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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話音剛落,底下有個耳熟的女聲出言阻攔:“康大人且慢!” 康若濱尋聲望去,再一細看,大吃一驚。 怎么那日在公堂之上辯過陶氏小兒溺水案子的女訟師,今日又出現在這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案哪來你摻和的地方?” “大人,我是侯爺和夫人聘的訟師,今日特來為范縉范公子澄清事實。” 靖城侯府聘的她?豈不笑話。康若濱正要開口將她打發了去,不想她卻先一步拿出契書來:“這是侯爺和夫人托我的契書,與那日陶氏一案的契書一模一樣。當日大人看過了便認了,想必今日的手續,也該無甚大礙吧?” 康若濱被她堵了個正著,一時竟無言以對,憋了半晌,沒好氣道:“本官沒說你的契書不可。”他指了一下寧平侯府的方向:“審案子講究個平衡,寧平侯一方并無訟師,你們兩家先前既沒有商量,你便該退出去才是。” 真是神邏輯,秦山芙暗自腹誹。 然而她面上還維持著客氣:“大人,話不能這樣講。既是來升堂的,都有權利聘個訟師替自己說話。既然寧平侯府沒有訟師,那就去請一個不就好了?總不能因為自己沒胃口,也不讓同一桌子的其他人撂筷子不吃吧。” 康若濱沒想到這小女子竟這么堅持,更是不悅。 而一旁的寧平侯聽了半晌,倒感到有些稀奇了。他原以為秦山芙是靖城侯府帶來的一個婢女,沒想到竟然是替他們說話的訟師。 更意想不到的是,就這么短短幾個來回,他便看出這女子伶牙俐齒,很是難纏。眼見康若濱也想不出轍將她趕走,寧平侯便喚了身邊的隨從吩咐道:“去,將黃訟師請來。” 曹錦麗聽他叫外援,卻覺得這樣不妥,忙小聲攔道:“侯爺,這案子黃訟師怕是不清楚里頭的曲折,恐怕來了也……” “無妨。”寧平侯一擺手,“黃訟師知道這案子,先前就同我說過他愿意親自替我們來公堂給束兒討回公道。我原想靖成侯應是個體面人,鬧不到這個地步。眼下看來……哼。” 曹錦麗再無話說,只好滿腹心事地坐了回去。康若濱見寧平侯自己松了口,他自然也無執拗的必要,只好悶聲認下,去等那隨從叫黃訟師來了再說。 然而秦山芙卻不閑著。趁那個不知底細的黃訟師沒來,她又道,“康大人,既然此次升堂可以留民女在此,那么民女就接著方才繼續說了。” 她手指大門,“本案干系重大,需得將案件經過拆開了仔細審,請大人今日務必開門示眾,在青天白日下公開審理本案。” “大膽!” 康若濱剛平了火氣,又被她一句激得失態,下意識就重重一拍驚堂木,清脆的巨響回蕩整個廳堂。 然而這一下沒呵住秦山芙,倒將曹錦麗嚇得狠狠一抖。康若濱也顧不得賠禮,手指秦山芙:“本官的衙門,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然而秦山芙才不怕他,迎面正懟:“輪不到我,難道還輪不到本朝律法么?” 康若濱瞪大了眼,秦山芙據理力爭。 “本朝《諸司執訓》由太宗一朝編纂制定,對各府司的辦事規章皆有明文規定,其中有云,官府衙門審案,需由案外人旁聽以正視聽。” “笑話,你上回怎么不——” “上回陶氏小兒一案康大人閉門審理,民女便覺得不妥,但后來晉王殿下前來,也算是合了規矩。可今日晉王殿下未到,堂內也無其他案外人在場,既如此,大人就該開了門公開審理,否則便是枉法裁判!” 康若濱被秦山芙的一通道理講下來,頭腦嗡嗡作響。 這女訟師與那日判若兩人,先前明明輕易被他拿捏,從頭到尾都溫順無比,哪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然而他卻一時尋不到攆她走的由頭,康若濱強壓怒氣,冷聲道:“你既知《諸司執訓》是由太宗朝制定,便知距今也時日長得很了。過往的規矩,焉能套用現下的情形?豈不似那刻舟求劍之人般可笑!” 秦山芙卻意味深長地笑了:“康大人慎言。這律條雖距今時日已久,可哪朝有說廢了這律法的?既是沒有廢止,便就是現行有效的,難不成康大人連祖宗規矩也敢不遵嗎?” “你!” 這帽子可扣大了,康若濱哪受得了這個。秦山芙自然也知道這句話分量有多重,卻仍無所顧忌。 如今不似上回,上回她是有求于康若濱給她一個勝訴判決,而現下的康若濱雖是審判官,立場卻與她的敵人無異,她必須火力全開才行。 一旁觀戰的靖成侯也沒想到這個小女子這么刁鉆,竟將素有主見的康若濱逼得說不出話來。靖成侯也是有些資歷的老人,聽到話說到這個地步,便適時上前補充道:“康大人,且不說《諸司執訓》是怎么規定的,但你的上一任京兆尹韓大人,審案子可從來都是光明磊落,敞開了門讓人聽審,從不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既有規定,又有先例,不就是想將自己衙門的門關起來,康若濱竟一時找不出理由僵住了。他悶聲半晌,又道:“此案牽涉的人都是朝廷要員,也不能僅聽一家之言,需問一問寧平侯府才是。——侯爺,夫人……” “萬萬不可!” 曹錦麗早在聽秦山芙主張公開審理時便焦躁不安,不等康若濱話說完便急道:“又不是尋常老百姓的家里長短,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家出了這種慘事本就失了體面,怎能像猴戲一樣被人圍觀,還有沒有體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