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汀回憶這些難受心酸的往事時，一臉輕松，仿佛經(jīng)歷的并不是她本人。

    程澈看著她，“那后來呢？”

    “后來——”女生想了想，“我媽出院了，因為腦出血有后遺癥，需要康復(fù)治療。我爸的事業(yè)慢慢有了起色，每天忙得不著家，我就被放養(yǎng)了。有次感冒，發(fā)燒得很厲害，也不敢告訴大人，自己偷偷熬了很久，結(jié)果得了急性腎炎。”

    “醫(yī)生說這事可大可小的，有的孩子自己恢復(fù)了，有的孩子卻一直好不了，病情發(fā)展到后面，甚至可能會需要換腎。”鹿汀支著下巴，思緒仿佛飄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好在，我屬于比較幸運的那一類，住院半個月便痊愈了。只是后來身體不太好，經(jīng)常發(fā)燒咳嗽的，我媽覺得是她沒有盡到母親的本分，非常自責(zé)。”

    “我爸怕我媽擔(dān)心，之后無論工作多忙，他必定會拉我早起鍛煉。我家附近有個小公園，每天都得在公園里跑上五圈。”

    程澈看著鹿汀，胸口有悶悶的情緒涌上來，說不清，道不明。。

    說到這里，鹿汀皺起了眉頭，“對了，我嚴(yán)重懷疑……”

    “懷疑什么？”

    “……懷疑我小腿上的肌rou，是我爸帶我跑出來的。”

    說著，她挽起褲腿，向程澈示意了一番自己的腿，捏了捏上面的rou。

    “你看，是不是rou有點多。要么我減減肥，看能不能再瘦一點。”

    說完那樣的遭遇，問題的重心卻落在了小腿的rou上。

    這女生果然什么時候都有她奇特的關(guān)注點。

    程澈眼波里映著女生的影子，突然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溫暖給包圍了。

    那一瞬間，他意識到一件事——

    這世界上，或許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黑暗。

    只是有的人，選擇不讓自己被黑暗吞噬而已。

    ***

    粥沒有喝完，鹿汀準(zhǔn)備倒掉，卻見程澈默默地將剩下的一小半裝進(jìn)保鮮盒里，放進(jìn)冷藏室。

    男生抬頭時，迎面遇上了鹿汀的視線，她大概是對他居家節(jié)約的這一面感到意外。

    程澈扔了句，“不要浪費。”

    鹿汀輕笑起來，“是不是味道還不錯？”

    “嗯。”聲音冷冷清清，聽不出情緒。

    鹿汀屬于給點陽光就燦爛的那種人，“我煮粥很厲害的，沒騙你吧。”

    男生抬頭看了看她，沒吱聲，端著收好的碗筷走到廚房里去了。

    離開程澈的家時，已經(jīng)快八點。

    外面天已經(jīng)全黑了，夜里風(fēng)大，黑黢黢一片，沒有月亮。

    鹿汀道別的時候，程澈隨手拿起桌上的鑰匙，提出送她回家。

    鹿汀連忙拒絕，“不用，只有十幾分鐘的路，很快就到了。”

    “走吧。”

    “真的不用，而且……”

    他掃了她一眼，“放心，這么晚了，沒人會來堵我。”

    最后，兩人又按照下午的路原線折返了回來。

    晚上，巷子里更黑了。旁邊的房子亮著氤氳的暖光，還有未散去的菜香，滿滿的人間煙火氣。

    程澈走在鹿汀的左邊，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腳步一聲一聲，錯落有致。

    安靜了好一會兒，鹿汀發(fā)聲，“對了，我可不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鹿汀想起白天走廊上的事，那位學(xué)弟提起籃球時，程澈表現(xiàn)出一臉反感。

    她猶豫著，還是將疑惑問了出來，“為什么不打籃球了？”

    第37章 37

    三十七

    灰蒙蒙的光線下, 空氣里一陣沉默。

    鹿汀又問, “不打籃球，有很特別的原因嗎？”

    走了好幾步，男生沒發(fā)出聲音。鹿汀想了想，覺得自己終究有點唐突。

    “如果你不想說, 就算了。”

    夜晚的風(fēng)吹著，刮過樹梢, 葉子的摩挲應(yīng)和著四面涌動的蟲聲。

    很久以后, 程澈的聲音才傳來。

    “你應(yīng)該聽說過, 去年我家發(fā)生的那件事。”

    鹿汀一愣, 這是她第一次見程澈提起爺爺?shù)膬礆浮ＤX海里又浮現(xiàn)了那些關(guān)于他的傳言——因為看到了慘不忍睹的兇殺現(xiàn)場, 精神一度崩潰，后來進(jìn)行了心理治療, 整整休學(xué)一年。

    她害怕會碰觸到他的敏感地帶, 遲遲沒有接話。

    程澈的眼睛，看向路的最前方。

    “爺爺過世前兩個月，經(jīng)常打電話讓我多去看他。我總以為相處的機會很多, 又恰好在忙籃球隊集訓(xùn)的事, 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后來爺爺被殺, 我一直沒辦法原諒自己。”

    “總是忍不住會想，如果不去打籃球, 如果我一直待在他身邊，事情就不會發(fā)生。”

    雖然內(nèi)心深處，他知道邏輯牽強。可因為爺爺?shù)乃? 他無法控制地陷入了自厭的情緒里。

    憎惡籃球，憎惡以前喜歡的事；常常在夜里重復(fù)奇怪的夢魘；對他來說，世界變得比原本更加扭曲。

    鹿汀低下頭，有的沒的踢著地上的石子。

    “你和爺爺關(guān)系很親嗎？”

    “嗯。”程澈回到。

    父母的結(jié)合并非出于愛情，所以程澈不是愛情的結(jié)晶，而是父母兩家利益的紐帶。夫妻關(guān)系冷漠，對他這個小孩自然也沒有感情。程澈兩歲時，程澈的母親獨自飛往美國，在時尚界打拼。父親有自己的事業(yè)，平日里沒時間照顧程澈，便將程澈托付給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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