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臨祈不動聲色地聽著，臉上一派寂然。過了會兒，突然冷笑一聲，說道：“那就讓她過來。三日后，去丞相府接人。”

    瑤草和螢枝應(yīng)承下來。

    鄒臨祈半靠在輪椅里，正要命人送他回屋，殘了的左腿突然又疼起來。他握著佛珠的手驀地緊攥，手背上青筋暴起。

    瑤草知道他這是腿疾又犯了，忙和螢枝一道下去吩咐熬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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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近晚時，錢漁找了個機(jī)會過來訪橦院，坐在懷微床前，端著一碗藥小心地喂她喝。

    “傷可好些了？”錢漁問她。

    懷微道：“已大好了，這兩天不怎么疼了，也能下地走動。”

    “那就好。”錢漁道：“你總算從夏孺人那逃出來了，以后安心待在王妃這里，等再過幾年，我銀子攢夠了就給你贖身。你出去找個可托付的，我從此就放心了。”

    懷微生了氣，瞪他一眼，語氣有點兒沖：“你怎么跟我娘似的，嘮嘮叨叨。我終身怎么樣，是在王府里熬到死，還是出去嫁個叫花子或嫁個隴上放牛的，都不用你管！”

    錢漁道：“我好好跟你說話，你怎么倒急了。”

    “誰跟你急了！”懷微扭過臉去。

    錢漁喂她喝完了藥，把碗放在桌上。默了會兒，說道：“總之你好好地養(yǎng)著吧，有什么事及時來找我。咱們兩個畢竟是同鄉(xiāng)，我還能不管你死活嗎？”

    懷微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扭回臉看著他：“錢漁哥，我現(xiàn)在倒真的有件事求你幫忙。”

    錢漁立馬精神起來，帶了笑問她：“什么事？”

    “你幫我找件男裝拿過來吧，還有一條能翻/墻的繩子。衣裳要尺寸小些，我們女子也能穿得那種。”

    錢漁不解道：“你要這些做什么？”

    懷微扭頭看了看門外，確定無人，略低了嗓音道：“不瞞你說，是王妃昨日來探望我，無意提了一嘴。她也沒說一定要拿到東西，只是我想，她既提了，定有她的用處。你也知道，王府里處處都是王爺?shù)难劬€，王妃在這里的日子委實艱難。既然她需要，我們就幫幫她吧。”

    錢漁點了點頭：“行，我現(xiàn)在就去找。等找到了，偷偷給你送來。”

    第12章 有人停在她床榻邊

    晚上的時候，陸愔兒早早地歇下了。在床上假寐一會兒，等差不多到亥時半，她悄悄掀開被子起床，摸黑從柜子里拿出懷微交給她的男裝，很快地?fù)Q上。又把頭發(fā)扎起來，拿根發(fā)帶系上。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幾個巡衛(wèi)在府里來回轉(zhuǎn)著。

    她一路專挑沒有燈籠的僻靜小路走，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一路下來倒是沒碰上意外，順利到了王府最西側(cè)的圍墻邊。

    她知道自己今晚偷跑出去，一旦被發(fā)現(xiàn)的話后果難料。可已顧不得許多，總不能一輩子被關(guān)在府里。

    她攀著繩子翻過墻，跳下地。外面的路連著一個僻靜果園，聽得到蟋蟀此起彼伏的叫聲。遠(yuǎn)處一輪圓月，在青磚路上灑下微弱光輝。

    她朝著不見人影的前方跑過去。

    在她身后，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男子從墻上跳下來，步履無聲地跟在她后面。

    陸愔兒一直跑到城西的本草堂。深夜里，街上幾乎沒什么人影，家家戶戶合了門，只有少數(shù)幾個酒館和客棧還亮著燈。

    本草堂的大門還開著，陸愔兒氣喘吁吁跑進(jìn)去，跟里頭的丁焦打招呼：“師父，我來了！”

    丁焦正坐在桌子后頭喝茶，看見她，陰陽怪氣地笑了笑：“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師父啊？”

    “我就是不記得自己，也得記得您啊。” 陸愔兒討好道：“您別怪我，實在是這陣子事情太多，脫不得身，找不出時間過來。”

    “我還以為你是棄醫(yī)從文，看不上我這個小小的本草堂了呢。”

    在這個時候，學(xué)醫(yī)的大多混不出什么名頭，還不如那些會寫幾首酸詩的秀才受人尊重。

    陸愔兒聞言笑道：“我又不能去考科舉，學(xué)文干什么。”

    丁焦看到她一身男裝打扮，問她：“好好一個姑娘家，扮男人做什么？”

    陸愔兒敷衍了句：“行走方便。”

    她把帶來的書攤開，開始詢問里面不懂的地方。

    丁焦今年已經(jīng)四十多歲，從父親手里接掌本草堂后一直經(jīng)營得很好。他是個無欲無求的，從來都認(rèn)定兒女是父母債，不想給自己找罪受。二十歲上娶有一妻，也是巧合，妻子剛好是個不能生育的，正免了他的麻煩。原本他的妻子還擔(dān)心他會因為她不能生育而休妻，后來一年一年過去，發(fā)現(xiàn)他待自己始終如一得好，對兒女一事上確實淡薄。

    丁焦沒有孩子，一直想找個有天賦的人收做徒弟。后來陸愔兒過來拜師，他見她是個女孩，本不想收。可耐不住陸愔兒隔三差五過來找他說情，又時不時送些東西賄賂他。她并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日子向來過得艱難。又是個剛九歲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到的錢。

    丁焦瞧她是個機(jī)靈的，或許真能接他衣缽，同意了她過來拜師。后來發(fā)現(xiàn)她確實在醫(yī)術(shù)一道有天賦，許多他都想不起的精巧方子，她輕輕松松就能寫出來。學(xué)針灸也極快，比一般人都要有悟性。現(xiàn)如今，憑她手里的本事，已經(jīng)是能開藥鋪了。將來在他死后，他能放心把本草堂交給她。

    如此，也不至于辜負(fù)了先祖的經(jīng)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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