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艾能奇帶領(lǐng)的三萬大軍，在清軍的圍堵剿殺之下全軍覆沒，艾能奇壯烈犧牲。

    十二月上旬，清軍攻入成都。洪承疇看著滿目瘡痍的成都城，搖頭嘆息半晌，下令追擊大西殘余軍隊。

    孫可望等人一路逃竄，先去了重慶府，轉(zhuǎn)而經(jīng)瀘州到東川，再繼續(xù)逃往云南。

    消息傳回南京，李存明看著地圖，道：“韃子占領(lǐng)了重慶，既能守衛(wèi)成都，又能東邊威脅到湖南地區(qū)，西邊扼制住云貴兩地咽喉。朕不能坐視不管，奪回重慶，才能挫敗韃子的戰(zhàn)略意圖，讓清兵龜縮在川蜀之地。”

    而后又問：“為何張煌言和李過遲遲不發(fā)兵？”

    閆爾梅道：“張煌言來信，說軍糧一直未能如期送往軍中，他和李過不敢輕易犯險。”

    李存明眉頭緊鎖，道：“朕不是責(zé)令湖廣總督何騰蛟運送糧食去往貴陽嗎？何騰蛟怎么當(dāng)差的？”

    “臣已經(jīng)發(fā)下公文詢問何騰蛟，具體情況應(yīng)該很快就能弄清楚。”閆爾梅回答道。

    正說著，一個小太監(jiān)來報：“陛下，畢登輔在上書房外求見，看樣子很著急。”

    李存明只得離開通政司，命人將畢登輔請到乾清宮來。剛一見面，畢登輔哭泣道：“陛下，臣的叔父快不行了，他讓臣來告知陛下一聲，想在臨終前見陛下最后一面！”

    “啊！”李存明大驚失色，叫道，“怎么會這樣？”

    畢登輔道：“臣的叔父本就年老多病，自從在徐州見了陛下之后，一直主持工匠們制造各類火器，身體耗損得厲害……”

    “快，帶朕去見畢愛卿！”李存明慌忙往外走。

    來到軍事院，走進(jìn)畢懋康的臥室里，只見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額頭上敷著一塊熱毛巾。畢懋康形容枯槁，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李存明走到病床前，感傷不已，坐在床邊拉著畢懋康的手，輕聲喚道：“畢愛卿，朕來看你了！”

    接連喚了幾聲，畢懋康才悠悠睜開雙眼，見到皇上，他霎時間老淚縱橫，臉上卻露出笑容，緊緊抓住皇上的手。

    “陛下，老臣不行了……但請陛下莫要傷悲，老臣死前見陛下一面，是有重要的話要說。登輔，把我的手稿拿出來。”

    畢登輔打開一個箱子，拿出厚厚一沓稿子，捧到李存明眼前。

    畢懋康掙扎著坐起來，看著那些稿子，眼睛里迸射出光芒。

    “陛下，您知道這些稿子寫的是什么嗎？是臣關(guān)于后膛裝填式燧發(fā)槍的構(gòu)想和研究心得！”

    “什么，你已經(jīng)研制出后膛裝填式燧發(fā)槍了？”李存明又驚又喜，急忙拿過稿子翻看。

    畢懋康搖頭道：“完全研發(fā)出來尚需時日，臣只是摸索出了一些原理，有了些構(gòu)想而已。臣記得陛下曾對后膛裝填式燧發(fā)槍念念不忘，臣不敢懈怠，一直在潛心研究。”

    “后膛裝填式燧發(fā)槍，難點在于如何設(shè)計一個既簡單可靠，又不至于太過復(fù)雜的閉鎖結(jié)構(gòu)。可惜時不我待，臣自知命不久矣，只能留待后人繼續(xù)努力了……”

    說著，眼淚簌簌而流，神情并不哀傷，卻充滿了不甘。

    李存明安慰他道：“畢愛卿，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足夠多了，莫要自責(zé)！”

    “陛下，陛下……”畢懋康握著李存明的手，痛哭流涕道，“老臣不能再侍奉陛下，不能再為大明朝效力，請陛下多多保重！”

    轉(zhuǎn)而看向畢登輔，叮嚀道：“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我大明朝，必將……必將驅(qū)除韃虜，恢復(fù)河山……”

    聲音漸漸小了，氣息沒了，腦袋垂下去，就此與世長辭。

    “叔父！”畢登輔跪下去痛哭。

    “畢愛卿！”李存明悲從中來，當(dāng)場落淚。

    畢懋康，大明朝最優(yōu)秀的火器專家，就這樣永遠(yuǎn)地離開了人世，離開了李存明。

    李存明悲不自勝，想起了在徐州時見到畢懋康的情形，那個時候，畢懋康已經(jīng)風(fēng)燭殘年。

    這一年多以來，他嘔心瀝血研制火器，居功至偉，他是用生命在報答李存明的知遇之恩！

    由畢懋康，李存明又想起了同樣辛勞而死的齊天明，想起了許許多多無私奉獻(xiàn)的人，心中感慨萬千。

    站起來目光灼灼宣旨道：“追贈畢懋康為太子少傅，領(lǐng)工部尚書銜，謚號忠勤，舉行國葬。朝廷為其營建賢良祠，世世代代享受后人祭奠，并令定王朱慈炯戴孝守靈七天，朕罷朝哀悼三日！”

    畢登輔咚咚咚磕著頭，感恩戴德道：“臣叩謝天恩！”

    ……

    畢懋康死后，皇帝為他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葬禮。南京城里的大小官員們親自到靈堂吊唁，并送上挽聯(lián)。

    朱慈炯拜畢登輔為師，畢懋康算是他的師公。而且這小子整天跟著畢懋康學(xué)習(xí)火器知識，與畢懋康感情深厚，師公死了，他在靈堂里跪了三天三夜，粒米不進(jìn)。

    可朱慈炯癡癡呆呆的，竟沒有流淚，人們看了都覺得不可理喻。

    到了第四天，靈堂里正做著法事，鑼鼓響個不停。有客人前來祭拜，門口放著鞭炮。

    朱慈炯如同大夢初醒，突然跳了起來，叫道：“誰讓你們放鞭炮的？”

    人們吃了一驚，畢登輔急忙道：“定王殿下，喪葬儀式上燃放鞭炮，這是習(xí)俗。”

    “不，鞭炮配不上師公！”朱慈炯跑出靈堂，去了軍事院一趟，命令工匠們搬來上百桿燧發(fā)槍，下令道，“給我朝天鳴槍，直到耗費盡彈藥，槍支報廢為止！”

    工匠們不敢違背命令，開起槍來。槍聲大作，嚇得許多客人面色慘白。

    果然等彈藥耗光，報廢了幾十桿燧發(fā)槍之后，朱慈炯才心滿意足罷休了。

    他扯下腰上的孝布，沖到畢懋康屋里，拿起那一沓稿子拔腿就走，不再守靈。

    此事傳到李存明耳朵里，李存明勃然大怒，提著一根帶刺的木棍滿皇城尋找朱慈炯。

    “朕要被氣死了，一個太子朱慈烺迂腐無知，一個定王朱慈炯顢頇荒唐，老朱家的人全是奇葩，朕這個便宜爸爸不好當(dāng)哪！”李存明怒氣沖沖，心里罵罵咧咧。

    派出去許多錦衣衛(wèi)和東廠屬員，找了大半天，終于在尚未修建完畢的賢良祠里找到了朱慈炯。

    李存明沖到賢良祠里，擼起袖子要抽朱慈炯，卻見這小子站在一張桌子前，埋頭聚精會神地寫寫畫畫，嘴里念念叨叨。

    “師公，您老人家安心去吧，我以后就住在賢良祠里陪著您，直到研制出后膛裝填式燧發(fā)槍為止。不做成此事，我就一輩子不出去了！”

    “師公，人們哪里懂得您的心思呢？守靈只是浪費時間，研制火器才是您最大的遺愿……”

    李存明愣怔住，再仔細(xì)觀看，見地上放著一卷鋪蓋，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更多的則是各種書籍和器械，看來朱慈炯下了大決心啦！

    李存明突然笑了，悄無聲息退出賢良祠，暗道：“好一個癡兒，畢懋康可以瞑目了！”

    隨即下令道：“誰也不許去打擾朱慈炯，告知軍事院官員，不管朱慈炯提出什么要求，都要第一時間滿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