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ǒ壹8cǒ.cǒм
虛張聲勢的攻擊隨著敵人的退去顯露出軟弱的本相,劍拔弩張被彌漫開來的沉默所取代。 項不佞卸了力般在榻上坐下。 他回想起紅云離去前意味深長的眼神,下意識蹙眉。 一開始項不佞只以為是情敵的耀武揚威,但是冷靜下來,卻覺得他話中有話。 項不佞并不是第一次跟紅云打交道。 幾年之前為了弟弟項歧來藥王谷求取五蘊骨時,項不佞就見識了紅云的下馬威。 那時他追著紅云報酬迭報酬,寶馬香車、奇珍異寶,只要他肯煉制一份五蘊骨,項不佞都可以盡力為他取來。然而紅云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自顧自地整理著藥材,仿佛自己只是他手里可以隨意擇去的藥材爛根。 這位藥王谷少谷主看似溫溫和和的,不屑于直接表露惡意。但他總是綿里藏針的。看似什么也沒說,卻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項不佞可不相信他真的想要自己趕快好起來。與其說在救治自己,不如說他是不想看見江回雪繼續為自己奔波。 但是這樣只會給他更多的機會纏著江回雪,比起彈指百年的凡人,壽命漫衍的修士顯然更難擺脫。 紅云真的有這么大度嗎?dǎпмèǐ.ǐп℉ǒ(danmei.info) 反正換成項不佞,他只想一劑毒藥下去讓情敵永墮輪回。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項不佞想不出個究竟來,只好將視線移到他剛剛扔給自己的瓶子上,想要倒出一粒看看。倒不是擔心下毒,只是想見識見識都有哪些丹藥。 他在江江那里見過許多丹藥,每一顆上都烙著藥王谷的印記。想必也是出自這位少谷主之手。 項不佞倒了倒,倒不出來。 他甚至拍了拍瓶底。 不可能是空的吧? 項不佞奇怪地舉起瓶子,朝里面望了望,正猶豫著要不要伸手進去看一看,突然注意到瓶身上流轉的靈氣光輝,動作一時頓住。 ——以前他能夠從特制的靈藥瓶中倒出丹藥來是因為有靈力,出生起便開始吸收的靈力。而現在,他卻是一個半分靈力都沒有的廢人,連個丹藥都取不出來。 連個丹藥都倒不出來的廢人。 紅云是有意還是無意? 但不管有意無意,這一刻漫來的難堪都已將項不佞淹沒。 呵,就知道他沒這么好心。 項不佞倒在屬于江回雪的那張榻上,將臉埋進依稀留有江回雪氣息的毯子里,無意識地呢喃。 “江江。” 他大話放出來了,但是實際上卻還要等江回雪為他尋來靈藥。 項不佞內心深處涌上無力,比前幾十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被她拋棄了還要無力。 醒來之前他還是項家最年輕的金丹修士。醒來之后,他又重新站在這條修仙鏈條的起始點,遙望鏈條末端指日飛升的江回雪。 四十年,四十年而已。 他可以重新追上來的。 有東西從領口滑了出來,硬實地硌人。 項不佞眨開眼,是那枚玉佩? 他想起那時候的異動,把它扯了出來,拿在手里仔細端詳。 盤龍攢珠的羊脂白玉,觸手生溫。從表面上半點也看不出來它能夠在經年的異火灼燒中完好無損。要知道,連金丹修士也會因此而喪命。 項不佞之前也試探過很多次,神識查探、靈力灌注、滴血認主,然而這塊玉佩什么反應也沒有。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項不佞一直將其戴在身上。 他后來也遇到過幾次險境,玉佩都不見異常,為什么這次突然發熱提醒自己? 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這次不是他遇到險境,而是江回雪。 提醒江江? 也不一定,這次是對紫魚衣有反應,會不會跟魔域有關? 正這么想著,腦海中突然響起一聲冷哼。 “誰?!”項不佞警惕地起身,環顧一周。 屋內什么人也沒有。 如果有人闖入藥王谷,外面不可能還是這么平靜。 “竟然把本座與魔修相提并論,青蒼的修士已經淪落到連本座的靈佩都認不出來了嗎?” 那個聲音沙啞蒼老,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涌來,找不出源頭。 聞言,項不佞盯住手中的玉佩。 “你在玉佩里?你是什么來歷,有什么目的?” 項不佞連珠炮似的質問令那人長嘆一聲。 “本座正是玄天老祖,想來現在已經沒人聽過本座的尊號了。” “可惜,我早算到你有此一劫,沒想到本座的警示反而促成了這一命運,真是天意冥冥。” “你早就算到?”項不佞疑問。 “天機不可泄露。哎,本座沉睡數千年,終于等來了命定之人。”那個聲音又道。 項不佞正是在一位遠古大能的洞府廢墟中撿到這塊玉佩,洞府之中亦有鐫刻了“玄天”二字的玉牌。 然而玄天老祖明明在天劫中殞落,為何他卻說沉睡?還有命定之人…… 短短幾句話,好似拋出了驚天的秘密。 如果是一般人,聽了這番話,可能已經開始推測事件的真相了。但項不佞最見不得這種故弄玄虛之人,更何況他剛剛才被情敵惡心了一把。 修仙界中殞落之后殘魂附身于靈寶之上,偽裝成遠古大能借機奪舍的人可不少見。 “玄天老祖是吧?等江江回來,我問問她就知道了。” 玄天老祖似乎被他這反應噎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含糊道:“不可,她早已惹來了天意的注目。我出手救她已是冒險,若是令她得知了我的存在,會攪亂許多因果。” 項不佞若有所思地拋了拋玉佩,故意試探道:“那外面那位少谷主呢?” “……”那不是你情敵嗎?什么時候妖女的情人們都能夠和睦相處了? 玄天老祖正要開口,就聽見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紅云本已離開,他不愿看見項不佞,因而將他安排在了離自己居所最遠的院子。但整理醫案時若有所覺,便過來看看。 神識掃過屋內,沒發現任何異常。 “少谷主有東西落了?”項不佞問。 紅云忽視他的嘲諷語氣,用靈力將榻上的藥瓶抓至掌心,解開了瓶身上的部分陣法。 “我忘了你現在沒有靈力,倒不出藥來。雖然這樣藥效會差一點,但只能如此了。”紅云語氣溫和,將藥瓶握在手中親自遞給項不佞,等著他接過。 項不佞不伸手,他也就面帶笑容地保持著遞來的姿勢,直到項不佞面色僵硬地奪過那只名為“羞辱”的藥瓶。 “多謝。”項不佞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字。 紅云眼含笑意:“不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