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眼梅腮(15)
寒凝大地,風雪聲瀟瀟如泣。 行轅的當值侍衛、秘書皆趁夜深,窩在侍從室喝熱酒。 這酒乃是沛州特產,名喚一口香,用小粒的糯稻釀成,渾濁如米酒,度數卻極高。 未免醉酒誤事,向來推崇水滸好漢大碗喝酒、大口吃rou的侍衛們,也都紛紛只取了一小杯,兀自小口抿著暖身體。 沉澤言環顧四周,并未見到楊安興,這便端了一小杯走到門口去尋他。 楊安興手里正翻著沛州郊野的路線圖,上面重點地區已用紅自來水筆圈出。 “在擔心明日行動?從前倒沒見你小子這么前怕狼后怕虎呀!”沉澤言拍拍他左肩,將酒遞了過去。 “能不怕嗎?以前大不了我這條命丟了就丟了,可是這次牽扯少帥,還有哪個什么姓……哦,姓蘇的女人。話說,真刀真槍我在行,演戲我可沒那能耐。”楊安興接過酒杯,一口氣干了。 沉澤言笑,“怕什么?都安排妥了。再者那副官的老婆孩子在我們手上,他敢念個“不”字試試?還不是咱讓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反正我們這法子是真不地道。”楊安興轉過身,捏起酒杯看向窗外黑魆魆的天,若有所思,“倒不如讓我兩手空空直接和李長貴干仗,我心里還好受些。” “地道?”沉澤言笑了兩聲,壓低聲線,“那李長貴死了又如何?不過臭魚爛蝦一條。咱少帥要的是他嗎?少帥要的是赫連司令的態度,要的是那一干老將的惶恐與忌憚!” 聞言,楊安興不再說話,只是愣愣瞧著黑絲絨般的天,好半晌,方感慨萬分,“那群女學生也真是他娘倒霉,不知明日又有幾家父母要上吊。” “得了,都是死人堆里滾出來的,少給我裝悲天憫人的觀世音。”沉澤言作勢推了把他,沉聲叮囑,“明天開槍注意點,別真傷到少帥了。” 禮拜天乃是學校休憩日。 曼卿照舊天不亮就從床上爬起,在家里里外外的忙活。 自從嫂嫂陪哥哥一起去了梁城的郵電學堂,家里著實清冷不少。 她在灶頭做好熱稀飯,端上樓伺候姨媽吃完,便拿了件剛做好的旗袍,用小錐子將領角衣角的毛邊處理仔細。 直至日上叁竿,她方想起下午要去市政廳教育部,領取宛城音樂學院的面試證,這便匆匆掩了房門,拎起小布袋前往。 到了市政廳,教育部的工作人員讓她們這些女學生站在廣場空地等著。 “不是說要下個月才發面試證嗎?我還約了男朋友下午看電影去呢!” 頭頂扎著大紅蝴蝶結的姑娘含笑道,說完她便扭過臉等待同伴的回答。 這是位長得極漂亮的姑娘,笑起來臉頰深凹兩團小梨渦,俏皮而可愛。 忽地,只見一顆子彈銀光閃閃飛過,咭咭從她腦袋頂穿過去,guntang鮮血如彈片四裂,濺了周圍人滿臉。 人群瞬間失控尖叫,大家紛紛亂跑亂嚷,“開槍打死人了,開槍打死人了……” 蘇曼卿本站在姑娘身后,這便當即嚇得腿酸肚軟,直呆呆望著那躺倒在地,抽搐不止的血人。 明明一分鐘前,她還鮮活生動。 伴隨一陣嗖嗖咻咻的子彈聲,從市政廳閃出兩撥人影,各個手里端著槍,毫無目的亂射亂掃。 “小心!” 話音剛落,曼卿便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撲倒在地。 “哪里傷著沒?” 男人俊龐是難得一見的關心,捧住她小臉焦急發問。 “少帥,快上車。” 就在曼卿還未意識發生何事,一輛軍車赫然開到他們眼前。 男人二話沒說,抓起她手,就往車里塞。 汽車沒開幾步,后面子彈便跟雨雪般往前掃,后窗玻璃直接被打碎,冷風倒灌過來,虎得蘇曼卿大氣不敢喘。 赫連澈將她死死掩在身下,自己則對后面追來的幾輛車,拼命放槍。 “少帥,你來開車。我下去和他們拼了。” 駕駛座的男人說完,便從腰間掏出兩把駁殼槍,罵罵咧咧沖下車。 蘇曼卿從后座被拖到副駕,只不過依舊被男人用力按在懷中保護。 汽車一路崎嶇駛進郊野,眼見后面幾輛車追得愈來愈緊。 赫連澈當即熄火,拉起她手,便往深山里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