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抱濃愁無好夢(15)
即使蘇北北再抗拒,蘇曼卿也在悄悄策謀計劃,準備離開赫連澈。 耳濡目染,環境對于一個人的成長至關重要。她不愿北北長大后,會如同赫連澈那般殘暴兇虐,面目可憎。 西風瑟瑟敲打枯黃樹枝,于半空奏出殼殼輕響。 空軍幼年學堂,瀝青cao場圍攏著不少嘰嘰喳喳的小布點,凌天顫顫巍巍走在離地一尺高的平衡木上,只剛走幾步,緊張的小臉便頃刻間冷汗淋漓。 “哐當——” 只見一個不小心,他從平衡木上狠狠摔了下來。 “哈,凌天真是沒用,每次都摔跤,怪不得陳老師說聾子平衡不好。” 穿空軍學堂制服,扎麻花辮的小女孩,拍著手笑話他,“陳老師還說你是小拖油瓶,如果不是拖油瓶,憑你是聾子,根本進不來我們學堂。” 凌天氣得攥緊小拳頭,沖她直嚷,“我不是聾子,我聽得見!” “你就是聾子,聾子根本當不了飛行員。”小女孩朝他扮鬼臉,“你mama也嫌棄你不要你,所以才把你丟給陳老師帶。陳老師說你最討厭了。” 凌天嘴唇發白,眼尾滾落濕咸淚珠,喉嚨嗤嗤罵著粗話,伸手就要去推小女孩,卻被人猛地從身后拽住衣裳。 他回過頭去,努力仰起脖頸,是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穿件棕黑皮夾克,臉龐匿在冬日溫暖的太陽光里,看不太清楚。 小女孩見勢不對,大嚷“聾子打人了”,便一溜煙逃跑。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揍她。”凌天掙扎,他受夠沒有mama在身旁,還要被同學欺負的日子。 男人松開他衣裳,蹲下身來,放緩聲道,“天天,不能欺負女孩子。” “可是她笑話我,笑話我是聾子,還說我長大后當不了飛行員。” 男人沉默半晌,摸著他小臉,嗓音帶點哽咽,問,“天天很想當飛行員么?” 凌天重重點著腦殼,淺棕色瞳孔迸射希冀的光亮,“赫連叔叔說只要我當上飛行員,就讓我永遠陪在mama和meimei身邊。” “可是……我連平衡木都走不好,我當不成飛行員了。”說完,眼里的光轉瞬即逝,黯淡如夜。他抬起手,用臟兮兮袖口擦抹眼淚。 男人看了眼旁邊的平衡木,牽起他手,毅然走了過去,“再試試,好么?我陪你一起。” “沒用……我……我走了好多遍,每次都摔下來。” “相信我,這次一定可以。” 男人將凌天重新扶上平衡木,自己則站在地上,陪著他往前走。 “天天,閉起眼睛,展開雙臂,想象自己是一只藍色的小鳥……純凈的天空,云朵很柔軟,陽光照在羽毛上,暖融融的,聽,前面還有人在唱歌,你揮動著小翅膀,慢慢飛了過去……” 待凌天重新睜開眸時,對上的正是男人微笑的臉龐,只見他朝自己立正,端端正正敬了個軍禮。 “報告凌天長官,我們第五飛行編隊順利通過本次平衡木考驗,圓滿完成任務。” 天天激動地轉過身去,只見長長的平衡木蜿蜒在自己身后,小臉驟然浮起不可思議又興奮的神情。 紅日雖未完全西沉,織金云朵卻已然吐出疏落星光。 不遠處,一架飛機正朝地面俯沖,發動機的轟鳴聲響徹周遭。 “叔叔,這架是什么飛機?”凌天躺在草坪,學著男人將眼睛閉起。 “意大利產菲亞特CR32雙翼戰斗機。” 忽兒,又有一架飛機轟隆飛過。 “叔叔,那這架呢。” “斯蒂爾曼75型教練機。” 凌天不由發出贊嘆,這個叔叔好厲害,只憑發動機聲響,便能準確辨別出飛機型號。 他不由歪著頭問,“叔叔,你是飛行員嗎?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縷嫣紅晚霞消泯天畔,男人只笑著伸手摸他腦袋,沒有答話。 叁日后,赫連澈方得知照看天天的陳小姐出了事。 “好好的,怎么會不見了?去查。”他不悅將鋼筆往桌面一甩,濃黑眉宇緊皺。 眾人皆知,近日因夫人總不理少帥緣故,所以少帥脾氣愈發暴躁,連這鋼筆都已不知摔壞多少支。 沉澤言思忖片刻,“回少帥話,聽聞那陳小姐行為十分不檢點,經常半夜叁更還泡在酒吧,同外國佬跳舞吃酒,將他們領回家恩愛廝纏。料想這次失蹤,大概就是同那些外國佬有關。如今中外輿論緊張,少帥何必為這樣一個女人,大張旗鼓。好不好,再換一個便是了。” 赫連澈微頷首,正欲派人再去胡亂尋個女老師來,卻見楊安興上前一步。 “眼下即將過年,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可靠的人貼身照顧,少帥倒不如將凌天接回北平,夫人知道后肯定會很開心的。” 楊安興知道這兩年小天天過得很不好,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常常遭受陳小姐虐待。雖然他偷偷打點過幼年空軍學堂的人,也暗中找黑幫恐嚇過陳小姐,但皆不管用。 赫連澈正為蘇曼卿不搭理自己煩心,想了想,便當下同意楊安興提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