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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人之常情?”朱茂才聞言冷笑一聲,“一家子沒一個心術正的。說是鄰居,卻也是惡鄰。哪有將自己兒子托付給自己的rou中釘眼中刺的,你竟說這是人之常情?” 秦山芙一聽這話就心道不妙。看樣子,朱陶兩家絕不像那日陶氏所言只有些雞毛蒜皮的糾葛。 康若濱自然也是聽出這層意思,便轉而去問陶氏:“你們兩家可有什么恩怨?” 陶氏囁喏了一陣,不敢答,只拿眼神示意自己的丈夫陶阿六。陶阿六躊躇一陣,小聲道:“街坊鄰里之間多少都有些嫌隙……” “陶阿六,你和你婆娘且要些臉吧!” 朱茂才狠狠啐了一口,“我兒子天生腦子不好使,你攛掇著你家那猴孫欺負了他多少次?動輒就拿著碗大的石頭丟他,攆在后面罵他傻子。你家小六不學好,自我兒死后,就轉頭開始折騰我,趁我不在家屎尿糊我一床,偷雞摸狗的事一樣沒少干。我但凡是去找你倆理論,你倆誰是講道理的那個?欺負我腿腳不好使,回回都提著棍棒將我打回家。你們管這叫嫌隙?好大的臉吶!” 秦山芙沒想到方才還畏畏縮縮的男人此刻竟有如此大的爆發力,樁樁件件歷數下來,瞬間就被他占了上風。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說的很可能都是真的。秦山芙聽完之后只想嘆氣,這陶氏二人果真教不出什么好坯子,雖沒有血海深仇,但長年累月的惡氣攢下來,也能攢出潑天的怨氣。 朱茂才一腔控訴之后轉向康若濱,竟當眾落下眼淚來:“老爺,我自小腿上落下了毛病,只能慢慢挪著走,站得久都難受。他們陶家欺辱我已久,我也回回見他們沒好臉。那日陶小六一定要上我的船,我原想將他趕下去,卻又跟他娘大吵一架,他娘非將她兒子塞給我不可,還說什么‘我就不信你能把小六如何’這樣的渾話。我是不敢把小六怎樣,但老天開眼要收人,我又怎攔得住?她一個做娘的如此心大,自己兒子落水溺亡,分明是報應不爽,莫不是又是看我好欺負,想一口屎盆子扣我頭上?!” 朱茂才的辯才與他外貌極不相稱,堪稱字字珠璣,雖面相上一副苦不堪言的委屈樣,但言語之間盡是兇險的殺招,令秦山芙始料未及。 果不其然,坐在上頭的康若濱聽得眉頭直皺,看向陶氏的眼神也多了許多厭惡。他冷聲問陶氏二人:“朱茂才方才所言,是否屬實?” 陶氏也被朱茂才連珠炮一樣的控訴整懵了,又見判官老爺鐵青了臉色,當即腿軟,“回、回老爺,屬實……都屬實……” 康若濱一拍驚堂木:“既是屬實,此案便沒什么好審的了。你們本身與朱茂才交惡,逆著朱茂才的意硬將兒子交托出去,之后有什么后果,該是由你自行承擔才是。堂下人聽判——” “大人且慢!”秦山芙再也顧不得,強行打斷他道:“大人,此案離真相還遠得很,怎好如此草率定案?”她轉向高庭衍的方向,“晉王殿下,您覺得這案子審清楚了嗎?” 被秦山芙這么一問,康若濱這才想起邊上還有個旁聽的貴人在場。 果然訟棍就是來攪場子的。康若濱硬生生按下不快,強行揚起一絲笑來,轉頭問高庭衍請示:“晉王殿下,依您看……” “這是康大人的衙門,此案如何審,全憑康大人的意思。” 這個判決高庭衍不能有任何表態,否則這個先例就會有瑕疵,事后提起來康若濱就會說這是晉王干預的結果。 秦山芙自然也曉得這個道理。方才問他也并不是要晉王下場替她做主,而是提醒康若濱要有所忌憚。否則她一個訟師,連自己的主場都掌控不了還得靠晉王鎮場子,豈不是廢物一個?這還怎么收律師費? 于是秦山芙趁著康若濱猶豫之際,見縫插針發表意見,將差點跑偏了的審理方向硬扳回正軌。 “大人,方才一番詢問,只是查明了陶氏的過錯。本案中,陶氏確實并非完美受害者,其未能看顧好自己的兒子,理應受罰。然而陶氏犯錯,卻不是朱茂才脫罪的理由。本案陶小六是在朱茂才的眼皮子底下溺死的,這才是案件最關鍵的事實,其他都不重要,民女還請大人繼續查下去再做定奪。” 第45章 間接故意 秦山芙抓緊機會闡明觀點, 硬是將差點走偏了的庭審重點扯了回來。康若濱一聽,覺得秦山芙說得也有些道理,然而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道:“陶小六雖說是溺死的,但如果其母不將他硬塞給朱茂才, 他便不會喪命。” 秦山芙堅決道:“這是兩碼事, 大人。朱茂才雖被硬塞了陶小六, 但陶氏又不是拿刀逼著他,他若不愿,停船不去也是法子, 或是換個渡口再去也不是不行,而朱茂才卻順水推舟還是去了,可見其也不是那么不愿意。” 朱茂才啐了一口,怒道:“哪來的臉!我自己劃船釣魚,為什么非得因他們這起子不要臉的改主意?他們欺人在先,莫不成我回回都得躲著走?” “你可以不躲,但你明明也有一萬個法子拒絕陶氏和陶小六。”秦山芙反駁道,“你完全可以在離岸不遠,水還淺的地方將陶小六丟出船, 而你卻沒這么做,反而半推半就地載著陶小六去了湖心。你雖嘴上不說, 但行動上已經明確向陶氏表示,你愿意接管陶小六。” 朱茂才急道:“我沒那個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