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不管是什么。聞舟堯說:總之不是什么好事。 林俞做事習慣瞻前顧后,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會提前預料,當初江南盛家的事兒,跟著師傅林德安單獨出門的事兒,包括這次受傷瞞著家里的事兒。 仔細看這些事情的最終結果都不算壞事,但是放在林俞自己身上,都有很艱辛的過程。 這在聞舟堯眼里,就不算好的處理方式。 這么多年,林俞什么尿性聞舟堯早就摸清楚了。最好閉嘴什么都別想,少嘴里叭叭問個沒完,就是聞舟堯現在要的狀態。 林俞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癟嘴:知道了。 這場詭異的對話到這里,才又以這種沒頭沒尾的方式做了結尾。 姑媽一家的事兒最后還是聞舟堯去找了老太太。 林俞不知道居中具體是怎么處理的,反正之后再也沒有聽見隔壁吵過架。 林家那幾天人來人往。 很多人都看見趙穎晴和他同進同出好幾次。 飯桌上知道聞舟堯和林家關系的,更是直接調侃說:老太太家這看來是要親上加親了。 孩子都還小呢。老太太倒是不介意,反而帶了笑意。 他這些年本就拿聞舟堯當親孫子的。 不過嘴上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那都講求什么自由戀愛,哪像我們那個時候。如果孩子們自己看得上,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能多說什么。 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林家對在學期間戀愛這方面要求并不是很高,林柏從當時也和聞舟堯說過,自己有分寸就行。 桌子旁林俞的位置好死不死卡在聞舟堯和趙穎晴的中間。他被耳邊接連不斷的調侃和一桌子打量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 左手邊趙穎晴紅臉低頭,右邊聞舟堯不動聲色。 林俞: 他究竟是錯過了什么? 終于到了老太太壽誕的前一天。 家里有一批采買的活兒沒人能抽開身,林柏從做主讓幾個孩子出門去置辦。 林爍帶著林皓出了街就跟脫韁的野狗似的不見了蹤影,林俞一個人跟在聞舟堯和趙穎晴的后面。 他狀似無意識地看著街邊陳列的店鋪和攤位,實際上耳邊都是趙穎晴的聲音。 他都不知道平日里安靜如斯的表姐也有這么努力跟人找話題的時候。 她穿一件百褶裙加小外套,偏頭看了一眼走在身側的人的臉,開口道:那個我爸媽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說謝謝。 沒事。林俞聽見聞舟堯說:就只是順口提了一句。 林俞心想,是誰讓他別多管閑事來著。 這是正午十分,初冬的太陽濃烈但不灼人。 林俞能看見兩道拉長的影子一前一后映在街道上,風吹側臉而過,帶起一片微微涼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街角一晃而過的身影吸引住了林俞的注意力。 他定睛看了幾秒,想也沒想就轉頭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走得匆匆忙忙,像是在躲避什么東西。林俞追著背影跑了大概有三條街左右,才發現前邊的人腳邊突然急剎下來一輛黑色轎車擋住了他的去路。 林俞正要張口,就發現車里下來一個男人。 短頭發,身穿一身呢子大衣,劍眉星目,氣勢很足。 這人二話沒說,上前直接扛著前邊的人就往車里扔。 林俞抬腳就想上前。 下一秒手臂卻被人抓住拽回。 他回頭就看見了聞舟堯那張黑臉。 哥。林俞語氣有些著急,當即也顧不上其他,反抓著聞舟堯的手說:我好像看見三叔了! 三叔林正軍,即使剛剛只匆匆看見了側臉,但林俞確信自己應該沒有認錯。 林家幾兄弟里,三叔長相最好。 即使林俞很多年沒再見到過他本人,但是印象一直深刻,何況大半年前他傳信說很快會從海上回來了,結果沒多久就又來消息說被事情絆住。 家里人包括老太太在內,都以為他還在海上。 這里是建京,怎么可能呢? 聞舟堯的手還抓住他的胳膊,聽見林俞的話就往前方的位置看了一眼,結果只看見揚長而去的車尾巴。 聞舟堯收回視線,皺眉說了一句:亂跑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后面跟著跑來的趙穎晴氣喘吁吁停在旁邊,開口道:小俞,你剛剛跑哪兒去了?弄得我和大哥一陣好找。 林俞抿了抿嘴角,沒說話了。 剛剛那人身份還沒確定,林俞也不想傳到家里人耳朵里。 他心里裝著事,也沒有回答趙穎晴。 趙穎晴站在原地有些尷尬,去看聞舟堯,卻發現聞舟堯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在自己這邊。 她只好開口說:沒事了吧,不如我們還是先去把東西買了? 有林爍他們。聞舟堯應了聲。 他最后捏了捏林俞的后脖頸,開口說: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說。 林俞看了他哥一眼,眼里憂慮明顯。 點點頭嗯了聲。 楚天向這些年在建京倒是經營得有一些人脈,找個人問題不難。 有消息傳來的時候,就在當天夜里。 聞舟堯帶著林俞迎著夜色出門,到了俱樂部門口的時候隔老遠就看見楚天向站在外面的路邊。 查到了。知道這是正事,對方倒也不廢話,見了兩人直接說道。 林俞跳下自行車后座,匆忙問:是不是我三叔? 楚天向看了一眼后邊的聞舟堯,表情閃過一絲為難,但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說:沒錯,就是你三叔林正軍。 那 林俞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就做好了事情不會簡單的心理準備。 果然,楚天向說:根據我們查到的消息來看,你三叔大約是在三個月前左右到達的建京,而且不是一個人。你們今天中午看到的那個男人叫向毅,他是建京最大的輪船制造公司宇博的太子,家里別說是在建京,他們家基本壟斷了幾大沿海城市的所有輪船制造。我們的人也就剛打聽出這點東西就被對方察覺了,至于他跟你三叔的關系,并且為什么會在大街把人帶走,我們還沒有眉目。 林俞皺了皺眉,三叔的家信并不多,但這幾年也從來沒有提及過一個叫向毅的人。 林俞:能想辦法讓我跟三叔見一面嗎? 恐怕很難。楚天向實話實說,你們今天自己也看見了,你三叔跟那個向毅之間應該是有什么矛盾,不然不會是那樣的情形。而且你想過沒有,你三叔人就在建京,當初為什么沒有跟家里說實話? 林俞擔心的就是這樣。 三叔干的行當風險本就高,這幾年還總飄在海上,上一次來信原本說要回建京定下來但是遲遲沒有兌現,說不定在哪兒就得罪了什么三教九流下作不堪的人。 家里以前是鞭長莫及,現在知道人就在建京,林俞怎么可能視而不見。 林俞: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楚天向:這個倒是有幾個猜測,都是向家在建京的產業,不過具體位置,恐怕還得一處一處去找。 行。林俞點頭,有消息就成。 感謝的話留給聞舟堯自己和楚天向說。 林俞站到墻邊,背靠著墻,低頭出神想事情。 楚天向點了一根煙,朝林俞這邊看了好幾眼,才轉頭對著聞舟堯問:由著他來? 這事兒目前確實不適合讓家里人知道。聞舟堯接了一句。 楚天向猛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看著聞舟堯說:舟堯,叔這也算多管閑事提醒一句。我知道你和林家關系確實很好,但他三叔這事兒吧不簡單。 聞舟堯看向楚天向:你剛剛是不是沒說全? 楚天向嗯了聲,他抖了抖煙灰,壓低聲音道:我們還查到一點東西,他三叔和向毅在幾年前就認識了,一開始是生意上的往來,后來就 就怎么?聞舟堯問。 楚天向表情有些微妙,我這么跟你說吧,大概一年前向家給向毅訂了一門親事,但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黃了。而這眾多傳言里,最多的一種說法,就是這姓向的喜歡的是男人,我看過他三叔那照片我就怕這當中復雜,到時候一個處理不好,你在林家的身份尷尬。 聞舟堯聽到這樣的結論,最后也只是意外了一瞬的時間。 最后他拍了拍楚天向的肩膀說:沒事,這事兒先別告訴林俞,我知道你們給向家制造點麻煩的能力還是有的。拖到我們把人找到就可以。 這個沒問題。楚天向答應得倒是爽快。 確定三叔的位置時間用的不多,林俞不想耽擱時間,連夜出門找的人。 最后確定的地方是城郊一棟獨棟別墅。 這附近的寸土寸金,林家在建京已經算是根底深厚的傳統望族,但真要和一些所謂的頂尖財閥相比,基本上是沒有可比性的。 別墅外圍有保安值守,高墻大院,里面到了晚上依然燈火通明。 林俞站在鐵大門外的陰影處,仰頭問站在旁邊的聞舟堯說:三叔真在這兒? 聞舟堯低頭看了他一眼,嗯了聲。 大概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鐵門緩緩打開,從里面開出兩人白天所見到的那輛黑色轎車。 聞舟堯說:看來是那邊動手了,要找人我們只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 夠了。林俞道。 十分鐘后,林俞在別墅二樓最左邊房間見到人的時候,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 因為床上的人看起來太瘦太虛弱。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林俞很難相信一個人能在短短的一個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就變成這幅模樣。 又或者說,他本來就已經不太好了,只是林俞見著他那會兒太匆忙,并沒有看仔細。 男人在床頭坐著,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五官英俊依舊,但他身上僅穿的一件灰藍色睡衣在他肩膀上掛出空蕩的感覺。 尤其是林俞無意中掃到他脖頸間斑駁的痕跡時,心臟瞬間就緊縮了一下。 印象中的三叔不該是這幅模樣,他落拓不羈,笑容爽朗,朋友遍布大江南北。與人交談間也該是談笑風生的俊朗模樣,而不是現在這樣,林俞站在眼前叫他三叔了,他才從窗外收回走神的思緒打量他。 三叔?林俞猶豫了會兒,再次喊道。 林正軍轉頭皺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后眼中有一絲亮光閃過,然后猶豫著道:小俞? 聲音又干又澀。 林俞沒想到這么多年,他都從一個奶團子變成少年模樣了,他還能一眼認出自己。 林俞扯過旁邊的人,勉強笑了一下說:三叔,這是 舟堯對吧?林正軍替他說了。 他說完臉上閃過一絲淡笑,對著聞舟堯道:我們通過幾次信,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聞舟堯點頭上前,對比林俞對他目前處境的那種慌亂擔憂,聞舟堯顯得鎮定太多,他走到床頭,直接彎腰問:車就在門外,還能走嗎? 一句廢話都沒有。 林俞因為他哥的鎮靜,才想起來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跟著上前道:三叔,家里人現在都還不知道,小姑之前有套朋友房子的鑰匙還在我們手里,先離開這里再說。 曼姝啊。聽到提起小姑,林正軍像是陷進回憶里,然后笑著說:也好久沒見了,我記得以前家里就數她最鬧騰。 他說完看了看房間里的林俞和聞舟堯。 然后才說:看到你們我還挺意外的,居然都長這么大了。 林俞:三叔 林正軍:家里就麻煩你們先替我瞞著,我這里情況比你們想的要復雜。我猜你們今天能進來見到我,一定花費了不少力氣。先回去吧,我這里也快要結束了,明天的壽誕宴會,我會出席。 他話里有種決然到極致之后的淡然,林俞擔憂地看了看他,然后又看向聞舟堯。 聞舟堯沉吟半晌,開口說:我們走吧。 可是 聞舟堯扣住林俞的肩膀,然后轉頭對林正軍說:三叔,家里見。 家里見。林正軍說。他看向還一臉遲疑的林俞又對聞舟堯笑著說:林家的寶貝看來還是不放心,舟堯,看著點他。 林俞有些羞愧,這種時候了,三叔居然還讓他哥照顧他。 林俞被聞舟堯帶出別墅大門的時候,林俞壓了好半天的情緒突然就炸了。 他現在路邊,沉默半天后冒出了他這輩子說過最好難的一句臟話,艸他媽! 他一腳將路上的一大塊石頭直接踹飛,還稚氣還沒完全褪盡的臉上全是陰云。 腳不痛?聞舟堯問他。 你看見了嗎?林俞完全沒把聞舟堯的問話聽進耳朵里,語氣里的火氣一層一層疊加,三叔絕對被強迫了,他連這棟房子都出不去!那個向毅更不是什么好東西! 林俞自從回來,就從來沒有這么火冒三丈過, 他上輩子對三叔的記憶還停留在他總是神出鬼沒的階段,最后離開后更是無從得知音訊。 他一生未婚,林俞想過他放蕩不羈受不了束縛,也想過那種或許他和自己一樣的可能性。 但這里面絕對不包括被迫。 還是被一個男人。 他讓林家跳過了盛家的坑,拽著林爍林皓一路往前走,他想拽住很多很多人。 但現在他林家的人,居然在外受了這種欺負。 林俞眼睛都燒紅了。 聞舟堯伸手套住林俞的脖子,把他一切情緒堵在自己的肩膀處。 好了。他說:三叔有自己的打算,你應該相信他。 哥。林俞悶聲道:我還是沒用對吧? 聞舟堯嘖了聲,在他耳邊說:林小俞,我早就說過,讓你一天少想一些亂七八糟沒用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