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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后半步,看著矮塌上的玉清。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出神地瞧過師尊了: 師尊醒著時,他不敢盯著她看太久,他害怕被師尊發現自己的僭越之心,就總是一眼一眼、蜻蜓點水地瞥她,好像是渴望火焰溫暖又怕被燙到的手,伸出,又迅速縮回。 徐令不自覺地半跪下去,一手扶著榻邊,再湊近一些。 玉清是很耐看的。 飽滿平滑的額頭上,一抹朱砂紅痕似是嵌在眉心的瑪瑙,一雙細細的柳葉眉下,眼睫長而翹,眼尾的弧度恰到好處,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失色。 再往下,便是挺立的鼻梁,小巧的鼻尖,還有顏色淺淡的唇瓣。 她看上去好像一只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但同時,她的美,是具有神性的。 美而不嬌,不容侵犯。 于是徐令唯有跪著,才敢貼近她分毫。 可,越是不容侵犯,就越是吸引一些膽大妄為的人,去想方設法地試圖侵犯一次,尤其是像如今這樣,那不容侵犯的人兒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地躺在那里,豈不是任人擺布? 這是多么大的一個誘惑啊。 徐令看她看得久了,實在是沒忍住地動了動喉結。 小鼓包在白皙流暢的頸子里上下一滑。 他屏住呼吸,將頭俯了下去。 偷偷親師尊一下,就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的吧? 他用柔軟的唇瓣輕輕挨了下玉清的額頭,而后迅速撤退,吻得之輕,撤得之快,大概是在玉清清醒時去偷吻,都不一定會被發現的程度。 可,就在他落下這吻的同時,醉酒沉睡的玉清忽然張開了眼。 徐令吻罷抬眸,正與玉清四目相對,駭得他當場跌坐在地,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解釋。 玉清睜著眼,望了一陣穹頂,繼而緩緩坐起身,目光精準地投向徐令。 徐令連忙跪直身子,可憐巴巴地仰頭望著玉清,語無倫次:“師……師尊,您聽我解釋……” 玉清垂眼瞧著他,眸色恢復了往日的清冷與悲憫,空洞得好似神龕中沒有瞳仁的造像。 她不動也不說話,就這么盯著徐令看,徐令瞧不出她的喜怒。 “師尊,師尊……” 徐令一聲聲地喚著她,卻怎么也說不出下一句話,他口口聲聲要玉清聽他解釋,可他能解釋出什么? 難不成要他對玉清說: 師尊,我想欺師滅祖想得心焦,正好您喝醉了酒,躺在那里,好像很好欺負的樣子,我一想“過了這村沒這店”,干脆就沖了? 這么說,分分鐘長生劍伺候好吧? 徐令真的想不出怎么將他偷親師尊這事編得合理,急得眼角泛紅,正這當,形同入定的玉清終于動了一動。 徐令登時住嘴,眼睜睜瞧著玉清抬起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臉頰。 徐令并沒有看懂她的意圖,或者說,他懂了,卻難以相信玉清會這樣做,一時怔在當場。 玉清見一向聽話乖巧的小弟子沒有遵從她的命令,一時焦急,又快速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徐令大睜著眼,不敢應。 玉清的耐心被耗盡,她俯下身,一把揪住徐令的衣領,將他拽到自己近旁,近距離用眼神對他施壓。 徐令踉踉蹌蹌地跪行了半步,兩手抵在矮塌邊緣,仰著頭看向他的師尊。 師尊的眼眸近在咫尺,內里映著小小的、他的臉。 徐令緊張地抿了下唇角,“被迫”遵從師命,合上眼,用唇瓣輕輕貼了下師尊的臉。 玉清如愿以償得他一吻,眉眼都舒緩了不少。 接著,她側過頭,將另一側臉頰暴露給徐令,靜靜地等他故技重施。 徐令努力壓了壓唇角,這一次吻得大方熟練許多。 玉清討了兩個吻回來,滿意地松開小弟子的衣領,骨碌一下躺了回去,面容平和,呼吸勻長。 竟是又睡了過去。 徐令跪在原地,做夢一般,一手食指勾起蹭著唇角,一手張開撫著被扯皺的衣領,眼角眉梢的張揚笑意怎么壓都壓不下去—— 這世間,竟還有這等好事? 不過,此事雖是玉清提出的無理要求,但她喝多了酒,神志不清,說到底還是徐令趁人之危,干了三回欺師滅祖的渾事。 徐令拍拍激動難耐的心口,利落起身,自覺跪去墻角面壁思過。 . 翌日晨,玉清宿醉初醒,識海昏昏沉沉,眼瞼沉得幾乎抬不起來。 她撫著額角坐起身,一件大紅外袍從她身上滑落,她追著這抹赤色看了一陣,再抬眼,立刻就被跪在墻角的那個人給灼痛了眼。 “令兒?” 玉清嗓音微啞,詫異地喚了一聲。 徐令聞聲回首,目光落到玉清臉側一瞬,又迅速轉開,有些別扭地道:“師尊,您醒啦?” 玉清坐到榻邊,踩實地面,俯身將徐令的外袍撿了起來,奇怪道:“你跪在這里作甚?” “令兒……做了錯事,”徐令艱難地從唇齒間擠出這句話,草草總結道,“自懲?!?/br> 玉清捏著眉心: 她昨天喝得暈了,記憶還停留在晌午前后,她不知道徐令做了什么錯事,但她聽到徐令說是自懲,心里便稍稍安穩了些—— 不是被她醉酒胡亂罰下的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