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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66節

    霍玨靜了須臾,曉得這是阿黎在變著法兒給他減壓,便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無妨,娘既然喜歡叫狀元樓,那便叫狀元樓?!?/br>
    不過是一個狀元,他既然想要,那就輪不到周元庚不給。

    -

    日子一日一日往前跑,轉眼便到了三月初九。

    這一日是個大晴日,一大早就有將近上千名翹首期盼已久的舉子在順天府的貢院門外等著了。

    貢院位于盛京內城東南角,院子坐北朝南,高墻聳立。正門立三座牌坊,牌坊后的右側大門被稱之為“龍門”,是所有考生進出貢院必經之門,寓意“鯉魚躍龍門”。

    姜黎此時便望著那道門,將兩個包袱遞與霍玨,道:“左邊的包袱都是干糧,有燒餅、醬rou、板鴨、醬瓜,還有梅花蜜水,吃之前記得用號棚里的爐子熱熱再吃,免得涼了肚子。右邊的包袱是紙墨筆硯,你莫要省著用,等三天后,第一場考試結束,我再給你換新的。”

    姜黎絮絮叨叨地說著,往常愛笑的臉肅穆著,瞧著比他這個要進貢院考試的舉人老爺還要緊張。

    霍玨微勾唇,她說一句,他便應一句。等到姜黎終于說完了,才掐掐她的手,道:“阿黎莫要緊張,不過就一場考試?!?/br>
    他的語氣云淡風輕,聽著似乎并未將這場舉國矚目的考試太過放在眼里。

    旁邊一名路過的中年舉子恰巧聽見此話,忙偏頭望了望。

    見說話之人是個容貌極其出挑卻也極其眼生的年輕郎君,不由得心里一嘲:生得如此俊美,又如此大言不慚,多半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臨考前在小娘子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呢。

    中年舉子亦是考生,心里嘲一句后,便背著個大包袱往貢院正門走,才走沒幾步,便見一輛華貴馬車在不遠處停下,從里下來一位文氣清秀的郎君。

    清秀郎君下馬車后,從他身后又走來一位高大挺拔的英俊郎君,那郎君目若寒星,神色倨傲,瞧著頗有點目中無人。

    中年舉子一眼便認出了這二人,立馬收回了方才嘲笑霍玨的那句心底話。

    這屆考生里,也是有生得一表人才,同時還學富八車的年輕舉子的。譬如那位清秀男子,江陵府解元曹斐。還有那位倨傲郎君,太原府解元,并州宗家的宗奎。

    他們二人,這些時日在盛京可謂是才名遠播,都說今年的狀元非他們二人莫屬。

    中年舉子目露艷羨,他也曾經拜讀過曹斐的詩詞,聽說過宗奎得大儒稱頌的事跡的。

    不由得嘆道:這樣的人才真真是天之驕子,可比那些就靠著一張嘴哄小娘子的繡花枕頭要厲害多了。

    霍玨自是不知曉自己因著一張臉就成了旁人眼里的繡花枕頭,聽完姜黎的殷殷囑咐后便立在那里,看著小娘子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

    他眸色溫柔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神色平淡而從容。待得馬車消失在街頭,方才轉身往那道“龍門”走。

    也就在他轉身的一瞬,一輛華貴馬車擦身而過,坐在里頭的女子望著霍玨的背影怔了下,攥著手帕的手驀地一緊,長長的指甲“啪”一聲便斷了。

    第70章

    馬車里, 曹氏順著薛真的目光往外望去,只見到一個分外眼熟的挺拔身影。

    想了片刻,方才想起來, 那人可不就是從前夫君薛茂格外看重的學生嗎?

    叫什么霍玨的。

    她與薛茂還曾去過這人的婚宴,當時滿大廳都是朱福大街那群粗鄙的商戶, 可把她給惡心壞了。

    曹氏此時自然也想起了女兒薛真對霍玨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見女兒一瞬不錯地望著那人, 忙傾身扯下簾布, 擋住薛真的目光,厲聲道:“真兒, 腦子給我清醒些!你如今可是曹斐的妻子!”

    薛真黑漆的眼平靜地對上曹氏的目光, 彎唇一笑, 道:“娘放心,真兒不會再犯傻的。”

    自打嫁給曹斐后,薛真是真真正正體會到被人尊著敬著,做人上人的感覺。

    曹家在江陵府本就是大家族, 曹斐又才學橫溢,中了江陵府解元后, 連江陵府的知府大人都親自宴請他。

    薛真作為家眷,那場宴席自然也去了。

    彼時知府夫人待她格外親善, 旁的江陵府大戶的主母們更是奉承得很,簡直是要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著。

    到了盛京就更不必說了,在人才濟濟的天子腳下,曹斐依舊是受人矚目的那個, 連帶著她這個被曹斐格外看重的妻子, 在盛京的貴女圈里也混得如魚得水。

    那樣的待遇, 薛真很是受用, 也知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曹斐還有他背后的曹家給的。

    霍公子,的的確確是她真心喜歡過的人,可到底是出身太過低微。

    便是像爹說的,霍公子學識才華均過人,日后定能在官場里冒出頭來??蛇@個日后到底要等多久呢?誰知曉霍公子要花多少年才能給她帶來現下擁有的一切?

    是以,薛真如今當真慶幸那事發生之后,聽了娘的,去了江陵府,嫁給曹斐。

    思及此,薛真溫溫柔柔道:“娘放心,我會好好做夫君的賢內助的。如今盛京的閨女圈我也識得了幾個要好的手帕交,日后夫君留在盛京,我定會一心一意地輔佐他?!?/br>
    曹氏滿意地點點頭:“你能這般想,便最好了。那什么霍玨,在盛京毫無根基,便是中了進士,也必不能留下來?!?/br>
    母女二人在馬車里的對話,霍玨自是不知曉,便是知曉了,也不在乎。

    跨過龍門,進了一邊的小廳接受衙役搜身稽查后,他便提著包袱,往里頭的甬道走。

    剛出甬道,行至明遠樓,便見一個面目英俊、氣質不凡的郎君立在明遠樓下,深深打量了他一眼,道:“霍玨?”

    霍玨淡淡頷首,面不改色道:“正是,宗兄有何指教?”

    宗奎微挑眉峰,倒是不意外霍玨會識得自己,不是自夸,如今他在盛京的名氣可一點兒不比自家叔叔低,霍玨聽說過他,一點兒也不稀奇。

    宗奎稀奇的是他望向自己時,那種似乎有些熟稔的感覺。

    他也不深究,勾起一邊嘴角笑道:“指教不敢當,不過是家中長輩對你贊不絕口,奎心中好奇,便來認認人?!?/br>
    霍玨淡聲道:“如此,宗兄可認好了?”

    宗奎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聲,道:“認好了!我家長輩說你才學在我之上,偏我這人狂妄自大得緊,就不信這個邪。此番會試,奎欲與霍兄一較高下?!?/br>
    殿試所比,雖看才學,可也看旁的因素。中狀元者,不一定是才華最出眾者。

    而會試,為求公正,會糊名彌封,相對與殿試來說,更容易比個高下。

    是以,宗奎只比會試。

    得會元者,勝。

    霍玨淡淡掃了宗奎一眼,這人爭強好勝之心,倒真真是從小就有之。就像只孔雀一般,到哪兒了都要讓人夸他的尾屏最美方才行。

    他也不應,只頷首示意了下,便轉身前往號舍。

    明遠樓乃前往號棚必經之處,二人的對話自是被無數考生聽了去。眾人都在好奇著,方才宗奎對話之人究竟是誰。

    曹斐也在好奇著霍玨的身份,他與宗奎齊名,自打來盛京后,三番四次邀請宗奎一同去參加文會。

    可宗奎這人委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不管他相邀多少次,壓根兒就不應。那姿態,分明就在明晃晃地告訴旁人,他宗奎很是瞧不上他曹斐。

    沒想到也有他打上門要同人一教高下的時候……

    曹斐收回眼,這次會試他是定要壓宗奎一頭的。至于方才與宗奎說話那人,既然不曾耳聞過,約莫也不會是多大的威脅。

    -

    會試三場,三日一場,一連考九日。

    從前姜令陪霍玨考完鄉試歸來,便曾說過,那些個秀才從貢院出來時,個個面如土色,差點沒去掉半條命。

    姜黎原想著這趟霍玨出來,就算不是形容狼狽,定然也是面色不大好的。

    誰料她這位夫君除了衣裳微微起了皺,旁的就跟進去時沒甚差別,步履穩健,面色亦是尋常,跟去了趟郊外游山玩水回來似的。

    “霍玨,你可還好?”姜黎上前細看他一眼,除了眼皮底下起了青影,精神頭倒是挺好。

    霍玨淡“嗯”一聲,想著身上的衣裳一連幾日沒換,便忍著沒抱她,只笑著道:“我一切都好?!?/br>
    那廂姜令見他們二人大庭廣眾之下,癡癡纏纏地望著彼此,忙輕咳一聲,道:“姐,姐夫,娘在家里備好了飯菜,等著咱們回府呢。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免得飯菜涼了。”

    姜黎想起她娘一大早地就出門采買雞鴨魚鵝,又在廚房忙乎了一整日,確實是整了一大桌子菜在等著霍玨。

    于是便趕緊催著霍玨上了馬車,回到霍府時,整個院子都在飄著飯香,楊蕙娘與如娘一同在那,安排著仆婦上菜,好不熱鬧。

    用完膳,楊蕙娘知曉霍玨在貢院呆了幾日,肯定是累到不行的,忙讓他回寢屋歇息。

    小夫妻倆就這般慢悠悠地往回走,姜黎趁著左右無人,輕聲道:“霍玨,你考得可還好?若是沒考好也沒事兒,我聽人說了,明年圣人要開恩科呢?!?/br>
    這一整日,都沒人問霍玨考得怎樣。

    楊蕙娘那般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實話,心底早就焦躁到不行了??蛇€是忍著不問,就怕女婿一時沒發揮好了,問了會惹他傷心。

    也就現下,見周遭沒人,姜黎才偷偷問一聲。

    霍玨望著小娘子那張小心翼翼的臉,委實是有些想欺負她了。

    他掐了掐她軟軟的手,溫聲道:“那恩科我應是用不上了,阿令興許能趕得上。”

    誠然,貢院里的號舍條件簡陋,一呆呆九日,屬實是不大舒適??蛇@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對他來說,更難受的是見不到她。

    一場考試考三日,他不過一日半便答完了卷子。

    剩下的時間,他便坐在號棚里,想著他的阿黎,此時在做些什么。

    -

    是夜,薛無問剛回到無雙院,暗一便將幾份謄抄的卷子送了過來。

    薛無問拿起卷子,粗粗掃了一眼便提唇一笑,將卷子遞給暗一,道:“燒了吧。那小子倒是沒有墮衛家人的名聲?!?/br>
    暗一應一聲是,將那卷子放于燭火上點燃,丟進銅盆里,沒一會便燒成了灰。

    暗一是粗人,武功是一等一的好,可學問就不行了。方才那謄抄回來的卷子他是看不大懂的,不過世子既然說好,那就定然是好。

    他望著那銅盆,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世子,前兩日何舟來尋屬下,讓屬下轉告世子一句話。”

    薛無問這幾日都在鎮撫司審那樁連環殺人案,幾乎沒怎么回來定國公府。

    這會聽見暗一的話,便揉了揉眉心,道:“什么話?那小子前兩日還在貢院里考試,莫不是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了?”

    這話里嫌棄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暗一摸了摸鼻子,自家世子對霍公子那樣芝蘭玉樹的人似乎很是看不順眼。莫非是因著魏姨娘給人霍公子也做了香囊的緣故?

    暗搓搓地瞥了眼薛無問掛在腰間的香囊,暗一不由得想:世子當真是好小氣一人,人霍公子是魏姨娘的親弟弟,拿個香囊又怎么了?這也好生氣的?

    暗一正在吐槽得歡快著呢,一抬眼便對上薛無問似笑非笑的眼,立馬肅了肅臉,道:“何舟同屬下道,御林軍副統領林規大人的meimei,在承平二十六年去郊外踏春時失蹤了,至今尚未尋回?!?/br>
    薛無問原本含笑的眼霎時冷寂下來。

    承平二十六年,郊外,失蹤。

    這幾個字眼不由令他想起如今正在查的殺人案。犯人是一名屠夫,在郊外開著一家rou鋪,承平二十五年,他唯一的女兒在郊外一處密林失蹤了。

    彼時與她一同去密林的還有她年幼的表弟,那姑娘失蹤時,他表弟恰巧去小解,回來時只看到jiejie被人扶著上了一輛灰撲撲的馬車。

    馬車的車門打開時,他瞧見里頭似是坐著一人,卻瞧不清那人的模樣,只看見一截白色的繡金紋的杭綢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