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高悅和張書仁等皇帝期間又聊了兩句,他含蓄地點了一句道:我曾聽人說過有一種白色的土可以提升火藥的威力,就是不知是不是那種硅土,張大人聽說過沒有? 白色的土?張書仁想了想,道:從未聽聞。不知侍君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可否告知名字? 高悅笑道:這我得回去再確認一下,若是有了結果,定會轉告大人。 那感情好。 兩人正說著,見暗月先從后殿出來了,只是臉色不大好,張書仁和他接觸得久了,難免要關心兩句,然而這次暗月卻一聲沒吭,直接走了出去,那個執拗勁兒,看起來特別像頭倔驢。 張書仁有些訕訕得沖高悅笑了下,道:他就那個脾氣,失禮之處,侍君莫要怪罪。 無妨只要為陛下辦事盡心盡力,忠于大周忠于陛下,不必過于拘泥小節。高悅笑著安慰張書仁。他只是習慣性地把穿越前那些經常安慰下屬的片湯套話說了說,可聽到張書仁耳朵里,卻覺得這位高侍君還挺大度,并不是后宮那些只會爭寵的妃子。 很快,張書仁想到高悅的出身,也就釋然了。畢竟前朝那位驚才絕艷的孝慈太君就與高悅同出一族,看來這江南高家為培養出一位后宮哥兒也是煞費苦心了。 周斐琦帶著高悅來兵工廠溜了一圈兒,兩人再回去時氣氛和來時已經翻天覆地。 高悅一路沉默,可在坐進馬車時他會主動靠到皇帝懷里,雖然一句話沒有,可單這個舉動就足夠周斐琦琢磨一番的了。周斐琦琢磨的時候,手下意識地又環住高悅玩他的手指,還是那種短背長的搬動,高悅這次直接閉上了眼睛,感覺如果不看身后的人,單是這份感覺,真就像是陳謙抱著自己一樣。 兩人回到皇宮時,都過了午膳。而極陽殿的主殿門外也等了一群人,其中有前來復命的淑貴妃,有小甲子,有從御書房趕來通報的小太監,還有永壽宮來喊高悅過去吃飯的宮女玉竹。 一群人也不知在極陽殿等了多久,反正無論他們怎么說,得了皇帝口諭的張公公就擋在大殿門前紋絲不動,像一尊久攻不下的守門大將,任憑他們口水如何噴濺,就是一句話皇上說了,任何人不能打擾! 玉竹嘆了口氣道:可高侍君也得吃飯呀?他那身子骨唉,怎么受得了啊!說完才想起淑貴妃也在一旁,連忙閉了嘴。 淑貴妃臉上依舊是那一派得體而淡雅的笑容,好似根本沒聽見玉竹剛才那句話。只是,見其余人聽了玉竹的話都向自己看過來,那本就挺直的脊背因此站得更加筆直而已。 眾人在這里等了小半個時辰了,其實并沒有聽見殿里傳出什么不合時宜的動靜,想來陛下也無非就是在午睡罷了。畢竟他們的陛下可是周斐琦,不要說白日那個啥不可能,就算是晚上,這幾年以來他也沒有那啥過啊! 事實證明,有些時候,什么事情都不要想當然,事事有例外,打臉就這么快,比如現在 沉寂許久的大殿中突然傳出一陣類似鼓掌的聲響,就是這個節奏吧有點兒一言難盡緊接著是高侍君隱含怒意的一聲低吼:干什么?!疼啊! 眾人: 殿里,周斐琦從身后圈著高悅,一手抓他一只手腕,正在用力擊掌!他用的力氣有些大,高悅的掌心很快就被拍紅了。周斐琦這次又搞突然襲擊,高悅一點兒心里準備都沒有,加上手心真的疼,沖口說出這句話后想起自己剛下的決心,立刻咬牙忍住了。不過,忍是忍了,就是疼得淚眼汪汪橫了始作俑者的皇帝一眼。 皇帝被瞪了,沒生氣反而松開了高悅。只是他攥著高悅的指尖,將高悅一雙掌心拉到唇邊,輕輕給他吹起來。 干什么?干什么?! 高悅內心翻了無數白眼,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么?幼稚! 周斐琦卻說:疼么?委屈悅兒了,外面人太多,戲還是要唱得。你這個表情真不錯。說著,他抬起拇指抹了下高悅的眼尾。 高悅:靠,什么叫表情不錯?!看我疼哭了你就高興?!還有,你做戲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誤會,我跟你已經有了那一腿唄?!! 他心里雖這么想,到底已認清現實。 于是,他垂下眼瞼,睫毛微微顫動,低聲道:能為陛下分憂,臣不覺得委屈,就是,又突然提高的音量,陛下下次輕一點,我真的很疼!說完臉就紅了,卻極力繃著,把頭扭到了一邊,不再看周斐琦。 見他如此,周斐琦唇邊蕩開一個笑,目不轉睛地盯著高悅逐漸泛紅的側顏和已經紅透的耳廓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幅畫面 初秋的夜晚,朝氣的校園,他對那人說: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那晚,他將人帶到cao場邊一盞路燈下。 時近熄燈,人跡罕見,路燈的光暈下站著一雙人,光暈外的黑暗中傳來一串腳步聲。那腳步聲原本帶著邀約成功的喜悅,卻在臨近路燈時止步不前 路燈下,略高的男生雙手捧著略矮男生的臉頰,在那人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周圍一片漆黑,唯獨那兩人所站之處,柔亮美好。 他吻住了他的額頭,久久沒有移開。 黑暗中的腳步聲悄無聲息地離去,路燈下的兩人眼中只有彼此。 被親了的人,滿臉通紅,卻極力繃著,把頭扭到了一邊。他睫毛輕顫,眼尾、耳垂、耳根由粉變紅,很快連耳廓也變得通紅。 親人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逐漸泛紅的側顏和耳廓,嘴唇蠕動,有些緊張,似乎想說什么。 然而,沒等他開口,之前被親的人突然回過頭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將唇湊了上去唇瓣相接的瞬間,兩人紛紛一震,之后便是燈柔情繾、眼迷神旖,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兩個人的初吻,他們青澀得仿若兩只剛學會捕食的小獸,一路磕磕絆絆,連換氣都是現學,那人后來憋得整張臉紅得發紫,實在撐不住,推了他一把,便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把整張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緩了好久都沒有抬頭。 他當時邊輕輕吻著他的耳朵,邊張開手指順著他的脖頸插進他的頭發,逆著發根兒撫摸他的后腦。那人的頭發柔軟順滑,就像他的脾氣,如一杯熨燙人心的熱奶,入口即不舍得放下。 夜意闌珊,情意泛濫,將滿將溢,情竇初開無措時,就聽那人悶悶的聲音自肩窩處傳來,說我會對你負責的,我喜歡你。 那一刻,他只覺得,論為愛而勇,他比不自己強數倍! 周斐琦已算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記憶了,如今回想起來真真是恍如隔世。他想人生一世能有幸遇到一個對的人并與之相愛就是幸福的,哪怕最終他們再無緣相見,可那份美好依舊存于心底,不會被抹去,也不會被遺忘,更不可能被取代! 周斐琦看著眼前的高悅,他想,在大周,這個人對自己來說,也是上天的恩賜。雖然他不愛自己,可是每天能看到他,對自己來說就是莫大的安慰。他告誡自己,不要再奢求更多了,貪心往往是墮入深淵的開始。 可他又想到,若有一天,眼前這人愛上了自己,那他該怎么辦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眼下就能給出的,周斐琦甚至覺得這個想法對現在的他和高悅來說都十足危險,因為這個想法誘惑很大,卻又殘忍至極,對他、對眼前的高悅都一樣。 于是,周斐琦深吸一口氣,將這個危險的期望壓了下去,他抬手揉了把高悅的發頂,道:好了,隨朕出去吧。 高悅嗯了一聲,扭回頭,瞥見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黯然,微微愣了下。 極陽殿外,張公公恪盡職守、毅然決然守在門口,堅決貫徹執行皇帝陛下的口諭不讓任何人打擾,終于在堅持了將近幾個時辰后,聽到大殿里傳來了一聲召喚:來人。 張公公連忙應聲,推開門進去了。殿外等候多時的眾人聞言立刻打起了精神,不多時,就張公公一臉笑意的出來,對淑貴妃道:陛下召貴妃娘娘入內,娘娘請。 淑貴妃帶著宮女邁過門檻,張公公忙又對玉竹道:陛下讓給太后帶個話,午膳送極陽殿來就好,晚點兒他帶著高侍君親自去給太后請安。 玉竹得了口諭,忙回永壽宮復命去了。大殿的門再度關上,門外的眾人繼續翹首以盼。 極陽殿內,皇帝坐主位,高悅立于一側,淑貴妃給皇帝行了禮又受了高悅的參拜才開口,道:臣妾已徹查完青叔殿,并未發現異常物什,倒是清點人員時發現原伺候青叔君的貼身小太監少了一人,據殿里其他人說,那小太監自打出事當天就不見了,說他來極陽殿請陛下,之后就沒回去。 高悅聽到這里,已經知道失蹤的人是誰了,是那個叫小本子的小太監。那天他來極陽殿鬧,梁霄陪著自己蹬鐘鼓樓逛皇宮,那小太監磕頭磕得頭破血流還回頭瞪了自己好幾眼,高悅還覺著他是個狠角色是林青叔的忠仆,沒想到竟然會失蹤?這事恐怕沒那么簡單吧? 皇帝略一沉吟,問淑貴妃:進出宮的名錄可有登記? 淑貴妃搖搖頭,道:臣妾派人都問過了,四座宮門并大小八處偏門,均未查到。 再查。周斐琦說完,就看著淑貴妃,見她緩緩向自己行了禮,卻沒有走,便問:愛妃還有何事? 淑貴妃卻看向高悅微微一笑。 高悅也回了她一個微笑,轉而向皇帝行禮,道:陛下,臣今日奉太后之命徹查后宮,也該去看看成果,這便先行告退了。 嗯,周斐琦嗯著,卻道:去偏殿等會,陪朕用完午膳再去。 高悅心想,這周斐琦是有多不想單獨和淑貴妃待著啊?人家都表現得這么明顯想跟他獨處了,他竟然還要在偏殿再放一個電燈泡,這真是白瞎了這么動人的美女! 高悅有點想笑,到底還是忍住了,應下帝命,出了主殿。他出門之際聽到身后皇帝對淑貴妃說有什么話就說吧。 淑貴妃回頭看了一眼高悅的背影,回過頭時臉上一貫淡然的笑容雜入了一絲嬌柔,那是女人特有的一種媚態,她望著皇帝的眼眸中此刻蕩漾著盈盈水波,俏聲道:哎呀,其實臣妾只是想邀陛下明日到永和宮用晚膳,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說完,好像是極難為情似得,抬手捋了下耳邊的發絲。 周斐琦道:明日朕若有空便去愛妃宮里坐坐。還有別的嗎? 淑貴妃聞言,臉色微微一沉,只因這個回答和往常并無分別,皇上卻每一個明日都未曾有過空。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又行了一禮,道:那臣妾明日便在永和宮等陛下駕臨。 嗯。周斐琦這一聲顯得很是漫不經心,至淑貴妃行禮退出大殿都未曾再多看她一眼,可以說盡顯無情帝王之本色了。 淑貴妃出去后,從御書房趕來通報的小太監被張公公領了進來,說是沽城送來了急報,折子已遞到了御書房。 周斐琦道:送到極陽殿來。 小太監應聲一溜煙退了出去。張公公這才帶著小甲子走了進來,至此極陽殿外已無其他人面圣之人了。 小甲子進了大殿,噗通一聲就直接跪了下去,張公公忙回身把大殿的門給關上了,自己也兩步上前跪到了周斐琦面前。小甲子已經五體投地、痛哭不已,邊哭邊道:奴才愧對皇恩,奴才給陛下丟人了! 周斐琦被他嚎得額角青筋鼓起了一根,怒道:別嚎了,有話好好說!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小甲子連忙抽鼻子擦臉,直起上身回話,皇上,奴才太笨了,在霽和殿當了兩天管事,沒管住手下那些人,讓他們搶了咸福宮的冰,這是奴才失察,也是失職,您怎么罰奴才,奴才都絕無怨言,可是奴才就是死也絕對不敢瞞您絲毫,奴才查過了,那冰是殿里兩個小太監被之前的管事小滿子拿捏了家人,伙同咸福宮的宮女冬丫私下昧了。不知小滿子要那些冰做什么,但每次沒下的冰,據說都是當天就都化成了水,那些水據說有些是送去了青叔殿有些就混在當天的餿水里運到宮外去了。這事奴才不知輕重,也不敢擅作主張,只得急急忙忙來找陛下,只求陛下能留奴才一個全尸! 小甲子說完,張公公也忙道:老奴薦人不清,也愿領罰。 他們說完后,大殿里一時靜極,半晌之后,周斐琦才開口:怎么確定那些冰有一部分送去了青叔殿? 這,小甲子噎了下,緊張得咽口水,道:是奴才審得那兩個貪沒小太監說得,青叔殿那邊奴才沒核實這是實話不假,可沒核實你就說出來,也有亂攀咬的嫌疑。 不過,皇帝又開口了,高侍君最近在徹查后宮,這件事,你之后找他說明情況,由他來查,你,好好輔佐。此事你辦事不利,罰俸一年。張公公薦人不清罰俸三月。 小甲子連忙磕頭,看那架勢好似終于把燙手山芋送出去一樣,透著股如釋重負。 行了,無事退下吧。朕乏了。周斐琦揚了揚手,小甲子和張公公忙謝恩躬身后退,就聽皇帝又道:張公公,你去偏殿叫高侍君來見朕。 張公公忙應聲,帶著小甲子先去了偏殿。見到高悅,小甲子將霽和殿搶冰之事說完,見高悅也和皇帝一樣,好一會兒不言,這才覺出事情可能比他預想得要糟糕許多。皇帝面前沒人敢造次,但高侍君一貫平和待人,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好,小甲子抖著膽子,問了句:侍君,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妥之處? 沒想到,高悅給的回答竟然又跟皇帝如出一轍,他問:你是如何確定那些搶來的冰有一部分送去了青叔殿? 這,小甲子和張公公對視一眼,忙道:奴才審了霽和殿的小太監,他們是這么說得。至于青叔殿那邊,奴才還沒核實。 陛下知道這事么?高悅問。 陛下說,您最近在徹查后宮,這事讓奴才輔佐您查辦清楚。小甲子越說聲越小,只因他看到高悅此時臉上出現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和藹可親了,反而有點兒嚇人! 張公公硬著頭皮道:侍君,皇上請您過去。 知道了。 高悅站起身,外面響起了一陣說話聲,原來是玉竹帶人來給高悅送午膳了。張公公聞聲如蒙大赦連忙跑出去張羅,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就是覺得此刻的高侍君看起來像要打人,就連整個偏殿的氣壓都被他帶得好似暴風雨前夕那樣悶熱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