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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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園,荷花正盛開的一處荷塘邊沿。 甘韜前傾著上半身,十指扣住朱七七的雙肩,赤紅的雙眼盯著大眼圓睜的她,激動的質問道:“我哪里不如沈浪,武功、家世……還是什么?” 猙獰的表情,額頭浮現的青筋,嚇的女演員張妍妍內心直突突,臺詞都忘了說。 直到他怒叫出一句劇本上沒有的臺詞,“說話啊!” 張妍妍才幡然醒悟,著急忙慌的抓住他右手低頭猛啃了口,又奮力在他腳面上一踩,嘴里罵著“你瘋啦”跑出鏡頭外。 “cut。” 導演夢集沖著齜牙咧嘴的他叫道:“韜仔演的不錯。” 沾滿口水、汗水的手背遞到張妍妍面前,他指著上面兩排整齊的牙印,抱怨道:“大姐,你搞沒搞錯啊,拍戲啊,你當啃豬蹄呢?看把我給咬的!” 張妍妍比他大四歲,還是個21歲的小女孩,《武林外史》是第一部戲,比起只演過一部小成本電影的他都不如,在片場就一小透明,誰都能調侃兩句。 張妍妍臉一紅,惡人先告狀道:“拍戲啊,你表情那么猙獰干什么,想嚇死人啊!” 他一愣,這話是說他演的逼真,算是另類的表揚? 演的咋樣,他自己倒是沒太大體會,不過和《武林外史》劇組幾個演員搭戲,讓他沒了和周公子搭戲時出現的那種壓迫感。 甚至還有點游刃有余的趕腳。 想到這層,他內心暗自一喜,認為上學的路子是走對了。 下午最后一場戲結束,他和張妍妍有說有笑的去領盒飯。 劇組演員的平均年齡很小,幾個主演都是二十啷當歲,沒事就聚在一起聊天打屁,算是苦中作樂,關系好的很。 黃海兵的腿,傷的很重,人這會還在醫院,和他有關的戲份全都往后押,搞的甘韜已經在劇組待了一個星期。 藕園的圓石桌上,楊軍毅、張勁端著盒飯相繼過來,張妍妍趴在溫熱的圓桌上,問他道:“哎,你說電視放映后,我會不會紅?” 他捋了下額前假發,摟起圓筒似的袖口,又將兩條大長腿曝露在空氣當中,好整以暇的打開盒飯后,才漫不經心的回答,等的不耐煩的張妍妍道:“我哪知道。” 《武林外史》中的朱七七,紅不紅他不清楚,記憶很模糊,但他曉得《瑯琊榜》中,謝玉的老婆長公主小紅過那么一會。 晚餐盒飯是梅菜扣rou,倒是還成,他對吃也不講究,能填飽肚子就成。 他扒了口飯,問劇中扮演小四和驢蛋的楊軍毅和張勁:“你倆晚上有通告?” 這兩人在劇中的造型很奇葩,公司那個造型師在就地取材上面絕對有一手,要不然也不會想到,讓兩人腦袋上分別頂一片鮮嫩、翠綠的荷葉。 兩人初次進場拍攝時,差點把對戲的張妍妍憋的背氣。 張勁道:“早早回去也睡不著,旅館還不如這里涼快。” 他想想也是,旅館房間就那么點大,只有一臺風扇也就算了,可一張床上還得躺兩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三伏天穿的又少,要是擦槍走火…… 早在幾天前,他和熊貓人就已經搬到了地上。 一天不見人影的蔣冰柔,在晚上開拍前來到劇組,他現在見到這女人有點慫。 黃海兵誤傷住院的那天,蔣冰柔借著怒火,逮著他這個整天不待劇組,也不回電話的老實人,扎扎實實的罵了一頓。 爛泥糊不上墻都是輕的,甚至叫出在看不到人就滾蛋,讓他心有戚戚的同時,一度懷疑這女人更年期是不是提前了。 楊軍毅、張勁兩人匆匆讓開座位,他則是悶聲低頭扒拉盒飯。 蔣冰柔望著縮頭夾頸捧著盒飯離去的張妍妍,問他道:“小甘,你唱歌怎么樣?” 他學著陸明的東北話,瞪圓了眼,不可置信的問:“啥?” 蔣冰柔瞅著他那披頭散發的模樣:“唱歌會不會?” 他腦袋擺成撥浪鼓,很是沒志氣道:“沒學過。” 蔣冰柔恨鐵不成鋼的一拍圓石桌,起身道:“不是讓你當什么歌唱家,簡單的學兩天,不走調就行了,到時候把主題曲唱一遍。” 蔣冰柔說話的神情,給他的感覺就好似,“找人唱要花錢,還不如廢物利用。” 直到導演叫囂著開拍,他還在發愣,沒想明白蔣冰柔為什么會選擇他唱主題曲,他對音律可是一竅不通。 “打,打,一路打,然后站在這邊轉圈,暗器過來,鋼絲一拉,你飛到天上,然后一直轉,360度轉。” 夕陽下,光著膀子不斷揮舞雙臂和唾液、汗水,給他講解招式和走位的動作指導李勇,看上去就像個神經病。 下一刻,他也成了神經病。 這段打戲,王憐花以一敵江湖三大高手,這一戰,證明王憐花是位武藝不亞于沈浪的絕頂高手。 兩個武行壓著他的腦袋:“彎腰,在彎點。” 做出鐵板橋躲暗器的一個鏡頭,讓他吃勁了苦頭。 李勇拿過他手里的白色細劍,靈活的擺動手腕,舞出個劍花:“劍得這么舞。” 一場將近三分鐘的打斗戲,分成13個鏡頭,一晚上拍他一個人,他得拍三天。 《武林外史》這部劇,讓他學到了很多《蘇州河》中沒出現過的東西,舞劍花、空中旋轉、吊鋼絲、動作戲走位、擺好看的姿勢等等。 雖說每樣都做不到完美無缺,但經驗卻是真正的存在了腦海里。 半空中,他假裝鎮定的瞅了眼地面后,眼角直抽抽,小聲嘀咕了句:“我的媽!” 李勇拿著喇叭,仰著腦袋問道:“準備好了嗎?” 他膽戰心驚的抽出環繞腰間的軟劍,平伸開雙臂:“拍吧。” 李勇一點頭,叫道:“各部門準備、道具準備、武行準備,三、二、一,轉。” 紙板做的卡牌沖著半空的甘韜飛來,被三根鋼絲拉扯著不停旋轉的他,頭昏腦漲,沒心思在瞧地面,反倒沒了害怕。 “ok,放下來。” 落地的甘韜“呸”的一聲,吐出嘴里的假發。 李勇笑呵呵的拍了他一下:“剛才沒害怕吧。” 他一愣,死鴨子嘴硬:“我就沒怕過。” 李勇神秘一笑:“就你那神情,也就騙騙對威亞了解不夠多的導演,我還能看不出來?” 見他臉紅,李勇笑道:“威亞沒那么可怕,待在上面的時候,一是別亂動;二是心里想著戲,盡量轉移注意力,多吊兩回習慣就好了。” 他轉著腦袋看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后,抹了下腦門的汗,急忙將歪到褲襠前的香煙掏了出來,討好道:“您抽煙,您抽煙,導演,這事可不能對別人亂說。” 李勇拍著腦門:“你這煙放的位置,真是……” 他欲言又止的將煙夾在兩指之間,沖著甘韜嚷嚷道:“行了,趕緊卸妝去。” 卸妝的是個臉上有雀斑的大姑娘,進組第一天就說過“晚上能頂死頭牛”那女的。 鏡前坐下后,卸妝師打著哈氣給他拿假發時,問道:“這兩天累著了吧?” 他搓著臉道:“還成,在熬幾天就解放了。” 打戲拍完后,他剩下的幾場文戲要等黃海兵出院,不過戲份不多,有個兩三天就夠了。 拿掉假發,卸妝師驚叫道:“呀,你這后面長得是痱子還是紅疹。” 他轉著腦袋問道:“哪呢,哪呢?” 卸妝師拉著他:“你站到鏡子前,將戲服脫掉。” 后背不斷游離的冰涼小手,整得瞅鏡子的他一哆嗦,模糊看到后頸只有一小片紅疹,他估摸著是捂得,應該不嚴重,匆忙拿起衣服跑了出去,要不非得交待在這不可。 劇組租借的旅館離藕園不遠,到房間后,他將晚上沒通告,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熊貓兒拉起來,給后背上了點清涼粉。 蘇州,平江的一座老舊小樓。 甘韜亦步亦趨的跟著蔣冰柔身后,腳下是有著水泥渣渣的樓梯,旁邊是斑駁的石粉墻。 敲門前,他疑惑的問蔣冰柔:“住這地方教人音樂?” 蔣冰柔敲了敲門:“你學個幾天,會看譜,會唱就行了,不要你學樂器,不用學唱腔,將就點。” 門開后,他看到坐在小凳上的幾個六七歲大的小孩后,他總算知道了什么叫將就。 蔣冰柔遞了500塊錢給戴眼鏡,穿著灰布褂子,姓嚴的女老師,他也有了新的同學。 嚴老師直截了當:“就一個星期,現在就學吧。” 他瞅了瞅,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幾個小孩:“就在這?” 嚴老師道:“隔壁房間。” 房間不大,他看到一把大提琴、一把小提琴、一堆零散的樂譜、另外就是一副桌椅、一張空蕩的小床、緊貼墻壁,掛在鐵釘上的大小衣物。 嚴老師將僅有一張椅子遞給他:“音律方面,你是什么都不懂是吧?” 他收回目光:“嗯,不算學校音樂課的話,那就是從來沒學過。” 嚴老師抿著薄薄的嘴唇露出個微笑:“那我從最基礎的教你,音樂不難,難得是學好,所幸你的要求不高。” 整整一個星期,甘韜都是在,“哆瑞咪發嗦啦西。”中度過。 最后一天臨走時,他才恍然道:“嚴老師,學了一個星期,還不知道你叫啥呢?” 她道:“嚴冰沁。” 他點點頭,轉身走下老舊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