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昉硯齋里來人叫杜沅回去，幾人便各自回去。靈雨、阿魚出了園子跟其余人分開后，正好遇見來找她們的輕塵，“久不見姑娘回來，姨娘便催我來尋了。”

    “是我們玩得忘記了時間，可是擺飯了？”靈雨道。

    輕塵道：“還不曾呢！”又小聲說道：“老夫人今日下午讓人來歸云軒說要見見五爺，讓余奶娘抱了去，奴婢出來之時剛回來，余奶娘眼睛都是紅的。”

    靈雨聽了便十分著急，卻安慰自己道：“祖母從不曾把阿霄看在眼里，這次應(yīng)當(dāng)只是看看他，余奶娘或是見到祖母害怕呢？”

    輕塵搖搖頭，擔(dān)憂道：“姑娘莫要忘了銀珠jiejie，前日里跟周姨娘不知因何吵了起來，照理說周姨娘也是半個主子，老夫人卻罰了周姨娘這個月的月錢，半點(diǎn)不說銀珠jiejie。奴婢擔(dān)心，是銀珠jiejie在老夫人面前說了什么。”

    靈雨擔(dān)心的也是這個，阿魚想到自己前幾日跟銀珠碰過一面，想了想便道：“前幾日我放學(xué)碰見了銀珠，她便對我說了些不陰不陽的話，問我緣何不跟三哥一般也改姓了杜，既然是吃的杜家的糧，穿的杜家的衣，總要有所回報(bào)才是。”說著抬頭看向jiejie，有些自責(zé)道：“我不欲跟她糾纏，沒理會她就走了，又以為她只是跟周姨娘一樣喜歡諷刺人，便沒把這個當(dāng)回事。”

    靈雨摸摸她的頭，“或許不是這件事，你不要擔(dān)心。”她對養(yǎng)父是十分感激愛戴的，若是老夫人真要阿魚跟李霄改姓杜，便是杜絕了李家香火，若如此，銀珠之心怎不令人心驚。

    回了歸云軒之后幾人匆匆用了飯，將余奶娘叫來問她在松鶴堂發(fā)生了什么,“老夫人只看了五爺一眼，就問我五爺身體是否康健、是否吃睡都香，又問五爺會不會講話了、有沒有學(xué)走路，都是些關(guān)心的話，我就一一答了，老夫人便賞了五爺一只小金馬，讓銀珠送我出來。不料銀珠說話竟如此難聽，她道：‘這只金馬怕是夠奶娘好好享用一番的。’我聽著便覺得侮辱，想到去的時候輕塵交代我要避著她，我便不欲講話，她卻不依不饒，有說了些侮辱人的話，什么狐媚子、妖精樣，我說來都覺得侮了姑娘們的耳朵。”

    文小河道：“先前聽你們說來這銀珠倒像是一門心思想做姨娘的，前日她因津?qū)氬e取了松鶴堂的一道蛋羹她就直接罵上了篁琴閣去，這般陣仗，莫不是老夫人又許了她什么？”

    靈雨便急忙將之前阿魚碰見銀珠時，她說的那番話講給文小河聽，“祖母若是真要阿霄改姓了杜，那往后……”

    文小河想到四爺杜徽，也不免擔(dān)心起來，打發(fā)了余奶娘下去，只帶了兩個女兒在屋中，道：“你爹來歸云軒時，我言談之間最要避諱的就是阿魚她爹，他雖然是個豁達(dá)胸襟，但是這么多年不見了，我也不敢妄自請求。”說道這里也不避諱兩個女兒年紀(jì)小，道：“我當(dāng)初生阿霄時落下的病根便還不曾好，你爹又是因?yàn)檫@個去世的，若是真讓阿霄改了姓，等我百年之后下去了，如何跟你爹交代。”

    這番話勾得兩人俱是難受，靈雨道：“要說府里面的倚仗，便只有爹、太太還有祖母了，這些時日看下來，太太是個不喜麻煩的，祖母又偏愛銀珠，爹那里倒是管的著，可若是祖母非要給銀珠出一口氣，爹那里也是無濟(jì)于事的。”

    阿魚卻道：“老夫人卻是要更偏疼jiejie的。”文小河聽了立刻想道：“正是如此，觀輕塵、朝雨兩個行事氣度，便知老夫人是真愛你的，你去老夫人那里只管請求要給你養(yǎng)父在廟里立個牌位，杜家是正直清貴的人家，定然是肯接納的。況且如今也都只是我們的猜測，未必老夫人就非要你弟弟改姓杜，真改姓了杜這個假子便要入他杜家族譜，將來要分一份家產(chǎn)，我卻是不圖他家產(chǎn)，往后你弟弟自己能讀書考試最好不過，若是考不上也讓他出去自謀生計(jì)去。你先去請求一番，若她真有此意，此舉也能消消她的念頭，行事顧及你幾分。若是沒有，老夫人疼你也只會夸你有情有義，”

    靈雨想了想便道：“祖父好老莊，如此我今夜便先抄了一卷《道德經(jīng)》，明早去上學(xué)時帶去請安，見了祖母再行事。”

    文小河點(diǎn)頭，“甚好，只是如何行事我們還要商量一番。”母女三人便在房中謀劃起來。

    翌日靈雨便比平時早半個時辰出發(fā)，去鹿鳴院正好要經(jīng)過松鶴堂，遂帶著抄好的經(jīng)書進(jìn)去。

    “三姑娘來得巧了，老太爺跟老夫人正用早食，老夫人聽說姑娘來了正叫人加一副碗筷呢。”濃墨笑道。

    靈雨便疾步走進(jìn)堂中道：“不要勞煩了，孫女是吃過了才來的。”說完才向二老行禮。

    老夫人笑著朝她招手，“不拘多少，橫豎陪我們再吃幾口。”又問：“往日你上學(xué)都要更晚些才去，今日怎么去得這般早？”

    靈雨便讓輕塵將經(jīng)書遞上，道：“孫女上次來聽祖父跟三弟談起老莊，便想抄一卷《道德經(jīng)》給祖父看，只是筆力尚弱，想寫得好些，這幾天才抄完，今早便帶來呈給祖父看。”

    杜老太爺接過那卷經(jīng)書翻了兩頁，贊嘆道：“你這手柳體不錯，起止清楚、字字嚴(yán)謹(jǐn)，又有幾分疏朗開闊之氣，只是筆力不足稍顯潤瘦，缺了些遒勁，往后臨他碑帖時須得注意。”

    靈雨挨著老夫人坐下，道：“謝祖父教導(dǎo)，往昔養(yǎng)父也曾這般說過我這筆力不足的毛病，卻是……”說著竟低沉起來，眼底似起了水汽，輕塵忙過來用帕子為她揩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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