒有調成靜音模式的通訊儀先是嗡嗡地震動，隨即一個很年輕的男聲響起，接我電話！接我電話！接我電話！

    夏默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誰的來電，訾謙，他的大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