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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芙又問:“早年死了老婆?老婆怎么死的?” “病死的?!?/br> “前年死了兒子,兒子又是怎么死的?” “那兒子天生腦子不好,一直就沒對勁過,也是病死的?!闶裁匆馑??該不是懷疑俺們害他在先吧?!” 秦山芙不語,也懶得解釋了。當事人不配合,眼下對她交代的這些事情,她也不知是真是假,當律師最是頭疼這種情況。 她不想再與這兩個人待在一處了,想了想沒什么話要問,便起身先回去了。走到門口她忽然想到什么,轉身又問道:“這個朱茂才,平日里見到你們兒子,是什么態度?” 陶氏冷哼一聲,“陰不陰,陽不陽的,從來就沒個好臉色。他就是嫉妒我們的兒子是個能喘氣的,他自己的兒子卻是個傻子,還死了!” 秦山芙委實想不通這婦人怎的如此刻薄,好端端的苦主,竟讓人一點也同情不起來,忍不住挖苦道:“那你兒子現在還能喘氣么?” 陶氏聞言臉色一變,整個表情都扭曲了。秦山芙不愿再與她多纏什么口舌是非,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自那日后,秦山芙再也沒找那對夫婦聊過,只將自己關起來自己琢磨著這案子的應對思路。 這個案子事實方面很簡單,原告被告對事發經過的描述一致,就是小兒上了朱茂才的船跟過去釣魚,不慎跌落湖心,朱茂才袖手旁觀致其溺亡。 兩方對事實認定并無爭議,也無需再去補強什么證據。此案真正疑難的地方是論理,即律法該怎樣評判這件事。于是秦山芙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為案子準備了代理詞,準備當堂呈遞京兆尹,以便她理解她的思路,順著她的意思下判決。 秦山芙在這廂琢磨案件,外頭竇近臺也沒閑著,暗中找人攛掇著陶氏兩口子擊鼓鳴冤,還借了些鄉民圍觀靜坐,將一貫清凈的京兆尹府也搞得跟大理寺門口一樣雞飛狗跳,險些在天子腳下鬧出不小的動靜。 高庭衍自然也少不得推波助瀾,只是當著今上的面問了一句京兆尹府最近門前為何如此熱鬧,康若濱便冷汗直流,連稱三日內必定平了這件事,下了朝便趕回府衙料理這件小兒溺水的案子。 又過了兩日,朱茂才也被人快馬緝拿進京。秦山芙終于在升堂當天見著了他,一個沉默陰鷙,脊背佝僂的矮小男人。 陶氏一見著朱茂才就恨紅了眼,撲上去就是響亮的一巴掌。秦山芙一個沒注意就被她得了手,眼見她又要撲上去廝打朱茂才,秦山芙一把拉住她呵斥道:“這里可是京兆尹府!公堂之上,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陶氏哪管得了那些,轉頭指著她的鼻子啐道,“他殺我一子,我撇他兩巴掌又如何?你既愿護著他,就去當他的訟師好了,少在這里礙我的事!” 秦山芙冷笑一聲,“我替誰辦案子,還輪不到你來置喙?!笕耍@婦人怕是欠點規矩,不若替她戴上枷鎖,免得她又暴起傷人,擾了公堂的秩序!” 康若濱這個主審官還沒來,在場的只有一位通判做著開審前的準備。方才陶氏暴起傷人他未來得及制止,也被這婦人的兇悍驚呆了,眼下聽秦山芙開口才回了神,當下也覺得十分有必要,于是忙命人給陶氏套上枷鎖,又聽她口中惡語不斷,便又給她嘴里塞了帕子。 陶阿六見自己的媳婦被這訟師整得比那囚犯還不如,一時氣急,正開口怒罵,秦山芙卻先一步截住他的話,低聲警告:“我奉勸二位,公堂之上,休得跋扈囂張。受害人就要有受害人的樣子,你們既如此厲害,還要官府作甚?要想討回公道,便乖乖閉嘴。倘若因你們胡鬧騰輸了官司……” 秦山芙頓一下,意味深長道:“你們真當大理寺和京兆尹的衙門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別殺人的沒定罪,你二位先掙個誣告的罪名蹲號子?!?/br> 陶氏二人這下終于明白了個中厲害,當即住了嘴,再大的怨懟也悶在心底,再也不敢有二話。 秦山芙安頓好這兩個不省心的,這才想起挨了巴掌的朱茂才,轉身向他望去。 這個男人明明被陶氏扇了一巴掌,但自始至終泥人似地一聲不吭,窩窩囊囊地縮在原地,好像他才是這案子里的苦主。 陶氏為何如此肆無忌憚就上前扇他巴掌?而他為何又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人的性格就是這樣么? 秦山芙百思不得其解,卻又無意間發現這灰老鼠一般的男人正斜著眼偷望著陶氏二人,眼神里淬著毒,發現秦山芙正看著他后,又將陰冷的目光緩緩挪到她的身上。 秦山芙只覺一陣毛骨悚然。 第44章 碰釘子 公堂上鬧騰一陣之后, 康若濱這個主審官終于來了。 秦山芙隨眾人行禮,偷偷觀察著他。眼下這個案子爭取一個勝訴判決固然要緊,但康若濱也是沈世子那個案子的主審官, 因此趁現在摸一摸主審官的脾性也至關重要。 要說康若濱也確實是個有脾氣的判官。他不喜歡升堂的時候有無關人在場,一來就遣走了不少人, 并命人關起大門。不想正要升堂時有人來報晉王過來了, 康若濱眉頭皺了一下, 只好道:“那便將晉王殿下請進來吧?!?/br> 京兆尹雖由皇帝直接選拔任命,但在審案一節,仍需受大理寺轄制。晉王不是閑王, 受陛下倚重,掌三司刑獄之務,時不時也會旁聽個案子,沒什么稀奇的。因此康若濱也不敢有二話,只得另行設座,將這位皇天貴胄迎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