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鹿祿一開口, 梁秋也認了出來,來的人并不是鹿姜,而是他那和鹿姜如出一轍的女兒,兩人哪怕再相似,聲音也是不同的,更何況鹿祿和鹿姜還并不是十分相似,梁秋多看了幾眼,自然也分辨了出來:“你是...”但到底還是沒有叫出鹿祿的名字,他之前可以為了讓鹿祿認回梁家裝模作樣叫鹿祿,可現在卻是叫不出口的,他的女兒怎么能夠姓鹿呢?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此刻又房門緊鎖,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里頭的動靜,也感受不到梁秋的憤怒,梁秋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文心,期待著她能幫著自己說話,或者把鹿祿趕出病房,要知道,他這個外甥女素來和他親近,哪怕這些年去了國外大家聯系少了,逢年過節來梁家的時候禮數也很周到,他相信,李文心一定會幫著他而不是鹿祿這個壓根沒見過幾面的表妹。 李文心果如他所料一般走向了發出警示音的儀器,像是十分關心梁秋身體的模樣,仔細看了看,才朝著鹿祿道:“沒什么大事,舅舅的血壓需要定時監測,剛剛是儀器自動監測血壓而已,舅舅的血壓高了一點,在這些天也是常態了,鹿祿你別擔心,想說什么盡管說,趁著你還能和舅舅好不容易見一回面的時候。” 鹿祿聽到李文心的話,腦袋里自動就替換成了“你想氣盡管氣,趁著梁秋現在還活著”,不由地輕笑出聲,她有時候也覺得,李文心雖然挺表里不一的,但著實是個有趣的人,再說了,如果要論起表里不一來,仔細一想,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表里如一呢?至少鹿祿自問是做不到的。 梁秋雖然是重病在床,腦子混混沌沌的一坨漿糊,但到底也沒壞掉,也能聽出李文心的意思,但好歹相處了這么多年,李文心又一直是個溫和聽話的模樣,他一時也不敢相信李文心到底話里有沒有這個意思,但心里到底還是氣憤,大口地呼吸著,胸口起伏不定,連帶著身上的管道都跟著抖動。 “舅舅,你見了鹿祿也別太激動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辦?你的病情可不太好?!崩钗男难鹧b著急地看著梁秋,從監測儀前面走開,到梁秋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還伸手招呼著鹿祿也一起過去,“過來坐啊,你要是站著,舅舅看你還得抬頭多費勁啊,你自己也累得慌?!?/br> 鹿祿幾乎又要笑出聲來,好歹記得這還是病房,又忍了下去,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文心姐說得對。” “你...”梁秋這下終于確定了,這鹿祿看著不像個懂事的,李文心其實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憤怒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不得不說,這個角度看人確實要輕松許多,但梁秋清楚,李文心的提議并不是要讓他好過,只不過是為了讓她自己和鹿祿不用站著說話罷了。 李文心看見梁秋在對著自己說話,當即就回復道:“舅舅你有話慢慢說,我們都聽著呢?!?/br> 梁秋卻是一句話都不想對著這兩人說了,鹿祿雖然不怎么說話,可光是看見她都能讓梁秋生氣,李文心說話聽起來溫溫和和的,全是為自己著想,可細細聽起來卻更是氣人,梁秋也知道自己現在躺在床上無能為力,又不想見外頭的梁家人,只能在心里暗示自己不生氣,眼睛一閉,不再看兩人了。 李文心頓覺無趣,一邊玩著手上的指甲,一邊看向鹿祿:“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這好不容易見一回的,這見一面可真是少一面,說不得以后都沒機會了?!?/br> “我沒什么想說的?!甭沟摀u了搖頭,她本身和梁秋也沒什么好說的了,雖然來之前說好了不在乎,進病房的時候又心情復雜,可真要問想說些什么,她似乎又覺得也沒什么可說的了,萬千言語盡皆化作感慨,曾經的噩夢和厭惡在這一刻全都是現在病床上那人的無力模樣,她升不起太多的同情,僅有一絲憐憫,卻也與親情無關,或者說,要是眼前躺著的是個陌生人,她說不定還會給予更多的憐憫。 李文心問起的時候,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誠然,這輩子的梁秋其實對她造成的痛苦并不深,她對于梁秋的厭惡更多的事來源于上輩子,但真要拿上輩子的事情來問這輩子的梁秋嗎?很多事情都還沒有發生過,梁秋可能只會一臉茫然吧。 鹿祿覺得她這輩子過得雖不十全十美,但十全九美也算勉強周全,又何必讓上輩子的痛苦來破壞這美好?可真要讓她釋然,她的心里卻還有一絲不甘,最后只能發出一聲輕嘆,就連最開始梁秋認錯人之后又說的話帶起的那一點憤怒情緒也煙消云散。 她與病床上的人當真無話可說。 鹿祿沒什么話要說,可梁秋要問的事情還很多,但卻不是沖著鹿祿來的,而是李文心。 梁秋在被子下蠕動,艱難地想要伸出手,但到底沒有成功,最后只能死死地盯著李文心,一字一頓道:“你說我...什么...???” “啊,舅舅,鹿祿還在這里,你不和她多說兩句話???怎么還關心自己的病情了?”李文心驚訝地看著梁秋,好似梁秋問了什么不懂事的問題,說了什么不懂事的話,最后又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不是都和舅舅說了嗎?腦卒中啊,腦子里頭出血了,不是剛醒的時候就告訴舅舅了嗎?” 要鹿祿來說,剛才李文心一直在說著梁秋的重病,要是梁秋不關心才是怪事,如今梁秋果真如她所愿問起自己的病情來了,李文心的嘴巴又不饒人,好話壞話全被她給說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