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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來這之前秦山芙也考慮過,要不要將給趙三祥支招這件事告訴劉家。 如果要瞞,瞞得了一時,可這街坊鄰里的,終究瞞不了一世,不如一開始就自己坦白,還能少了誤會,多了誠意。 只是她原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誰曾想這劉二喜也以貌取人,看她年輕就打心眼里瞧不上她。既然如此,她不如就順水推舟將當日的情形坦白出來,也好讓劉二喜正視她這個人。 果不其然,劉二喜一聽這話就急眼了,“什么?!原來是你在后面使壞?!” 秦山芙連忙賠笑:“怎么能說是使壞呢。那日您跟趙掌柜吵得一條街都聽得見,您走后我就上前與趙掌柜攀談了幾句,我無心說了幾句話,原以為他沒當回事,不想還真被他聽了進去,轉頭還用在了公堂之上。” 嗯,即使是坦白,也是要講究尺度的。當日她企圖做趙三祥生意這事,可不能告訴劉二喜。 她這種行為,是典型的吃了原告吃被告,擱現代是要被吊銷律師執業證的違規行為。好在古代沒這么多規矩,她就可以借此好好收拾一頓趙三祥,順道再成一筆生意。 秦山芙繼續誠懇道:“雖然是無心之失,但那日在公堂看您毫無招架之力,我到底有些良心不安,所以想了法子,這就急忙過來了。” 原來借燈油也是由頭。劉嫂子一撇嘴,臉色頓時不大好看了。 秦山芙趕緊切入正題:“那日我跟趙掌柜說的話,雖然看起來有理有據,實則還是有漏洞的。他既然拿《大憲律》說事,讓韓老爺糊涂,那咱們依舊可以拿《大憲律》駁斥回去,讓韓老爺還我們一個公道。而具體依哪一條,我也找好了,準保讓趙三祥這次一點抵賴的余地也沒有。” 劉二喜有些興趣:“哦?依哪一條?” 秦山芙斂眉一笑,抿住唇不說話了。 吃一塹長一智,她怎么可能像上次一樣,倒豆子似地將干貨直接倒出來? 劉家嫂子見秦山芙忽然不說話,等了半天,不由有些著急。劉二喜也等著秦山芙繼續往下說,見她不吭聲,急道:“怎么不說了?你說能將趙三祥駁倒,到底是怎么個駁法?” “劉當家想知道?”秦山芙不疾不徐。 “那是自然!”劉當家隱隱有些坐不住。 秦山芙從袖中掏出兩張薄紙,擱在劉家夫婦的面前。 “劉當家,劉嫂子,咱們做街坊也有些時日了,我家中什么情況,您二位也了解。如今我無父無母,身無長物,也就對打官司的那一套熟稔些,因此想借此掙些糊口的小錢。這兩張紙是一式兩份的契書,是您二人與我的契約,約定將趙三祥的這樁案子交給我來辦。我可以替你們擬文書,也可以去公堂替你們數落趙三祥,幫忙說服韓老爺同意我們的說法,最終贏了這場官司。至于費用方面……” 秦山芙頓了頓,面露難色:“按理說,這么一樁案子辦下來,怎么也得二兩銀錢的。但考慮到那日劉當家堂審失策,也算因我而起,就給你們折個價,付我一兩就好。” “一兩?!” 劉家嫂子跳了起來,不由咋舌:“閨女,這狀子我們已經寫了遞了上去,你就替我們去公堂上說那么幾句話,就要一兩銀子?!” “劉嫂子此言差矣。” 看吧,說到底還是覺得律師的服務不值錢。秦山芙搖搖頭,決定得跟他們細細掰扯里面的道理。 “劉嫂子,雖說堂審也就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可要知道,在升堂之前,我得花時間翻閱律法的規定,要模擬公堂之上可能發生的萬般情形,確保萬無一失。而且寫了訴狀還不夠,為了讓韓老爺更明白我們這面的道理,我還得擬一份文書,此曰代理詞。等官司了結,為了讓你們切切實實取得錢財,我還需要盯著官府走程序,要擬什么文書,上什么官冊,我都得留心。如此一來,不知要費我多少時間和功夫,劉嫂子還覺得這一兩銀嫌多么?” 劉嫂子囁喏著說不出話了,但劉當家還是不置可否的樣子,“你且告訴我,給你一兩銀,你能確保將這筆債替我討回來嗎?” 來了來了,當事人最喜歡問律師的一個問題:律師,我給了你這么多律師費,你接了我這個案子,能保證勝訴么? 秦山芙自來熟地拿出前世的那套標準答案,回道:“劉當家,一場官司贏不贏,事前是說不準的。比方那趙三祥忽然跑了,連升堂也升不了,官司僵在這,是算贏還是輸?又比如那趙三祥背后偷偷給了韓老爺好處,韓老爺硬是判我們輸,又是怎么個說法?” 劉二喜到底是個生意人,一聽秦山芙這樣含糊其辭,冷哼一聲:“橫豎不給個準話,言下之意就是給你一兩銀,你也不確保能替我們討回錢來,是也不是?” 秦山芙沉默了。 古時候的人沒有為專業付費的概念和意識,所以只看官司的最終結果,不看律師為結果爭取的這個過程。在為專業付費的風氣形成之前,她知道無論她怎么解釋,劉二喜都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秦山芙立刻選了另外一種計費模式——風險代理。 “劉當家,我知道您的顧慮為何。要不這樣吧:倘若這官司輸了,您就給我個茶水錢,算是這么多天的辛苦費;若是官司懸而不決,那就給我半兩銀子;若是官司贏了,您就將這筆債的利息全部讓與我,如何?就沖著拿這筆債的利息,這案子我必當盡心盡力,勢必給您全須全尾地贏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