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選了二樓的兩個座位，翻開書，諶冰督促蕭致：學(xué)習(xí)了。

    蕭致往前靠了靠，取出支筆：學(xué)學(xué)學(xué)。

    沒多久，對面坐過來一男一女，跟諶冰打招呼：諶冰同學(xué)，我可以坐這里嗎？

    諶冰：隨意。

    同班同學(xué)，他倆注意到蕭致，非常友好地笑了笑：又見面了。

    蕭致不太認識，但還是隨口聊了聊：巧。

    我們專業(yè)第一督促你復(fù)習(xí)，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哈哈哈。對方滿臉羨慕，我也好想有這種待遇。

    蕭致視線轉(zhuǎn)向諶冰。

    諶冰對這種聊天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垂著視線翻書，他眉眼到下巴的線條清晰干凈，五官犀挺，帶著淡淡的疏離感。

    不過他書頁遲遲沒翻下去，明顯聽著蕭致說話。

    蕭致作為既得利益者，不太好表現(xiàn)出高興，隨口道：就還行。

    對面好奇八卦：在他身邊會不會壓力還挺大的，這么優(yōu)秀，感覺相處起來甚至?xí)芸植滥亍?/br>
    主要是同學(xué)一個學(xué)期，諶冰平時不太說話，也不上體育課，班級活動時更不參與娛樂項目，從來不跟人聚餐，長得好看、性格高冷都不說了，問題是他每次布置作業(yè)都能得到最高分，時常被教授夸贊！

    總之是個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他們不知道諶冰不活躍是因為身體不好，聚餐不敢吃東西，不想掃別人的興所以更喜歡獨來獨往。

    不熟悉的人，對諶冰的誤會都非常大。

    蕭致指間輕輕轉(zhuǎn)著筆，笑了笑，否認道：怎么會覺得恐怖？他特別可愛。

    同學(xué)對可愛這個詞滿臉驚悚。

    諶冰聽不下去了，探指點點蕭致的打印資料，臉上沒什么情緒：復(fù)習(xí)。

    對面同學(xué)后背一涼，正準備低頭。

    就看見蕭致滿臉無所謂，抓住他的手捏了捏，笑了笑：看，想擼就擼，很可愛吧？

    同學(xué)：

    諶冰直勾勾看他：你有完沒完。

    嗯。

    連不耐煩的樣子都這么可愛。

    蕭致感覺再逗下去諶冰要炸毛，沒再繼續(xù)，翻開教材轉(zhuǎn)著筆勾重點。

    期末要考高數(shù)。

    蕭致這學(xué)期上課比較馬虎，忙著工作室的事，屬于有課能翹就翹的狀態(tài)，到這會兒做了一套練習(xí)題，落下的筆慢慢收住。

    諶冰掃了眼他的卷面：能及格嗎？

    蕭致：說不準。

    蕭致所在學(xué)院對高數(shù)要求特別高，考試也變態(tài)，遇到極品的老師掛科率能到30%，做了幾套題后蕭致眉眼不善：這教授是牲口？

    地獄級難度。

    不過好在出題的范圍不太寬。

    諶冰拿過他的歷年真題，稍微看了看，開始給蕭致整理題型。

    不用太細致，混個及格就行了。蕭致說。

    他到大學(xué)以后，逐漸認清自己能力的范圍。

    不適合搞學(xué)術(shù)，更喜歡跟人打交道，做決策，當管理。

    跟他完全不同，劉思敏還好，考前再怎么都得補補課，而方協(xié)就是天生搞計算機的怪才，他從來不上課考試還能考90多分。

    但方協(xié)完全沒有和人交際的能力。

    大學(xué)的包容性比高中強，及格是對學(xué)生身份的基礎(chǔ)要求，至于及格往上的精力就要看自己愿意投入到哪兒了。想從事學(xué)術(shù)研究的好好搞學(xué)習(xí)，想投入世俗生產(chǎn)的就盡快積累工作經(jīng)驗，所以，找到屬于自己的出路更重要。

    復(fù)習(xí)到中午。

    蕭致關(guān)上書：吃飯。

    諶冰也起身。

    去了二樓食堂，蕭致端著菜過來，坐下：還有兩周半，考完就能回去吃家鄉(xiāng)菜。

    諶冰沒有他的熱情：我到哪兒吃都一樣。

    蕭致好笑，給他在白開水里涮涮rou片，冰冰又委屈了。

    諶冰沒忍住，手放到桌子底下，在他手背用力掐了一把。

    不過剛掐完就被蕭致反手握住，攥緊沒松開。

    蕭致底下抓著他的手，上半身坐得極其端正，面上沒什么情緒，絲毫看不出他握著諶冰的手。

    諶冰好笑：你放了。

    放了？

    放了。

    蕭致夾了筷煎魚：叫哥哥。

    諶冰更加好笑。

    神經(jīng)病。

    不過蕭致神色毫無怠慢，明顯非要聽到那個稱呼不可，否則松手是不可能松手的。

    諶冰只好喊：哥。

    蕭致唇角笑意加深：早喊不就完了。

    諶冰又去抓他的手。

    不過這次蕭致沒反握，顯得有點兒清高：大庭廣眾，你就牽起來了？

    諶冰莞爾，扒拉著筷子吃飯。

    吃完，蕭致遞過餐盤回來：沖，繼續(xù)學(xué)習(xí)。

    還是整理上午的高數(shù)題型。

    下午對面那兩個人沒來，就剩他倆，蕭致掃了眼對面空蕩蕩的座位：這倆電燈泡終于走了。

    諶冰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翻開筆記本，積點兒口德。

    不是倆電燈泡嗎？

    諶冰好笑，你傻逼吧，趕緊坐下。

    諶冰彈指勾著他衣擺往下一拽，蕭致不僅坐下了，坐得太急，重心不穩(wěn)身體前傾，呼吸頓時靠近到距離諶冰僅僅幾厘米的位置。

    目光相對。

    蕭致單手撐著桌子制止了身體繼續(xù)前傾，擔心撞倒諶冰的慌張一閃而過，換成了一種玩味的情緒。他說：這么迫不及待讓我親你啊？

    他氣息淺淺的，落在臉上。

    諶冰今天真笑過了，抵著他肩膀，推他回去：你坐好。

    諶冰力氣不大，跟小貓兒撓似的，還有點兒柔軟。主要靠蕭致自覺順他的力氣坐回去，拉了拉椅子坐直。

    我講題了。諶冰說。

    蕭致給面子地取出草稿紙，嗯了聲：好，諶老師請講。

    不知道為什么，復(fù)習(xí)的時間變得快樂又短暫。

    他倆出圖書館，晚上十點多。

    校門口很多擺攤的店兒，燈火通明，還有推著小推車過來的，人影紛雜。

    諶冰注意到旁邊的烤紅薯。

    他倆現(xiàn)在吹風(fēng)特別冷，賣烤紅薯的戴著一個狗耳朵帽子，軍大衣，看起來熱氣騰騰，鍋爐里的烤紅薯也熱氣騰騰。

    諶冰看了一眼，說：蕭致。

    蕭致側(cè)頭：嗯？

    諶冰想說烤紅薯，但覺得吃起來不太好看，又說：算了。

    作為一個擅長自我閹割的生理心理雙重潔癖，諶冰對有些事情的態(tài)度是光想想就成。

    蕭致兩三步，走近垂眼看他，低聲問：怎么了？

    他聲音很輕，帶著安慰和哄。

    每次詢問，都惹得諶冰想說出心里全部的事，覺得蕭致都能理解和包容。

    諶冰看了眼小攤，說：餓了。

    順著目光，蕭致注意到雙手合在袖中的烤紅薯大爺。

    大爺被風(fēng)雪吹得滿頭滄桑，仍然不屈地站著，時不時吆喝兩聲。

    蕭致說：等著。他走過去。

    特別甜，黃皮的rou軟甜，紅皮的更面實。大爺從袖子里伸出手，拿塑料袋和手套，要幾根？

    蕭致：一根。

    來，十塊錢。大爺遞過來。

    袋子里搭送了個挖紅薯rou的小勺子。

    蕭致雙手捧著過來，邊走邊已經(jīng)掰開了烤紅薯，中間騰出一股熱氣，燈光下的rou顯得軟黃清亮。

    他走到諶冰身旁，拿勺子舀了一塊：來。

    諶冰左右掃了眼，確認周圍沒有面熟的親朋好友，湊近剛想咬，蕭致說：可能燙。

    諶冰全吃嘴里了。

    蕭致好笑：燙嗎？

    諶冰：不燙。

    甜不甜？

    嗯。

    蕭致將勺子放在紅薯上，知道諶冰拿著嫌臟，挖好了遞給他：暖和了嗎？

    往小區(qū)樓走。

    諶冰說：嗯。

    來，蕭致催促，繼續(xù)吃，拿回去涼了中間芯變硬，就不好吃了。

    諶冰接過勺子。

    周圍人少，諶冰雙手包裹著蕭致的手指，垂眼吃東西，即使在冰天雪地他吃相也非常緩慢斯文。

    蕭致往左，替他擋住風(fēng)，將諶冰攏在陰影里。

    諶冰右手拿著勺子，左手牽著蕭致袖口，特別像個踮腳找大人要零食的小朋友。

    蕭致嘖聲：我這是奶孩子？

    諶冰放下塑料勺，轉(zhuǎn)過身：我不吃了。

    差不多吃完，蕭致將剩下的丟進垃圾桶。

    可能真是這個烤紅薯，剛才諶冰手腳還冰涼，現(xiàn)在好像暖了，指尖有種發(fā)熱的酥癢感。

    他慢慢伸手，幾經(jīng)試探，碰到了蕭致微涼的手指。

    諶冰牽住他。

    十指相扣。

    蕭致側(cè)頭看了他一眼。

    本來是諶冰主動牽他，頃刻之間，換成了被蕭致包裹在掌心，好笑：冰冰今天不冰了，冰冰今天熱熱的。

    諶冰無語：你說句人話。

    我說什么人話？蕭致探手捏著他下頜，輕輕蹭了蹭唇角，抬眉道，吃飽就有力氣挑我毛病了？

    諶冰被蹭得眼尾發(fā)紅，抿了一下唇，偏頭。

    本來覺得很冷，但現(xiàn)在不僅不冷，身心都覺得異常溫暖。

    從校門口到小區(qū)的幾分鐘，平時只要蕭致沒課，都會過來接諶冰一起回家。兩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挨在一起，腳步遍及的每一處，就是此時和天涯。

    諶冰對著天空出了口氣。

    他走著走著，停下腳步，對蕭致說：你先走。

    蕭致：怎么了？

    諶冰堅持說：叫你先走。

    蕭致好像猜到了什么，應(yīng)聲：行。

    讓往前走到四五米的樣子，背對著他招了招手：上來。

    就跟小時候無數(shù)次玩過一樣，諶冰開始助跑，加快速度到他背后，撐著肩膀一躍而起趴到蕭致背上：駕。

    cao，我的祖宗。

    蕭致被他的沖擊力撞得長腿微微打晃，不過很快站穩(wěn)，他舔了舔唇，手臂摟著諶冰的腿往上托，背得穩(wěn)穩(wěn)當當后，往樓上走。

    蕭致輕聲說：背冰冰回家了。

    諶冰趴在他肩頭直樂：哥哥，沖。

    cao。

    真的，真的好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里我意識到故事即將完結(jié)，不知道為什么，眼淚一直掉。

    第126章 【正文完】 以后我們再也不吃苦了，只吃甜的。

    考完的第二天，諶冰和蕭致買了機票回來，頭天下午忙著托運兩斤。

    蕭致本來打算找地方短租一個月，但許蓉執(zhí)意要他住下來，不用再到外面找房子。

    蕭致這幾天夜夜到諶冰臥室敲門，第二天早晨趁著諶冰爸媽都沒醒，又得回自己臥室裝樣子，過得很不容易。

    沒幾天，手機群里消息都催爆了。

    偉子哥：[啥時候出來？啥時候出來？]

    傅航：[啥時候出來？啥時候出來？啥時候出來？啥時候出來浪？]

    蕭致一般簡單回幾個字。

    時機未到。

    他要在許蓉面前維持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圍著諶冰打轉(zhuǎn)的形象，只能無視這幾條消息，直到王姨打來電話。她一個學(xué)期沒見過蕭致的活人形態(tài)，話里激動：放假了？怎么不到阿姨這兒來？你過來玩兒幾天啊！

    蕭致總算松了口氣：我跟許姨打個招呼，就來。

    諶冰也早想離開這個家：我和你一起。

    蕭致起身拿圍巾：快逃。

    諶冰的家像那種深閨大院的大宅門，非常豪華，但充滿了腐朽的紙醉金迷的氣息。到門口時蕭致拽著他的手，朝門外大步奔跑出去。

    走了，出去玩兒。

    諶冰的手被輕輕握住，跑的呼吸有些急，停下來后眼底落了細雪，被蕭致抱懷里親了親臉。

    累了？

    喉頭發(fā)熱，跑了兩分鐘諶冰就有點兒累，但渾身發(fā)熱，搖頭：不累。

    好，蕭致眼底帶笑，走吧。

    天空飄著細碎的雪絮。

    出了別墅，聞到新鮮的空氣，諶冰感覺渾身都放松下來。下公交車，蕭致扯著領(lǐng)口抖落了身上的寒氣，抬眼看了看街角的便利店：不知道今天生意怎么樣。

    諶冰瞥了眼：一般，糊口而已。

    蕭致抬了抬眉：確實。

    他倆過去，便利店沒人，只有收銀臺坐著一個長頭發(fā)戴口罩的小妹，正低頭打游戲，臉被遮了一大半，只能看見細長的手指飛快點擊，膚色白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