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屋囚質子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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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一個又一個的熟悉拐角,她再次看到了周宸游,他依舊坐在地上,依舊背靠著木欄桿,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都城的前第一公子,有人來陪你了。”牢頭打開牢門,故意喊得大聲。“以后,你們倆就是鄰居。” “誰這么倒霉,進來與我做鄰居。”周宸游嘲弄道,平靜地轉過頭??辞辶核妓嫉谋秤皶r,他猶如被驚雷劈中,渾身僵直,不敢置信道:“思思?” 牢頭瞧瞧兩人,頗為感慨地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梁思思不發一語,自顧自走進牢房,背對著周宸游坐下。 “你為何會來這里,犯了什么事?”她不答,周宸游只覺心頭不安,起身抓著木欄桿問道:“說啊,思思?!?/br> “咔嚓”,牢頭鎖上牢門,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周宸游,“她啊,殺了人,你說她為何會進來?!?/br> 說罷,牢頭搖著手中的鑰匙串走了出去,“叮叮當,叮叮當……”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走道里。 “殺人?”周宸游喃喃地念著,堅決道:“我不信,你怎么會殺人?”驀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聲問:“你殺的人,是他?” 梁思思仍舊沒吭聲,她低頭抓著衣擺,抓得緊緊的,心頭竟起了一絲害怕,怕他怪自己。 “我那日不該跟你說的,你為何這般傻?!敝苠酚螣o力地坐下身,疲憊地靠在木欄桿上,突然間,他不知該用什么樣的心思面對她,“思思,我不值得?!?/br> “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梁思思松開抓著衣擺的手,幸好,他沒怪她。“我心甘情愿?!?/br> 周宸游搖頭,勸道:“你父親一定可以救你出去,出去吧。”他想,他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不,我要待在這里?!绷核妓寄闷鹨豢|長發,細心地用指尖梳理著,輕飄飄道:“日日與你相對,說不定,我會發現你身上有令我生厭的地方,從此收了對你的喜歡,這不比出去之后一直記掛著你好?” 周宸游聽得動容,心頭愈發愧疚,他咽下喉間的苦澀,啞聲道:“倘若我當初喜歡的人是你便好了,我們都不用這么痛苦?!?/br> “……”梁思思指尖一松,任由長發散落,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眶里已蓄滿淚意。 隨后,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背對對方坐著。牢房上方有一方小孔,日光斜落進來,稍稍照亮陰暗。 過了許久,周宸游開口,恍若發誓一般地說道:“思思,若有下輩子,我一定娶你,竭盡全力護你一生?!?/br> 梁思思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啪嗒”,大顆眼淚從面上滑落,直直打在手背上,熱意灼人。 “下輩子,我并不想遇見你。” 沒料到梁思思會做出這樣的回答,周宸游捏緊衣擺,緩緩轉身看她,“也好。” * 五日后,葉更庭的胭脂鋪子開張,店里不單賣胭脂水粉,也能上妝。 或許是這店賣的胭脂新奇,也或許是葉更庭給人上妝的手藝登峰造極,每日都有不少人在門口排隊,生意好地不行。 梁纓偶爾會去店里逛一逛,給葉更庭研制新胭脂提供些思路。 一轉眼,又半月過去,淮越國那邊,元千霄是一點消息也無,反倒是天巽國出了事,梁硯書不僅沒抓住仇末,還讓仇末逃去了勁武國,這自然不是好事。 越是臨近夢中天巽國覆滅的日子,梁纓越是怕,又忍三日之后,她實在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去御書房找梁釗。 “父皇,兒臣想去淮越國?!?/br> “不行?!绷横摼芙^得徹底,他忙著處理仇末的事,沒怎么抬頭,只是抽空瞥了梁纓一眼,“平南,你是不是不信他?” 梁纓抿嘴,悶悶地垂下臉,落寞道:“倒不是不相信他,是怕夢里的事會成真?!?/br> “夢里?”一聽她說起夢里,梁釗瞬間便想起了梁緋絮說的夢。難道,她們倆都夢到了天巽國覆滅?“你夢里之事,可是指勁武國跟淮越國結成聯盟攻打天巽國?” 聞言,梁纓瞪大眼,詫異道:“父皇如何知道?” 果真如此。梁釗放下手中的地圖,望著她沉聲道:“絮兒也夢到過,她早同父皇說了。你放心,父皇絕不讓你們倆的夢境成真?!?/br> “五姐?”梁纓轉了轉眼珠,心下生疑,五姐為何會做那樣的夢。她沒多想,大步走到梁釗身側,軟著嗓子央求,“父皇,兒臣真的很怕,他在夢里把我忘了,還幫孟茍……” 后面的事,梁纓沒說,梁釗卻能猜到,元旭中坐鎮淮越國,那領兵的必定是他的兒子們,說起來,他膝下全是兒子。 “父皇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父皇還是不準你去?!绷横摾鹆豪t的手拍了拍,一臉肅容,“既然你知道元旭中有野心,那你也該知道,淮越國的皇宮不好待,你要真去了,元千霄還怎么辦事?再說,他若連這點事都辦不妥,也不配做朕的女婿。” “他……”梁纓還想再說。 “皇上,戚將軍來了。”倏地,李桑在外喊道,打斷了她的話。 梁纓扭頭往外頭瞧去,暗忖,戚將軍為何會過來,是要打仗了么?她的目光往龍案上掠過,奏章邊擺了不少邊境的地圖。頃刻間,她心頭猛烈一跳。 仇末在皇宮里做了幾十年的大總管,對父皇和文武百官知之甚詳,他若投靠勁武國,必然不利于天巽國。近來,父皇定是在為此事煩惱,她如何能因自己的小情小愛煩擾他。 這一想,梁纓直罵自己不懂事,愧疚道:“父皇,兒臣不去淮越國了,先行告退?!?/br> “嗯?!绷横摬幻髁豪t為何轉了念頭,有些微愣。“出去吧。” 出門時,梁纓恰好撞見侯在門外的戚征,她在宴會上見過戚征,但對他的戰績并不清楚,只知道他這兩年沒怎么打過仗。“戚將軍?!?/br> “七公主?!逼菡黝h首,也不耽擱時間,一步跨入御書房。 “哐當”,御書房的門被關上。 梁纓拖著裙擺走下臺階,她不希望打仗,也不希望元旭中將算盤打到天巽國頭上。 * 可惜,老天總與人作對,仇末逃往勁武國后策反了蔣鑫孔懸兩位鎮守邊關的將軍。 沒幾日,孟茍率軍攻打天巽國,有兩位勁武國的將軍相助,他一路勢如破竹,連奪四城。這消息傳到都城,登時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與此同時,淮越國并無動靜。 入夜,梁纓獨自坐在床頭,拿著元千霄的泥人把玩,心頭思緒萬千。 眼下,朝中并無戰績顯赫的將軍,戚征也只是能用,沒有絕對的勝算。前幾日,父皇發了皇榜,說是打贏勝仗之人便能娶五姐。 這是五姐在逼魏棲現身,然而兩日過去了,魏棲并沒現身,局勢一日比一日緊張,都城內人心惶惶。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想魏棲現身揭皇榜,一是希望他能帶領天巽國的將士們打贏勝仗,二是希望他與五姐終成眷屬。 說到五姐,她漸漸想起了一件陳年往事來。 四年前的晚宴上,母妃冷不丁地發了瘋病,一直在罵她賤人,先是當眾打她兩巴掌,再是撕爛她的衣裳,她怕極了,縮在地上不敢動,想著會有人來救自己,可宴會上那么多人,沒有一個幫她,母后也沒出聲,他們都在看她們母女倆的笑話。 那時,她想,與其等著他們來幫不如自己逃,沒想她剛一站起便被母妃捉住了。后來,終于有人站了出來,是五姐,她穿過人群沖過來,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自那以后,她對五姐的感情變得很復雜,有感激,也有恨,因為她是秦妃的孩子,而秦妃奪走了父皇。 不過,秦妃死后她便不恨了,可能恨與不恨有時就這么簡單。 念起從前的一切,梁纓嘆了口氣,一下一下地撫著泥人的臉,湊近它問:“都快兩月了,你何時才會回來?” 若是按照前世的走向,淮越國必定會與勁武國一道攻打天巽國,一個北上,一個南下,前后夾攻,但如今淮越國并無動靜。 那便意味著元旭中沒與孟茍聯盟。所以,他算是辦成事了么。 她走下床去了書案前坐下,邊研墨邊思索,等墨研好了,提筆便寫。 第54章 另嫁他人 你不是要嫁給我吧,我有點慌…… 今日, 戚征與魏棲帶兵出征,梁纓去了寺廟里祈福,回來時正好路過葉更庭的胭脂店, 里頭沒什么人, 掌柜坐在藤椅上打盹兒, 看樣子都睡熟了。 自打懷州失守起, 都城愈發地冷清,道上行人日漸稀少, 各大鋪子門可羅雀,與之前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梁纓穿過前廳直入內室, 葉更庭正擺弄著籃子里的花瓣, 打算調制花香。 見她過來, 葉更庭飛快放下手,起身給梁纓倒了杯茶, 語氣還是一貫的飄。“七公主為何一臉心事重重?” 梁纓默然在茶桌邊坐下, 垂著臉,悶悶不樂的。 “你這是害了相思病啊。呵,我早便說過, 男女情愛不是好東西, 傻子才碰?!比~更庭對著梁纓左瞧右瞧,又湊近仔細打量, “我怎么覺得,你的下巴都尖了?!?/br> “離遠點。”幾乎是下意識地,梁纓伸手一推,她下手不怎么重,可葉更庭的臉嫩,稍微碰一下便起了紅。 “哈哈哈?!睘懻Z笑出聲。 “不準笑?!比~更庭摸著自己的臉看向瀾語, 果斷白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道:“小丫頭片子,你主子都得相思病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沒良心?!?/br> 瀾語吐吐舌,輕快道:“公主自己都不介意?!?/br> 葉更庭歪過頭,神色徒然一冷,“再吐,給你舌頭割掉。” “啊!”瀾語嚇著了,趕忙抬起雙手將嘴巴捂住,低著頭沒再看他。 聽著他們倆的斗嘴,梁纓漸漸回了神,好笑地審視兩人,他們倆的性子倒是般配??上В~更庭喜歡擺弄胭脂水粉,瀾語喜歡看話本,兩人怕是走不到一處。 “哎,你笑了?!比~更庭挑眉看她,左頰微紅,與右臉一比顯得格外突兀,“美人就該多笑笑,心情愉悅會更美?!?/br> “我沒事?!绷豪t扯開嘴角,催促道:“你快去忙你的?!?/br> “不不不,我要先安慰你。你是在為元千霄和戰事擔心?”葉更庭毫不避諱地將梁纓的心思說了出來,略有感嘆道:“我跟你差不多,也為戰事憂心。一打仗,哪里都不太平。也不知魏將軍能不能打贏勁武國,要是打贏了,我們天巽國起碼還能再戰五百年。” “五百年?”梁纓哼了聲,并不當真。 “說說而已?!比~更庭慵懶地揉著自己的臉,翹起二郎腿道:“不過說真的,若是魏將軍敗了,勁武國的大軍便會直入都城。到時,我肯定提前帶著家人逃命。依孟茍那性子,絕不會放過皇室,你啊,早點嫁人,說不定能逃過一劫?!?/br> “嫁人?”梁纓愣住,她思索片刻,直直看向葉更庭,“過幾月,我興許要請你幫個忙?!?/br> 近來,母后一直在催她嫁人,還安排不了少青年才俊進宮與她見面,實在是煩了。 * 這一月,梁纓每隔三天便會寫一封信寄給元千霄,一封又一封,然而對面那人始終都沒給她回過信。 送信之人回來都說淮越國的皇宮戒備森嚴,不準外人進入,所以他們只得將她的信交給守門侍衛。 交給守門侍衛?梁纓隱隱擔憂起來,若是元千霄收著信,一定會回她,可他沒回,那必然是沒收到。 如此一想,她再次回憶起上次做的夢。 巫醫說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想完全洗去他的記憶不容易。而他究竟是怎么被洗去記憶的,她丁點兒都沒看到。 梁纓迫切地想弄清楚這件事,可她不管做什么,用什么法子,就是難以入夢。 雖說邊關戰事告急,可學堂里照樣上課。近來糟心事一堆,梁纓自然沒上課的心思,去了也是發怔,索性沒去。 這日清晨,外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梁纓被雨聲吵醒,呆呆地望著大門出神。雨天,寢殿里陰沉沉的,不怎么亮堂。 視線漫無目的地轉著,最后落在鐵籠子上。 這個鐵籠子是專門為他打造的,一下子勾起了她腦中的記憶。她起身走到鐵籠子邊,抬手摸向鐵欄桿,上頭帶著深秋的寒意,微微刺人。 還記得他們簽下契約的第一晚,她故意羞辱他,讓他進鐵籠子里待著,然而他并不覺得這是羞辱,反而嬉皮笑臉的。 “公主公主,奴婢聽到一件事?!蓖蝗唬瑸懻Z大喊著沖進寢殿,連敲門都沒來得及,她跑得快,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臉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