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好位，場記板響。

    葉與澤從小飯館里出來，轉向一邊繼續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鏡邊晃了晃。他走了幾步之后停下，半側回身看向鏡頭，眉頭稍稍蹙起，頭微微歪了下。片刻后，他眉頭打開，抓著背包帶的手指輕輕摩挲下背帶，就又轉回頭繼續走。

    攝像師帶著鏡頭緩緩移動，來到葉與澤正后方，再繼續平移，直到將靠在墻上的賀同拍入鏡。

    卡！

    余爭喊完，早已準備好的兩名工作人員立刻拿著反光板上前打光，攝像師換了臺機子來到預定機位拍半身近景。

    場記板再響。

    賀同定定地看向鏡頭，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含著一點水似地，令反光板打上去的眼神光有一點晃動。

    他緩緩地深吸著氣，叼在嘴里的香煙煙頭漸漸變亮。

    隨后，他半垂下睫毛，從口鼻中吐出煙霧。煙霧慢慢擴散開，籠罩住他大半張臉。

    余爭從監視器里看著這個有些迷蒙的畫面，不由得攥了攥拳頭。

    卡！非常好！

    賀同立刻伸手摘下煙，拍著胸脯咳起來。

    余爭哈哈大笑：不會抽煙？

    賀同咳了一陣才抬起頭，眼睛都有點濕漉漉的。

    還真不怎么會。

    葉與澤剛才就拿著水站在一邊，這時遞了過來。

    賀同接過水灌了兩口，笑瞇瞇地說；還是葉哥疼我。一會你拍完了我們去吃雙皮奶吧，靈靈說有家店很好吃。

    與澤要控制糖分攝入，沒有雙皮奶，只能黑咖啡。余爭毫不留情地掐滅了賀同的提議。

    賀同在一旁坐下，讓化妝師就地給自己卸妝。

    靈靈湊過來，小聲說：小老板，我偷看了好幾次余導的監視器，畫面真唯美。等今天的戲放出來，肯定會成為CP的一大熱門CUT，能直接寫好幾篇小論文的那種。

    化妝師小玉聽得噗哧一笑：靈靈你這也太能腦補了。要這么說，往后的戲不是更好嗑嗎？今天的戲兩人都沒正面互動。

    誒，CP的嗑法多著呢。靈靈擺擺手，愛而不得，默默守候，旁人眼里那眼神是算計，CP粉眼里那眼神就是疼惜。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什么感覺？

    一道男聲插進來。靈靈轉頭一看，發現是方辰，連忙吐吐舌頭，和給賀同卸完妝的小玉一起縮到旁邊去了。

    二哥過來了啊。賀同笑笑。

    賀小同你可真能耐啊，一來就給我搞事。方辰一屁股在旁邊位子上坐下。

    這得怪悅華，讓那么個鬧不清輕重的傻逼過來。

    我說的是那傻逼嗎？我說的是這劇本！方辰翻個白眼，好好的感動中國小哥哥你不演，換成這么個正邪分不清的家伙，好玩？

    賀同斜眼睨他：二哥，你還想不想這部片子拿獎。

    行行，是我這個俗人不懂你們天才的文藝片。方辰嘆氣。

    那傻逼的事解決了？

    放心吧，老大親自打電話和悅華老總說的。那邊也犯不著為個沒名沒姓的十八線和咱們紅臉，該解約解約，該撤資撤資。我估計他們本來就不怎么看好這個項目，答應得那叫一個痛快。

    不是說他是哪個董事的新寵，沒人給他出頭？

    嗐。方辰嗤笑了下，這要是正兒八經談戀愛的，說不準是會找咱嘮嘮。可那就一兔兒爺，人董事哪有那閑工夫事事過問啊。

    說完，方辰突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又說：對了，我剛好像聽到你們說什么CP，你是想和與澤炒CP？

    賀同繼續拿關愛傻子的目光看他：我倆同片出道，同一工作室，往后還會一直合作，這CP還需要炒？

    方辰摸摸鼻子：我倒是無所謂，捆綁CP其實對公司來說更方便cao作。只要你們一直營業，CP粉的粘性算是很高的。就是，與澤能同意？他知道CP是什么嗎？

    賀同高深一笑：他會答應我的。

    拍攝結束后，賀同和葉與澤去了影城外的小吃一條街。

    現在是暑假，有一些游客會過來旅游，這條街還挺熱鬧。

    兩人坐在一家店外的太陽傘下，一人雙皮奶，一人黑咖啡，一白一黑倒也奇異地和諧。就是旁邊桌子的四個保鏢有點嚇人，其他人都不敢靠近這邊角落，也就份外清凈。

    賀同先就著碗喝了幾口雙皮奶，贊了一聲：果然很不錯。

    接著他舀起一勺伸到葉與澤面前：哥，偷偷嘗一口？

    葉與澤盯著看了看，舉起手機，只見上面是余爭剛發來的微信：偷吃一口回來跑一公里！

    賀同笑著收回勺子塞進嘴里：余導盯得這么嚴啊。

    換回劇本后，他對這部片子的期待更高了。葉與澤收回手機，端起咖啡輕啜了口，原本或許只是期望成功轉型，順利進入電影圈。現在估計是真的要拼一下獎項。

    成，我不拖你們后腿。余導多努力，說不定還能給你拼個影帝。

    葉與澤輕笑了下，轉了個話題：燕傳什么時候能查成績。

    20號，快了。賀同笑瞇瞇，哥你想好給我的獎勵了嗎？

    你不是早有想法了？說吧。葉與澤淡定地回答。

    既然早被看穿，賀同也不扭捏，直說道：其實獎勵不獎勵的不重要。主要是二哥說他考慮了下我們今后的發展，覺得還是捆綁成CP來推最好。所以

    賀同眨眨眼，擺出一臉無辜相：他讓我來說服你，同意和我CP營業。

    第7章

    葉與澤回答：可以。

    CP營業就是賀同又繼續說了個開頭才反應過來，眼睛略微睜大，你剛說什么？

    葉與澤淡定重復：可以。

    你知道cp營業是什么意思嗎？

    知道。我上網。

    原來他葉哥也會逛娛樂版塊？

    賀同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那什么你不反感嗎？

    葉與澤依然淡定：挺有趣。

    賀同有點想問他了解得多深，又怕萬一問了之后刺激他去更深入地打探CP圈。畢竟以他葉哥的數據分析能力，半個月足夠出一篇《CP圈生態及與娛樂圈的相互影響》論文了。

    最終，他只得有些尷尬地撓撓臉，說：總之，你不反對就好。

    葉與澤舉起手機，咔嚓一聲，拍下賀同撓臉的樣子。

    賀同：？

    以后營業用。

    怎么有種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感覺？

    ◇◆◇

    《畫家》劇組在影城里拍了半個月，接下來就是密集地外景拍攝。

    二十天要跑五個地方，平均一個地方四天，再扣掉一天半在路上，拍攝時間只有兩天半。為此，劇組租了兩套設備，由一名副導演帶隊先將其中一套運到下個地點做好前期準備，兩套設備交替使用，最大程度節約時間。

    劇組第一站到了廬山，正好趕上即將落日，一行人賓館都沒去就先趕往拍攝地。

    葉與澤和賀同就地上妝，余爭仔細確認好機位，然后盯著光替來回走了幾次，調整好所有補光位。

    為了保持演員情緒的連貫性，這次是三機同拍，走位需要更加準確。

    余爭親自帶著葉與澤和賀同走了一遍，然后拍拍兩人后背。

    時間只夠拍兩場，爭取一次過！

    場記打了板。

    ◆

    暖洋洋的落日余暉中，白如蘊站在觀景臺邊，一手扶著欄桿，望著前方薄薄的云海和隱約可見的層層山巒。

    看著看著，他的身形突然很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緊接著，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手臂向后一拉。

    白如蘊被拉得退離欄桿幾步，輕輕撞進來人懷里。

    于初垂眼看著他，溫和地說：先生小心，欄桿不一定結實。

    白如蘊站穩身子抽回手，低低應了一聲嗯。

    于初轉身望向遠處美景，緩緩說道：真美。我沒文化，不知道該怎么說如果沒有先生，我大概一輩子都看不到這種美景。

    聞言，白如蘊抬頭看向于初。

    于初似有所感，也收回目光看向他。

    對視片刻，白如蘊后退了一步，目光在于初和欄桿處來回掃視。

    于初的目光隨他移動，有些疑惑：先生？

    白如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你站過去，我給你拍一張。

    于初的臉一下亮起來，快步走到欄桿前隨意地站著。

    這樣嗎？

    白如蘊抬起手機找了找位置，按下快門。

    好了，你來看看。

    于初又快步走回來，低頭去看白如蘊手機上拍的半剪影。

    先生不愧是畫家，拍的照片就是好看。

    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傳給我吧，我拿來當手機屏保。

    白如蘊看著他那張洋溢著青春活力的臉，慢慢地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好。

    ◆

    卡！

    余爭喊了聲停，就連忙去看三處監視器的回放。

    賀同張望了下，招手叫過小鄭，拿回自己的手機。

    接著他推推葉與澤：哥，趁著有補光，你站過去，我給你拍一張。這角度是真的好。

    葉與澤走過去，輕輕靠在欄桿上。

    賀同的鏡頭一直對著，咔咔咔咔一頓拍。

    看完回放抬起頭的余爭好笑地看著他們，拿過喇叭喊：剛才那條過了。你們拍完了嗎？拍完了趕緊原位站好，再補個手機的特寫。

    ◆◇◆

    晚上，葉與澤在和賀同對戲的時候，接到了方辰打來的視頻。

    就知道你倆準在一塊。我剛聯系了靈靈，她一會拿平板過去，你們看一下吧。

    恰在這時，敲門聲響起。賀同叫了聲進吧，門沒鎖，就見靈靈拿著平板進來了。

    老板、小老板，你們看看這條微博。

    賀同接過平板，和葉與澤一起低頭看去。

    上面顯示的是一條微博。

    【給你們看看我偶然發現的兩個帥氣小哥哥！真是配一臉啊，我先嗑了！#在一起的藍孩子們#】下面的配圖是坐在陽傘下的賀同和葉與澤，賀同手里的勺子正伸向對面。

    賀同一笑：竟然被拍了。拍得挺不錯嘛，這是大炮拍的吧，我那天都沒發現。

    他把畫面往上劃，發現轉發量已經過千，評論也有近三百條。他隨手點開評論看了看。

    【咦？以前沒見過啊。這么高的顏值，應該是明星吧？三十秒，我要知道他們的資料！

    博主回復：在影城外的美食一條街拍到的，不知道是新人還是游客。我打聽了一圈都沒人認識，所以放在了這個超話里。[允悲]】【啊啊啊啊！好帥好帥！陽光臨家大男孩x高冷優雅貴公子！我可以！！扶朕起來，朕還能嗑.jpg】【嘻嘻，好看的小哥哥們坐在一起就是養眼，我的眼睛表示它好惹。】【只有我一個人想知道那勺子到底喂進嘴里沒嗎？

    博主回復：沒有，應該是鬧著玩的，小哥哥后來收回去自己吃了。[笑cry] [笑cry] [笑cry]】【熱評前幾你們還行不行了，這么帥的兩個小哥哥都沒人舔？那就起開讓我來！屏幕臟了我來舔舔.jpg】賀同又戳進那個在一起的藍孩子們超話，發現里面都是些男生雙人照，有日常照，也有COS照，倒是沒怎么見明星，下面也都是嗑CP女孩在評論。可能是因為流量不高，所以還挺和平，沒什么尖銳的發言。

    葉與澤抬頭問：這是你們放的？開始營業了？

    方辰立刻喊冤：哪能啊！不問過你們我敢亂來嗎！

    靈靈解釋道：這是圈內一個挺有名氣的站姐，她大號發明星的片子，這個小號發的都是她平常生活中拍的照片。這張是她上次去影城拍愛豆時順手拍到的。

    方辰接著說：十天前發的了，也就在那個超話里有點小水花。怎么樣，要不要買水軍買熱搜順勢推一波？

    葉與澤反問：你是經紀人，你看呢？

    這個嘛方辰沉吟了下，你們不走流量的路，還沒有作品之前其實沒必要先推人。但是這白來的熱度，不撿又有點可惜賀同，你怎么說？

    賀同摸著下巴想了一會，才說：你是對的，沒作品前用不著先推人。靈靈關注一下這個超話，等作品能宣傳的時候，再把這條博翻出來炒一炒。

    好的。靈靈點點頭，打開手機記事本記下。

    第二天繼續拍外景。

    白如蘊在山中游覽時，突然說可惜進山前沒買畫具，現在想畫畫也沒法畫。結果晚上回到山中小鎮后，于初就挨家挨戶地去敲門問有沒有畫具可以賣，終于有一戶人家的孫女在放假來住時留了一些，于初就全買了去。第二天，于初將畫板、筆、顏料等工具給了白如蘊，再拉他出來畫畫。

    中間敲門買畫具那一段，賀同已經在影城里拍過了。現在只要拍完前后兩段就行。

    葉與澤學過水彩畫，可以直接拍他畫畫的畫面，不需要再經過后期剪輯來拼接，這讓余爭很高興。拍攝時間充足，他干脆就決定把葉與澤畫畫的全過程都拍下來，這樣后期可用的素材就更多。

    當然，最后的畫作還是會由劇組來準備。畢竟劇中畫家水平很高，還需要從幾幅畫里循序漸進地表現出他恢復了對生命的熱愛。這不是一般愛好者能達到的水準，余爭早幾年就已經約他朋友創造好了一系列的畫。

    這處外景用到的那一幅現在也運了過來，葉與澤只需要照著它來畫，在最后完成的鏡頭中再將那幅畫換上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