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百,百發(fā)。百發(fā)。” 謝從文顫抖地伸出手,幾次要握住身邊小廝的袖口布料,卻因手心濕汗,打滑錯開。 “公子?” 謝從文咬牙切齒:“你真的確定,她,她與姜敏行,是那種關(guān)系?” “這……”百發(fā)苦惱道,“他們是一起上街來的,但也許不是要定親的關(guān)系,那姑娘喊小姜公子,是直呼名字的。” “或者有可能是,遠房親戚?” “對對對,他們還有可能是親戚。”謝從文即將枯萎的面色恢復了生機,當機立斷,“你快去,把這姑娘的來歷打探清楚,不過切記,別驚擾到人家了。” 小廝百發(fā)應聲退下。 謝從文復回頭,緊緊攀住窗框。 茶棚子里的杏裳姑娘對他的目光毫無警覺,撐著頭,淺淺地打了個哈欠。一瞬間,教人想到了躺臥于貴妃椅上的慵懶白貓兒。 有姜府的馬車緩緩地朝茶棚駛來。 姜敏行從車轅跳下,指揮著隨從的小廝們將姑娘腳邊的一大摞東西搬上車內(nèi)。 沒過一會兒,那姑娘也款款地隨姜敏行走進了車中。 身影再也看不見。 姜府的馬車漸漸遠去。 謝從文低嘆一聲,正欲抽身離去,卻猛地覺察出什么,整個人又趴回了窗邊。 杏衣姑娘所乘的那駕馬車,離開的方向,好像就是…… 謝家? …… 姜家馬車廂內(nèi)。 陸宜禎從小山般的禮物中,挑出了一個楠木盒子。 這是她為即將過門的謝家表嫂嫂準備的見面禮。 十日后,便是姜謝兩家結(jié)親的大喜日子。 因為民間習俗,新人在婚前是不便于見面的,故而姜謹言這幾天都跟著大舅母在忙活新房的布置,并沒有往謝家跑過。 姜敏行倒是不必避諱這個,坦蕩蕩地帶著陸宜禎,往謝府門前一站,朝守門的老者立直,便行了一禮: “有勞,我家表妹從京都初來揚州,很是想見一見謝家jiejie,還請你進去為我們通報一聲罷。” “小姜公子這說的是哪里話?都是一家人了,快請進罷。” 老者笑著,側(cè)身為二人引路。 入目只見清雅的假山小池,恰逢春日,樹木蒼翠、鶯啼婉轉(zhuǎn)。閑時坐看,當真別有一番意趣。 謝家大姑娘的院子在府宅東側(cè)。 姜敏行和陸宜禎到時,謝嫆正在屋中捧著繃子做針線活。 做的倒也不是大婚的要緊物件,如嫁衣、繡鞋類的東西,她早在一月前便繡成完工了。現(xiàn)下捏針,純粹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順帶消減消減內(nèi)心的不安之感。 “大姑娘,歇歇罷,姜家的小公子帶著他家表妹來見你了。” 被進門來的老嬤嬤這么一打斷,謝嫆才從繡活中抬起頭,驚訝道:“表妹?可是謹言前幾日要去奉山接回來的那位表妹?” “正是呢。” “嬤嬤,快,替我理理發(fā)髻,再描一遍眉。” …… 陸宜禎二人被院中的女使帶去了偏廳。 其間,又有旁的女使端上來糕點瓜果,還有沏好的溫茶。 “也不知姑娘喜歡什么口味的吃食,所以就叫廚房隨便準備了些,若是姑娘吃不順口,我們就再去換一批。” 陸宜禎略為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用了,我吃得慣的。” 待女使們笑應著退下后,小姑娘才望向一邊哼笑吃糕的姜敏行,感嘆道:“謝家jiejie人也太好了。” “所以呀,要不是謝家有謝從文在,我都想天天往這兒跑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子天,梳妝打扮好的謝嫆終于姍姍邁進了偏廳。 陸宜禎一見來人,杏眼兒便亮了亮。 這位謝家的大姑娘生得很溫和,眉眼天生帶了三分笑意,很輕易便能叫人生出親近感,而且,她的聲音也如泉水般清妙: “敏行。還有這位,便是謹言常常在我跟前提起的小陸姑娘了罷?” 陸宜禎連忙從椅子上蹦起來:“謝家jiejie好。” “好了,小陸meimei不必拘禮。”謝嫆淺笑,“還有,小陸meimei若是不介意,同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一樣,喚我大jiejie就好。” “這樣叫,不是平白把人叫老了?我可以叫你阿嫆jiejie嗎?”陸宜禎算道,“我平常喚我大表哥,也叫阿言表哥。” 阿言表哥、阿嫆jiejie,聽起來就像一對。 謝嫆忍俊不禁,面頰也泛起淡淡的粉色,拈帕笑道:“當然可以,小陸meimei怎么叫我都是歡喜的。” “阿嫆jiejie,這是我給你挑的見面禮。” 謝嫆微訝地將楠木盒子接過:“這,多謝小陸meimei。按理說我年紀比你大,應當是我送你見面禮才對。”轉(zhuǎn)頭吩咐,“嬤嬤,快去把我柜子里最上頭的包袱取過來。” 謝嫆給姜家這位遠道而來的小表妹準備了很多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如今一見到人,只覺得她哪哪兒都生得好、哪哪兒都討人喜歡,因此熱切得不行,牽起人,為她親自換衣、梳妝—— 簡直就像……提前生了個女兒一樣。 偏廳一側(cè),慘遭漠視的姜敏行暗自在心底腹誹。 但饒是驕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認,他這位小表妹從小到大便很會惹人喜歡,上至長輩、下至平輩,沒幾個能逃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