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旁邊的顧慧有些不贊同地輕輕拍了拍他。 顧嶼看了一眼父親的眼神,心中有了數,淡淡解釋道:是上司借我來接你們的。先上車吧。 上了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當時顧嶼上高中的時候,顧鐘黎借著親戚的關系,讓他離開了那個三四線的小城市,來到這里求學,從高中一直上到研究生,最后顧嶼留在了這里工作,和父母見面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車窗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車內卻是一路的沉寂。 一直到顧嶼開到自己的小區里,帶著他們去了家里,坐在沙發,顧慧和自己的丈夫對視了一眼,忍不住輕聲嘆了一口氣。這才張口問道:小嶼啊,你,有沒有交朋友啊,都這么大了該找個了吧。, 還沒有。顧嶼倒了熱茶放在他們面前,今天的工作還沒來得及結尾,明天開始我會請幾天假帶你們出去逛逛的,我先回公司。 你先別急,公司少你一個也不會倒,先坐著我們談談。顧鐘黎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嚴肅地說道,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讓你跟我們回去。你有學歷有能力,就算回家也不怕找不到工作。 顧嶼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擺靜靜地聽著。 你也二十六七了,該找個女孩子結婚過日子了。也不能總在這里飄著,車和房家里也能給你準備。明天也不用去請假了,直接辭職。 顧鐘黎幾句話說完,房間內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顧嶼抬起頭來,眼睛直視自己的父親,眼底毫無波瀾,是誰告訴你們的? 什么? 顧鐘黎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顧嶼是在問什么。 我剛才騙了你們.我現在是有正在交往的對象,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和我在一起的是一個男人。 像是沒想到顧嶼會自己說出來,顧母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旁邊的顧鐘黎伸出手指指著他,你,你還有臉說!他站起身怒斥道:少管是誰說的。要不是別人告訴我,我還不信,我的兒子居然和一個男人鬼混。我和你媽養你教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么回報給我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回不回報沒什么關系。你們也不用管我和誰在一起。 顧鐘黎伸手一巴掌揮過去,響起啪的一聲。 其實他也算是一個知識分子,不是會動手使用暴力的人。過去二十多年,他從沒對妻子孩子動過手,就算高中時候顧嶼闖出禍來,他也只是嚴厲斥責。 因為顧嶼一直帶給他的是驕傲,優秀的分數,不錯的長相,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在任何一個親戚朋友口中都是稱贊不絕的。 見顧鐘黎動手,顧母連忙拉住了他,你這是做什么! 顧鐘黎瞪著顧嶼,你要是還要臉,就趕緊和那個人斷了聯系,和我們回去。 顧母也在旁邊勸著:小嶼,你就聽你爸的話,這要是傳到哪個親戚的耳里,我們就都沒有臉面見人了。 說到這個,顧鐘黎就來氣,簡直是傷風敗俗!丟人現眼!我和你媽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他父母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臉面,這一點顧嶼很清楚,但是他沒有讓步。 顧嶼的臉還因為那一巴掌紅著,神色卻沒一點變化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快到下班時間了,我還要把車送回去。樓下有超市,缺什么可以去買。有什么等我回來再說吧。顧嶼將錢包和備用鑰匙留在了茶幾上,就轉身離開了。 到了樓底,顧嶼到超市買了一包冰袋,將臉上的紅腫消下去。 但就在這時手機卻突然響了一聲,提示來了一條短信,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是顧嶼卻知道是誰發來的這條短信。 見到你父母了?他們可真快,我昨晚剛告訴他們,今天就來了。 顧嶼在機場看到父母的神情那一刻,就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過來。 余應榮就是余應榮,一直這樣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一個人。 顧嶼關了手機,扔掉半化的冰袋,擦干有些濕的臉頰,開車回了公司。 到下班時間韓揚出了辦公室,看見顧嶼正在座位上整理剩下的文件,奇怪的問道:怎么又過來了? 還剩下一點沒處理完。 這點事交給其他人也行。 兩個人下了停車場,韓揚坐上副駕駛,你父母既然來了,這兩天你先休假,這輛車你先用著。 顧嶼無聲點了點頭。 車上了路,顧嶼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韓揚,他正靠在座椅上,風透過車窗揚起了他的額前的碎發,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半闔著。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韓揚眼睛移動,看了過來,示意他說話。 此時顧嶼心中突然升起無數想要說的話,卻只能移回眼神往前看去。 車停下的時候,韓揚沒有急著下去,他等了一會兒,問道:不打算和我說些什么?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臉怎么弄的? 顧嶼不自覺地伸出手碰了碰臉,他皮膚很白,那一巴掌又用了很大的力氣,當時冰敷著紅腫下去了,這會兒又泛起紅了。 我父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事了。 韓揚沒有很意外,漫不經心地抽出了根煙點燃了,手肘架在車窗邊緣,猜到了。 說完眼眸一轉看向顧嶼,你打算怎么辦? 我會解決好的。您不用擔心。 韓揚笑著彈了彈煙灰,需要我和他們見一面嗎? 顧嶼搖頭,他們還不知道是您,暫時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我擔心他們會去公司。 離開的時候,韓揚拍了拍顧嶼的頭,加油。 其實這件事真的不怎么好解決。韓揚早就試過。十幾歲的時候他公然挑明自己喜歡男的,他爸那段時間氣得直接和他斷絕了父子關系,所以他去找了牧澤城,讓他養了自己有一兩年,他爸才把他接回去。 到了家,顧嶼剛打開門,就聽見父母在里面爭吵,茶幾上一團糟。 上面扔著許多屬于韓揚的東西,西服領帶,什么都有,有時韓揚有飯局,臟了的衣服就交給他去清理存取,他都單獨放在一個衣柜里。 顯而易見被他父母翻出來了。 你教出來的好兒子!顧鐘黎斜了一眼顧嶼,將手上明顯比顧嶼尺寸大一號的襯衫扔在了桌上,怒斥著妻子。 顧嶼放好鑰匙,似乎沒有看見父母兩人面紅耳赤的樣子,彎腰撿起了那一堆東西,準備回房整理好,卻被顧鐘黎拽住了,把這些都給我扔出去。 私人物品,我沒有權利處置。 顧母紅著眼睛,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是一個同性戀,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她握上顧嶼的手,有點顫抖地說道:這些都無所謂,小嶼,跟我們回去,你會變好的。或者我們有什么不對的,你告訴我們 顧嶼看著自己的父母,心中是有歉意。 如果是其他家庭,可能還會有更壞的結果,或許會打斷自己的腿,綁也會把孩子綁回去,可是他的母親的語氣更像是哀求。任何一個孩子看見這樣的場景都會覺得愧疚。 他的父母是愛他的,顧嶼是知道的。可是似乎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不能為了自己的孩子舍棄。顧嶼很清楚。 顧鐘黎看著他冷淡的樣子,怒其不爭地說道: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當初你要離開學校,非要到一家小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好,你媽勸我放你出去闖闖,我答應了,卻是這么個結果,你老實告訴我,你到這家公司上班,是不是也是為了那個人! 顧鐘黎猜的很對,但顧嶼沒有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您覺得現在的我不好嗎? 他的表情極為認真,讓顧鐘黎愣了一下。 沒有等他說話,顧嶼微微一笑,自答道:我覺得我現在很好。比以前要好太多。 這是見面以來,顧嶼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顧鐘黎卻咬著牙,恨恨說道: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竅! 這場爭論仍舊沒有得出結論。 顧嶼在房間里坐在床邊,整夜都沒有合上眼,手邊是已經整理好的韓揚的衣物,他手放在上面,一整夜都看著窗外。 余應榮也似乎猜到了他這一夜估計睡不著。 所以發來了好幾條短信,雖然看不見樣子,不過想一想也知道吵得不可開交吧,告訴你一件事,你爸剛才問我要韓揚的聯系方式,我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們。 如果要是鬧到公司,韓揚會不高興的吧,說不定還會不耐煩。 可是我又不想讓韓揚難做。 這一句下面,余應榮終于放出了狠招,這樣吧,你在你爸媽和韓揚之間選一個怎么樣?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一想就知道了。 畢竟以他有的是辦法讓一對小城市里沒權沒勢的普通職員夫婦不好過。 僅憑這一句一句話,顧嶼似乎就已經能想象得到余應榮坐在那里,彎著眼角,嘴邊帶著冷笑的樣子。 可是他一個字都沒有回。 第二天顧嶼打開房門,顧母在廚房忙活,顧父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像是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顧嶼還是敏銳的發現了一些不同。 早飯好了,過來端去吧。 聽到聲音,顧鐘黎一邊起身將粥端到飯桌上,一邊對的顧嶼說道:我給你們老板發了短信,替你辭了職。 一夜沒睡的顧嶼腦子有些昏沉,被母親拉著到了桌邊,聽見顧鐘黎的說的話,似乎清醒了一些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明天有票可以回去,你的我也替你買了。這里的房子先不管他,等租期到了,我會來幫你辦的。顧鐘黎舀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乖點和我們回去,不然我和你媽就干脆買了藥喝了算了。 語氣很平常,聽不出來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不過就算是認真的,也不過是慣用來要挾人的籌碼。 顧嶼半晌沒搭話,卻突然笑了一下。 冷冷的。 但顧鐘黎也沒讓步。 吃完了早點,顧嶼起了身,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兩個人都沒攔他,早點回來。 出了門沒多久,顧嶼接到了韓揚打來的電話,剛才我收到了你爸媽的短信。你要辭職? 不是,我不想辭職。 韓揚看了一下電腦上顧嶼父親發來的消息,對方似乎還是以為自己只是顧嶼的老板,所以也只是語氣誠懇地表達了辭職意愿。 你想好了嗎?之后可能和你爸媽有的就是數不清的爭吵甚至鬧翻也有可能。 既然都發來了這種東西,那顧嶼父親的態度強硬程度就可見一斑。 顧嶼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天空,清楚地說道:我希望一直能在您左右。 那這條消息我就當沒看見了。韓揚笑著移動著鼠標,點了刪除。 掛了電話,顧嶼開了韓揚的車,往一個他從未去過的地方駛去。 韓揚看著顧嶼父親的消息框,覺得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聯系方式的。 對方過了一會兒才回過消息,似乎也不想和他多說什么,只是簡短的一句回信。 是一位姓余的先生。 顧嶼到的時候,余應榮的門是大開著的,似乎就是在等著他一樣。 他抬步走進去,就看見余應榮正坐在沙發上剝著石榴。 早就知道顧嶼會來,余應榮接到顧嶼電話說要來找他的時候,沒有一絲意外。 聽見顧嶼走進來的聲音,他連頭也沒抬,右手拿著水果刀,鋒利的刀刃劃過,利索的削去了頂部花狀的外皮,再順著里面的紋路劃上幾下,輕松的掰成了幾瓣。 艷紅的果汁從指尖滑下去,余應榮隨意地拿出了一張抽紙擦了干凈。 然后這才抬起眼看向顧嶼 第38章 余應榮仰頭審視著顧 余應榮仰頭審視著顧嶼,嘴邊的笑容艷麗無比,怎么樣?想好了嗎? 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顧嶼沒有回答余應榮的問題,慢慢走到了余應榮的身前,不同以往端正嚴謹的姿態,他彎腰坐在了大理石質地的桌上,翹起了腿,只看見韓揚對我好一點,就急得不行,等不及要解決我了? 余應榮一只手撐著沙發,偏了偏頭,你還真是嘴硬啊。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對你父母做什么嗎?還是說,你為了韓揚就不認你爸媽了?拿著刀的右手往外攤了攤,真是讓人難過,辛辛苦苦地養大的兒子,因為一個男人就對自己不管不顧了,真是可憐。 顧嶼猛然出手拽住余應榮的衣領,拽到了自己面前,一拳揮了上去。 余應榮沒來得及反應,生生挨下了,下一秒顧嶼卻又從他手中奪過了那把刀。 怎么?余應榮抬起頭來,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即使顧嶼拿著的刀距離他不過幾厘米,也游刃有余的笑道:嚇唬誰呢,你敢嗎? 顧嶼突然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伸手拽過了余應榮的手,將刀尖轉了一圈對準自己,把刀送進了余應榮的手中,指著自己,不然這樣吧,朝這里來一刀。 余應榮皺起眉,冷笑一聲,你什么意思? 顧嶼冰涼的手指握緊了余應榮的手,讓刀尖一寸一寸往自己的腹部靠近,不是要讓我離韓揚遠一點嘛,只要我死了就行吧。余應榮,這是唯一也是最有效的辦法。我現在告訴你了,你要怎么做? 這是余應榮唯一的方式,也是顧嶼的。 余應榮擺出了一個問題給他,所以今天他來解決了。 不敢嗎?顧嶼笑容愈深,余應榮什么時候這么膽小了。 他的眼神中有諷刺也有不屑,不用擔心,你的家庭會為你解決后續一切問題的。 余應榮瞇起眼睛來,你真當我不敢嗎? 顧嶼沒有說話,手上卻更加用力起來,刀尖穿透衣料,直刺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