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銀盼忍不住問：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玄銀素一愣，好像沒聽懂這個問題：什么？

    顧銀盼道：這不是你的記憶么？既然是你的記憶，你應該知道，到底為什么會到這種地步？

    玄銀素更驚訝了：這是我的記憶？

    顧銀盼后知后覺，突然意識到玄銀素好像并不知道這件事，心虛道：我覺得有點像

    玄銀素恍若未聞，喃喃自語道：這是我的記憶么？這是我的記憶么

    空間開始出現一種不甚明顯的震蕩，眼前的玄銀素開始模糊，但是在小院之中，老人跟前，似乎有個玄銀素的身影開始清晰起來，她穿著黑色的長袍，衣袖挽起，露出玉色的手臂，她的手里握著一把漆黑的劍，她仰著頭，發絲在夜風中飛舞，她神情悲戚，眼神中帶著一種無望的哀求。

    她說：道心已碎，心魔已成，師父，我再也鑄不了劍了。

    大羅山是凌云劍宗的遺址。

    人群中有人這樣說。

    這是唐九容和渺渺入大羅山的半年后，她們加入了一個探索內部的團隊，團隊人員松散，頻繁有人加入有人退出，總體維持在十人，這回有了個新加入的人，說知道了一條內部線路，眾人對此表示懷疑，他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眾人神色不一，有人驚訝，有人卻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是兩千五百年前覆滅的凌云劍宗？清崖，我看你的神情，怎么好像知道這件事？

    被稱作清崖的是一位中年女修，被叫到后，她說：我從前也確實聽說過這件事，不過我以為只是傳聞。

    新加入者道：絕不是傳聞，一直以來各大門派都試圖派人進入大羅山內部，正是因為想要找凌云劍宗的遺留。

    眾人難免為此事爭論起來，唐九容面上不顯，心里卻想起靳順娷曾經特意找她說過凌云劍宗的舊事，她當時就覺得奇怪，現在卻恍然大悟，原來大羅山是和凌云劍宗有關系的。

    季滿庭明明是凌云劍宗的棄徒，在不知所蹤的情況下，竟然要到這里來尋，想來她和凌云劍宗之間的關系，雖不似修仙界傳聞那般，但恐怕也和靳順娷說的有點出入。

    正這么想著，眾人突然都將目光投向了她，唐九容咳嗽了一聲，道：我聽著覺得可信，可以按他說的進去看看。

    不知為何，唐九容目前是這十人的中心，大約是因為渺渺修為最高，又聽唐九容的話，不知不覺她就有了話語權，而新加入者見元嬰修士都聽她的話，自然而然地就覺得她是個狠角色，于是她就成了隊伍的中心。

    次日她們便按照新人所說的那條路線往山中走去，對方帶著他們來到一個平平無奇的石碑前，將一塊碎石按在了石碑上的某個缺口處，石碑挪動，地面上露出了一條入口。

    新人在前帶路，眾人魚貫而入，沒過多久，便來到了一個石洞之中，石洞看上去有些年頭，蒙了一層灰，墻壁上掛著一些劍，有人拿下一柄劍來，卻發現這劍已經銹跡斑斑，無法使用了。

    這是個鍛造室。有人說。

    墻上還倚著好幾把大錘，煅燒用的火爐坍塌了一半，只能依稀看出形狀。

    凌云劍宗鑄劍天下一絕，現在市面上流傳的許多好劍，還是凌云劍宗當時造的。

    聽說宗門弟子一到筑基，就開始自己煉制本名寶劍。

    大家既是來尋寶，自然不愿錯過什么寶貝，不過在這個房間搜尋之后，發現所有東西都已經失去了靈性，眾人便繼續前進，又路過了好幾個鍛造室，都一無所得。

    難免有人抱怨道：這不會就是個鍛造室的通道。

    新人道：我只知道這里有個通道，到底如何，我當然不知道了。

    唐九容一路走來，心中頗為異樣，因為她竟然覺得眼前的場景，對她而言是有些熟悉的，她甚至想要拎起一邊的鐵錘，來砸一砸墻上的劍。

    她偷偷問渺渺：你覺不覺得這地方有點熟悉？

    渺渺道：這些天去過的很多洞xue遺跡，好像差不多都長這樣。

    唐九容道：好像也是。

    同伴開始因為這沒有價值地探尋而爭吵，唐九容仿佛受到蠱惑一般地拿起一把鐵錘，感覺身體自然而然就知道該怎么施力，她連忙把鐵錘放下，腦子里有點混亂，這時她發現身后突然變得安靜了，連忙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后的同伴已經全部躺倒了。

    與此同時，她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家的床上，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漏進來，她的頭有點痛，好像是因為睡了太久。

    她的眼睛漸漸適應光線，屋頂上是熟悉的那塊年久失修的霉斑，床鋪溫暖而柔軟，叫人不想起床。

    唐九容愣愣回不過神來難道先前是她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不成？

    她下了床，拉開窗簾，看見窗外樹木凋零，寒風凜冽，是冬天。

    她想去找手機，卻沒找到，只好打開臥室的門，結果一打開門，就有人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里，高聲道：我餓了我餓了快給我做吃的。

    唐九容低下頭去，看見顧銀盼稚嫩的臉龐，她一時恍惚，伸手撫摸對方的臉頰，而顧銀盼歪了歪腦袋，用臉蹭著她的手掌，說：你怎么了？

    眼眶突然酸澀起來，心中像是有浪潮洶涌，一浪一浪拍打心房，讓她心神搖曳。

    明明努力忘懷，在這一刻突然又無法克制地產生在心間，那些想念與痛苦，那些后悔與遺憾。

    就算你是假的，也好想告訴你我好想你。

    顧銀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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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一朵小花扔了1個地雷

    第162章 食夢

    你在說什么？眼前的顧銀盼故作懵懂。

    多可愛啊。唐九容想，雖然知道是個假的，但是對方用顧銀盼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都顯得那么可愛。

    唐九容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說：多說幾句話，我愛聽。

    顧銀盼惱怒起來：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

    唐九容道：好，不要生氣，你可以坐在沙發上么。

    顧銀盼坐到了沙發上，搖晃著腿仰頭道：你剛才說很想我，我們很久沒見了么？

    唐九容道：很久了，一年半了。

    顧銀盼道：你肯定是在做夢，我們昨天剛見過。

    唐九容道：那我們昨天干了什么？

    顧銀盼一時卡了殼，半晌道：這誰記得。

    唐九容盯著顧銀盼的臉，這臉龐和記憶中是一樣的，這環境讓她熟悉而貪戀，明明知道是假的，都有種想要繼續下去的沖動。

    她坐到顧銀盼身邊，說：把手機給我，我點個外賣。

    顧銀盼皺眉：我要吃你做的。

    那你把手機給我，我要玩會兒游戲。

    顧銀盼不高興了：你就非得玩手機么？

    唐九容也不滿：你表演的走心點，顧銀盼也是個手機上癮者好么。

    她微微一頓，道：難道是你模擬不出手機里的內容？

    顧銀盼：

    或許是敵人想要告訴唐九容他也是有尊嚴的，眼前的場景陡然破碎，她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看見沙灘和海洋，落日的余暉灑落在海面之上，如點點碎金浮動蕩漾，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九容，別玩了，回家了。

    她轉過身，看見的母親的側臉，那是她許久沒有見過的畫面，這畫面幾乎叫她鼻頭酸澀起來。

    你是個好人，是想讓我見見那些很久沒見過的人么？

    唐母：

    這回場景沒變，只是唐母露出了有些氣憤的表情，說：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是假的呢？

    唐九容道：這種情節我小說里看多了，你倒是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妖怪？還是人？

    場景再次破碎，唐九容的眼前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這下她有點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嘴賤，把對方是假的事說出來了，面對那些現代的場景，怎么想都比面對眼前的黑暗要好的多嘛。

    話雖如此，唐九容也并不慌張，她既然還沒有失去意識，總歸還是有救，對話搞出這樣的花頭來，直接攻擊能力大約是不太好，只要她能穩住心神，大約不會有事，何況外頭有那么多修為比她高的人呢。

    她盤腿坐于黑暗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又出現了一副新的場景，這是一個小小的密室，爐火沖天，墻上掛著許多的劍，一個小小的女孩仰頭望著身邊的大人，問：師父，你也會為我鑄劍么？

    唐九容的眼神凝滯了，因為那小女孩雖然之不過十五六歲，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縮小了一號的季滿庭，而那身邊，穿著玄色的窄袖衣袍，神情沉靜溫和的人，則長得和自己一樣。

    她的腦海混亂起來雖然她明明知道這可能是偽造出來的一個場景，卻還是頗受震動，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暗道，敵人也太扯淡，什么都能編出來。

    可不知為何，她僅僅盯著眼前的場景，覺得受到了某種吸引。

    師父低頭看著小小的季滿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來：會的，你早日步入金丹，我便為你鑄劍。

    我的劍會叫什么名字？

    等鑄好了你就知道了。

    唐九容瞪大雙眼，還想繼續看，眼前的畫面突然搖晃碎裂，隨著一陣白光，她看見了渺渺的面孔，渺渺緊張地搖晃著她，說：你沒事？

    唐九容直起身子，望向四周，發現她已經回到了先前的鑄劍室，同伴中也有三人醒來，正盤腿入定調息。

    唐九容看著渺渺，問：你是真的么？

    渺渺道：這我該怎么證明？

    唐九容道：我看那人臉皮很薄，每次我這么一問就直接承認了，你沒承認，看來是真的。

    渺渺道：啊？

    看著渺渺萌萌的反應，唐九容就更確定了，她也調息了片刻，醒來后，見同伴中又醒了一人，另外四人，卻怎么也弄不醒了。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下的手？有人問。

    唐九容望向清崖，先前的相處，讓她發現清崖見識廣博，知道很多事情。

    清崖道：或許是食夢。

    唐九容問：什么是食夢？

    清崖道：傳聞從不可知不可達之地，會誕生一種妖物，名叫食夢，它們進入別人的夢境，編造別人的夢境，最終吞噬別人的夢境，化作做夢的人。

    唐九容微微皺眉，望向倒地的四人：他們會變成食夢么？

    清崖眼神幽暗：或許我們醒來的人中，已經有人變成了食夢。

    顧銀盼重復看這個場景，從原本的震撼看到只打哈欠之后，玄銀素再次出現了。

    她從場景中仿佛突然驚醒一般地左顧右盼，然后走到顧銀盼的身邊，道：我又睡著了么？

    睡著了？

    顧銀盼神情不禁有些怪異，對她來說，重新融入了場景之中，就是睡著了么？

    不過顧銀盼這下也不敢多說些什么了，因為她擔心玄銀素再次融入場景之中，那樣自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太無聊了。

    她轉而旁敲側擊道：你以前也睡著過？

    睡著過。

    沒有理由的？

    嗯，沒有理由的。

    顧銀盼不置可否，在她看來，分明就是有理由的，當時她說眼前是玄銀素的記憶，對方就頓時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這叫她有點蠢蠢欲動，如果她再次指出這件事，玄銀素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呢？

    不過她忍住了，只說：原來是這樣，那這場景里還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么，我也想去看看。

    玄銀素道：你自己去看唄。

    顧銀盼一陣憋氣，她不就是想跟著玄銀素，好解鎖更多的場景么？

    想到這，顧銀盼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是在玩什么解密游戲，每一段場景都是一個線索，好讓她揭露某一段真相。

    可是，她最討厭解謎游戲了。

    她以前和唐九容玩解謎類的游戲，都是唐九容找線索拼湊故事，她只是負責圍觀的，想到這，她又不禁想念起唐九容，眼前的玄銀素雖然長著跟唐九容一樣的臉，但卻連唐九容十分之一的溫柔體貼都沒有！

    更可氣的是，她現在還不能發火，反而得好聲好氣道：一起啊，我一個人怕迷路呢。

    玄銀素就掛著無所謂的神情，帶著顧銀盼往院子里面走，院子里面有個不大的屋子，里面掛著許多刀劍武器，爐火不斷燃燒，看著是個鍛造室。

    再往后，就是場景的邊緣，兩人又往外走，外面是一片桃林，桃林中桃樹密布，組成了一個玄妙的陣法，這陣法易進難出，更像是用來關押人的。

    玄銀素被軟禁在這，顧銀盼由此意識到了這件事。

    她更覺得怪異了，要是玄銀素就是那導致了凌云劍宗覆滅的天才，那這件事似乎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而是有更多的內情。

    她不知不覺想要知道更多的事，但是被玄銀素帶著繞了一圈之后，卻什么場景都沒有觸發，她努力思考，總覺得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她偏頭望向玄銀素，對方仰頭望著枝上的桃花，一如既往地流露出一種做夢般的迷茫。

    顧銀盼于是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這地方既然是關押玄銀素的地方，顯然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玄銀素一個人的，而玄銀素現在不在場景之中，自己可不就是看不到什么東西，或許她該在刺激刺激玄銀素，讓她融入到場景之中。

    想到就要干，顧銀盼向來是不知道深思熟慮是什么東西的，于是她拉了玄銀素一下，在對方疑惑地望向她的時候，開口道：你真的忘了么？這其實是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