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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深深愛我 (民國)在線閱讀 - 獨抱濃愁無好夢(5)

獨抱濃愁無好夢(5)

    朱明時節櫻桃熟,展眼便到斗指東南的立夏。

    曼卿臨盆在即,除卻童春堂老板外,亦給自己預先找好兩個日本產婆。

    所幸赫連澈不在宛城,屆時偽裝成提前早產,料他回來也是一年半載之后,木已成舟,不由他不信。

    “夫人,這是今日的信。”管家又捧著信匣進來。

    自從她上次在指揮室見到赫連澈同一姑娘親熱后,他的信就送得更勤了,從每日一封,變成雷打不動早午晚叁次問候。

    她都懷疑他到底是去行軍打仗,還是去參加了京師大學堂舉辦的文學進修班。

    “不看,燒了。”

    曼卿手里嘩啦翻著一本西歐出的育嬰雜志,瞥都不瞥那匣子半眼。

    管家早已經習慣夫人對少帥這般冷漠的態度,不過如今府里一切皆由她拍板做主,因此只得應著聲離去,不敢多言。

    “怎么回事?這只臟兮兮野貓是從哪里來的?”暖雪站在院子里罵小丫鬟。

    小丫鬟穿身偏大的陰丹士林藍布褂子,懷里哆嗦抱著一貓咪,垂著腦袋,很小聲說,“我出去買東西時撿的,暖雪jiejie,我們能不能留下它。它好可憐的,沒有家了。”

    “不可以!”暖雪呵斥她,“夫人正懷著身孕,這只野貓要是撓著傷著她了,怎么是好?快點處理了它,不然告訴管家,讓他找人攆你走。”

    今因摟著貓咪,躲在墻角,委委屈屈的,過了會子不知又想到何事,眼淚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直墜,滾進茸茸虎斑條紋貓毛,難受得貓咪將尖耳朵背在腦后,嗚咽叫喚。

    直至,她眸前倏然被片陰影輕柔覆蓋。

    今因抬眸,居然是深居簡出的少帥夫人。

    她穿襲質地極好的冷青色織錦緞旗袍,外面攏著珍珠流蘇披肩,小腹微隆,足上是軟緞素面的繡花鞋,立在正午光線之下,皮膚瓷白,吹彈可破。

    今因每次見到她都覺她長得很漂亮,然而從前的漂亮里有份自由的靈動,而如今,美則美矣,卻是白緞子上繃著的繁花,只是一團死物罷了。

    “夫人,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別攆我,我長得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活計。您要是趕我走,我就沒飯吃了。”

    說完,她便慌得給曼卿跪下,清脆的磕了記額頭,懷中貓咪瞅準時機,奮力掙脫她懷抱,翹起長尾,茸茸掠過曼卿腳邊,飛一般跑開,霎時無影無蹤。

    曼卿懶得理會那只逃之夭夭的野貓,她向來沒有這么嬌氣。

    “暖雪也是為了我,口氣才會這么壞的。你不要怪她。”

    她將她扶起來,抽出胸襟下掖著的細絹帕子,給她揩眼淚。

    “謝謝夫人。”今因抬眸,支支吾吾道謝。

    曼卿悚然,這才發現少女臉蛋子上好大一塊褐色傷疤,從眼尾覆落左邊面頰,要是離眼睛再近點,非瞎了不成。

    今因見少帥夫人這般神色,只得又立刻垂下腦袋,春筍絞著那方淡綠色帕兒,不敢說話。

    曼卿略平復心情,見她手指白嫩纖細,全然不是做粗活的樣子,便好奇問,“你叫什么名字?”

    “今因。”

    “真雅致。”曼卿朝她點頭,又問,“你念過書么?”

    “……沒有。”她搖頭。

    曼卿覺這姑娘雖被毀容,但神態異常熟悉,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

    想了會子,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得朝她笑道,“等下次童先生來,讓他給你瞧瞧臉,看能不能把疤祛了。”

    禮拜六,童春堂老板照例提著藥箱,來給蘇曼卿診脈。

    “不知怎么回事,這兩日總是睡不安穩,感覺身子很累。”

    曼卿讓暖雪將佛龕前供著的立夏茶端來,素手纖纖,親自給他斟了杯。

    童春堂老板接過茶盞,站起身畢恭畢敬道了謝,落座后也顧不上喝,便立刻焦慮問她近幾日吃過什么用過什么,以確保是否飲食上出現的相克問題。

    他現在同蘇曼卿是一條藤上栓著的倆螞蚱,她要是出半點事,自己也難逃活命。

    學醫數載,懸壺濟世,又有何用?在絕對強權強勢之下,屁都不是。

    “這樣說來,倒和飲食無關。”

    童春堂老板略放下心,勸慰道,“若擱平素倒可以給夫人開幾個安神鎮靜的方子。然而夫人現今腹中有孕,是藥叁分毒,恐怕不妥。古人常言,‘先睡心,后睡眼’,夫人如此,也是平日思慮過甚之由。不如今晚安寢時,曲足側臥,斂起形神,其次讓周邊伺候的小丫頭子們也靜靜的,不要發出聲響。回去后,我再讓內子給夫人做幾個助眠的香袋送來,懸在床頭,想來便應無虞了。”

    聞言,曼卿微微點頭,對于童春堂老板醫術她還是信得過的,不然當初自己病在醫院時,赫連澈也不會巴巴派人把他從山上尋來。

    “對了,還得求童先生一件事。”蘇曼卿派人將今因喊來。

    童春堂老板見了今因,倒是唬了一大跳。

    他湊近距離,捏著她下頦,仔仔細細左右端詳,又讓她伸出右手,按著寸口給她把脈,一息四十五動,肺脾健壯,并不是體內毒素積發而成。

    “運氣倒不賴,這疤并不是什么積年累月的老疤。我祖上傳下秘方,早晚用白蒺藜,山梔各一兩,放在石臼里舂九九八十一次,磨為粉末,加之半小茶盅川蜀產的保寧醋,調勻后,藏在舊瓷壇,每日從里挖出龍眼大一丸,涂在患處,再用蘸了水的紗巾子遮覆,起床洗去,連續叁月,沒有不好的。”

    童春堂老板一面開藥方,一面蹙眉問,“只是你這傷是怎么來得,倒留下這么大一塊疤?”

    今因扯著衣襟,諾諾道,“壞人傷的。”

    “壞人?宛城治安這幾年在少帥庇護下,愈發淳樸安定,還有壞人嗎?”童春堂老板笑著打圓場。

    今因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不……不是壞人,只是我也記不清了。”

    曼卿疑惑地瞥她一眼,這傷左不過是新添的,怎么會記不清呢?

    然而眼下也并沒多說什么,只是囑咐暖雪給她換個室內的活計,省得在院外風吹日曬,影響面容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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