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八年的第一場旱災(zāi)，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早一些。停靠在渭河的征糧馬車，帶走了最后一粒百姓的糧食。

    面黃肌瘦的老百姓們眼巴巴站在道旁，塵土飛揚(yáng)，征糧軍隊(duì)遠(yuǎn)去了。

    “呸，他媽的還不如大明朝呢！”一個漢子罵道。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急忙道：“傻大柱，別罵了，你不怕掉腦袋？”

    傻大柱擼起袖子，拍著肚皮道：“爺爺，我多少天沒吃一頓飽飯，家里所剩無幾的糧食還被官府強(qiáng)行征收了，遲早是個死，還不許老子罵人，有沒有天理的？”

    旁邊有個女人抹著眼淚搭腔：“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以前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可闖王當(dāng)上了皇帝，咋就變了呢？”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一樣？”老者長嘆。

    “老天爺，您睜開眼可憐可憐我們吧！”女人跪下去嚎啕大哭，引得周遭許多窮苦百姓也哭了起來。

    傻大柱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跺腳道：“哭有啥用，想法子保命要緊！我聽說南邊去年大豐收，人人有飯吃，不如咱們逃到南方去吧！”

    “官府能讓我們走嗎？”

    “什么官府不官府的，能讓老百姓吃飽肚子的，才是好官府！老子豁出去了，反正以前也當(dāng)過流民，四處乞討總比活活餓死的好。你們?nèi)ゲ蝗?？?/br>
    傻大柱攙扶著他爺爺，甩開膀子，大踏步走了。

    百姓們遲疑片刻，動身跟了上去。一路往南行，隊(duì)伍越來越龐大，匯聚成了一條洪流。

    西安城，皇宮內(nèi)。

    李自成喝了一口酸梅湯，砸吧著嘴唇道：“還沒到夏天，天氣就這么熱，如何消受？劉愛卿，征糧一事辦得如何？”

    劉宗敏道：“臣費(fèi)了好大力氣，一共征得三十萬石糧食……”

    “怎么這么少？”李自成大皺眉頭。

    “皇上，自打開春以來，一滴雨都沒有下過，今年的旱情百年不遇，老百姓手中沒有多少存糧了。臣征收糧食時，被刁民們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牛金星插話道：“不知死活的百姓，統(tǒng)統(tǒng)餓死才好！”

    李過白了牛金星一眼，看向李自成道：“皇上，許多百姓紛紛逃離故土，寧肯乞討去南邊，也不愿意種地。長此以往，如何是好？”

    “百姓走了也就走了，少了許多吃飯的嘴！”牛金星道。

    李過火冒三丈：“牛丞相，沒了百姓，咱們就是光桿朝廷，你這個丞相還能在誰頭上作威作福？百姓是朝廷的根本，不是百姓離不開我們，是我們離不開百姓，不懂這點(diǎn)道理，遲早亡國！”

    牛金星勃然大怒：“皇上，李過口出狂悖之言，請治他的罪！”

    宋獻(xiàn)策急忙道：“事到如今，爭吵無濟(jì)于事。以臣之見，一方面要勸說百姓們不要走，停止征糧；一方面派人到南邊購買糧食，尤其是土豆、玉米種子，多買一些回來種植下去，軍隊(duì)也要屯田，如此方能度過難關(guān)?！?/br>
    “哼，說得輕巧，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且不說天氣干旱難以耕種，也不說收獲糧食還要等上幾個月，就說去南邊買糧，他崇禎愿意賣給咱們嗎？可別忘了，咱們與崇禎斗了十多年，把他趕出了京城，他比誰都恨咱們！”牛金星陰陽怪氣。

    宋獻(xiàn)策和李過正要出言駁斥，卻聽李自成長嘆道：“哎，以前沒當(dāng)上皇帝，風(fēng)里來雨里去，隨時都有性命之憂，也沒覺得灰心喪氣。怎么當(dāng)上了皇帝之后，反倒還有這么多的困難，皇帝不好當(dāng)哪！”

    “朕如今倒是有些理解崇禎的難處了，也挺佩服他能堅(jiān)持這么些年，不容易啊！”

    李自成發(fā)了一通感慨，道：“有了困難，就解決困難，爭爭吵吵白費(fèi)口舌。牛丞相，你說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難道你有解渴的好法子？”

    牛金星道：“很簡單，還是用咱們的老法子，搶糧食！”

    “去哪兒搶？”

    “南下襄陽，去湖廣一帶！”

    此言一出，李自成和劉宗敏等人陷入沉思。李過和宋獻(xiàn)策臉色大變，不約而同叫道：“萬萬不可啊，去湖廣一帶搶糧，不就意味著要與大明朝開戰(zhàn)了嗎？”

    “開戰(zhàn)就開戰(zhàn)，咱們還怕了崇禎不成？”牛金星滿臉不屑，道，“皇上，您當(dāng)初能把崇禎趕出京城，這一次也能把他趕出南京。再不濟(jì)，咱們搶了糧食就回來，穩(wěn)賺不賠！”

    李自成動心了，拍著大腿道：“就依丞相之言，發(fā)兵襄陽！”

    宋獻(xiàn)策氣得眼前起了黑暈，幾乎昏死過去。李過拔腿就跑，他要去見明朝大使張煌言。

    ……

    南京皇宮，上書房。

    李存明拿著一份圖文并茂的密報，哈哈大笑。閆爾梅湊過去看了一眼，卻云里霧里。

    密報是潛入京城的圣火門門徒傳遞回來的，上面寫著：“yu，（畫著一桿紅纓槍），fan,wife?！?/br>
    “什么意思？”閆爾梅問道。

    李存明將密報遞給鞏永固，道：“鞏愛卿，你學(xué)習(xí)了這么長時間的英語，來給閆軍師翻譯翻譯，什么叫作驚喜，翻譯翻譯，什么叫作他媽的驚喜！”

    鞏永固笑道：“沒想到我還有在閆軍師面前賣弄學(xué)識的時候，哈哈！閆軍師請看，這個‘yu’，代表豫親王多鐸；這個‘fan’，指的是范文程；wife，則是妻子的意思；紅纓槍呢，槍者，諧音搶也。連起來，便是多鐸搶了范文程的老婆！嘖嘖，韃子的王爺真是個混賬啊！”

    閆爾梅瞠目結(jié)舌，又贊嘆道：“呵，絕了，這種傳遞情報的方法，還真靠譜！恭喜皇上，圣火門開始在北邊生根發(fā)芽了?！?/br>
    李存明笑道：“假以時日，圣火門還會發(fā)揮出更大的作用。呵，多鐸搶了范文程的老婆，此事可以大做文章……”

    正說著，在通政司值班的蔣德璟匆匆而來，道：“皇上，出使大順的張煌言發(fā)來密信，請皇上拆看。”

    李存明接過密信，一邊拆封，一邊道：“張煌言自去年出使大順之后，一直駐扎在西安，任務(wù)完成得很不錯，是明順兩朝溝通的橋梁。李邦華曾經(jīng)說過，張煌言和堵胤錫有宰輔之才，此二人再歷練幾年……李自成，你瘋了嗎？”

    皇帝突然大叫起來，臣子們頓時萬分緊張。

    閆爾梅小心翼翼問道：“陛下，莫非出事了？”

    “出大事了！”李存明把密信遞給閆爾梅，氣得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閆爾梅看了密信，倒抽一口冷氣：“信上說李自成為了解決國內(nèi)糧食危機(jī)，發(fā)兵襄陽，準(zhǔn)備搶掠湖廣地區(qū)。此舉勢必破壞兩朝聯(lián)盟，搞不好刀兵相見，最終打破陛下苦心經(jīng)營的三國鼎立局面。哎呀，李自成此人毫無遠(yuǎn)見，真是昏聵至極！”

    繼而又問道：“陛下，該如何應(yīng)對？”

    李存明揉著太陽xue道：“客人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他李自成要開戰(zhàn)，朕不懼他，奉陪到底！不過 軍師所說有理，三國鼎立的局面一旦打破，確實(shí)對我們不利。朕如今在南邊站穩(wěn)了腳跟，什么也不缺，就缺時間，所以能不開戰(zhàn)盡量不開戰(zhàn)。”

    頓了一頓，下令道：“軍師，你親自給張煌言去一封信，讓他跟李自成說，我朝可以出售一些糧食給大順，不要李自成花錢，只需他用軍馬來換，或者調(diào)頭去攻打大同，用大同的煤炭來交換也行?！?/br>
    閆爾梅道：“此計甚妙，雙方各取所需。要是李自成能夠去攻打大同更好，既能禍水東引，又能解決我朝的煤炭需求。事不宜遲，臣這就去寫信?！?/br>
    等臣子們離開上書房，李存明仍舊覺得心神不定，暗自咒罵李自成糊涂昏庸。

    大明、大順、滿清三股勢力爭奪天下，好比是一場賽車比賽。

    多爾袞開的是手扶拖拉機(jī)，方向不好掌握，但也能突突突往前跑。

    李存明開的是一輛破自行車，除了鈴鐺不會響，哪兒都能響，他拼了命往前蹬，還得防著各種腐朽勢力拖后腿、使絆子。

    可李自成呢，他開的……開的是玩笑！

    “李自成，你攻進(jìn)京城時，老子給了你多少忠告，偏偏不聽；你被韃子追著打，懷慶之戰(zhàn)時，老子又從旁協(xié)助你打贏了。好不容易穩(wěn)住局面，你一天不搞事情渾身不舒坦嗎？”

    “李自成啊李自成，沒穿越之前，我以為你是個英雄人物，想不到你竟然是個草包，你和你的那些大臣們純粹就是來搞笑的！”

    李存明罵罵咧咧，砸了好幾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