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shí)是同一人。”阮熙光再次往梁纓看去，感嘆道：“但她這模樣跟昨晚還真差地有點(diǎn)多，奇怪。”

    “你們倆在打什么啞謎？”朱式開環(huán)顧一圈，男學(xué)生里頭就元千霄沒來，這還真讓他好想了，“聽說你們仨兒昨晚去了風(fēng)月樓？他今早告假，原來是中看不中用啊。

    “誰，誰去了風(fēng)月樓？”有人聞著聲兒湊過來。

    朱式開拿起竹箭，朗聲道：“你們說誰就是誰，有人告假都瞧不出來么。”

    “啊，他有隱疾？”

    “就是不中用，沒隱疾。”

    “不會(huì)吧，這事關(guān)乎男人尊嚴(yán)，可不能亂說。”

    男學(xué)生素來愛聊這事，有人起頭，聊的東西便偏了。

    男女射箭區(qū)本就在一處，只是整個(gè)場子一分為二而已，更何況他們聲音響，梁纓自然聽到了那些話。

    他們?cè)趺茨茉熘{呢，她聽得不舒服，想上去縫他們的嘴。

    “七公主，我想跟你比試一場。”

    嗯？身后傳來一道女聲，梁纓轉(zhuǎn)頭，來人是梁思思，她拿著彎弓，面容清冷如雪，眼中似有敵意。

    不用猜，她都曉得梁思思為何要同她比試，為周宸游。

    “我箭術(shù)一般，你跟別人比吧。”梁纓沒多話，矮身從箭囊里抽箭。

    誰知，梁思思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定定地看著她，執(zhí)拗道：“我一定要跟你比。”

    兩人動(dòng)靜大，引得周圍不少人側(cè)目，梁纓皺起眉頭，不悅道：“就一次，以后別找我比試，沒有意義。”

    一聽這兩人要比試，其他學(xué)生紛紛全放下手中的弓箭圍了過來，張宿與張堇煞有默契地對(duì)望一眼，相互謙讓起來。

    “你去吧。”

    “還是你去吧。”

    片刻后，周遭圍了一群看戲的人，目光全在兩人身上。梁纓拿著彎弓站在白線處，渾身不自在，直到今日，她還是不喜歡被一群人瞧。

    沒等張宿開口，看戲的人便開始起哄。

    “我最喜歡看女人比試，打起來，打起來，撕得披頭散發(fā)。”

    “要是為我比試，我會(huì)更想看。”

    “醒醒，你們倆也配？大郡主和七公主比試是為了爭小侯爺。”

    周宸游默然站在人堆里，面容淡淡，看不出一絲情緒。

    “嚯，這什么情況啊？”這時(shí)，元千霄進(jìn)入射箭區(qū)，他一眼看到梁纓。

    這架勢(shì)是要比試吧。她們倆比什么，爭男人？周宸游？

    肆意的男聲急急撞入耳中，梁纓雙眼一亮，立即扭頭往元千霄看去，他已換上射箭的白色勁裝，面頰還腫著，雖沒昨日那般駭人，但也不好看。

    然而他并不在意，笑得張揚(yáng)炫目。

    “喲，元兄，這是被醉芳樓的哪位姑娘抽了，下手挺狠的呀。”朱式開瞅著元千霄的臉笑開，“你昨晚是不是沒讓人家姑娘盡興？我認(rèn)識(shí)一位治，這種病的老先生，要不幫你問問？”

    這些話，元千霄全當(dāng)狗叫，半點(diǎn)也激不起他的情緒，他揚(yáng)起臉，任由他們看夠本。

    朱式開一說，幾乎所有的女學(xué)生都朝元千霄看了過去，有心疼的，有好奇的，還有可惜的。

    梁纓想，有時(shí)候她真羨慕他，竟能一點(diǎn)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相比之下，她做不到。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比試開始。”張宿舉起手，示意大家少說話，“老規(guī)矩，五只箭，分?jǐn)?shù)高者勝出。”

    比試開始前，葉更庭揮著小帕子走進(jìn)場地，姿態(tài)妖嬈，他一個(gè)大男人，站在女人扎堆的地方居然絲毫不違和。

    “七公主，有人讓我給你帶句話。”他神秘兮兮地笑著，笑中隱有深意。

    梁纓偏頭看他，平靜地問：“什么話？”

    “嗯。”葉更庭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比試時(shí)別想有的沒的，只要記住一句話，老子天下第一。”說罷，他細(xì)細(xì)回味了一會(huì)兒，表情詭異。

    “噗嗤”，趙鸞衣捂嘴笑了。

    梁纓緩緩扯開嘴角，她能想象出元千霄說這話時(shí)的表情，定是一臉囂張，欠揍極了，“你跟他說，我不用他多事。”

    “哦？七公主，我能不能問問，你們倆什么關(guān)系，他為何要跟你說這句話？”葉更庭來了興致，斂眉作思考狀，“說真的，你們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勾搭到一起的人。”

    梁纓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們倆沒關(guān)系，你去吧。”

    “我不信。”葉更庭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頭，鄭重道：“好好比試，我看好你。”

    “比試開始。”張宿跨步上前，喊道。“第一箭。”

    梁纓伸手從箭囊里拿出一支竹箭，梁思思跟著從箭囊里拿出一支竹箭，兩人一道搭上彎弓，箭尖瞄準(zhǔn)靶心。

    “咻”，梁思思先出箭，五分。她放下彎弓，側(cè)過頭來看她，淺色的眸中泛起驕傲之色。

    “啪啪啪”，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男女都有。

    被這多人關(guān)注，梁纓難免緊張。

    元千霄看得直搖頭，他很清楚，論箭術(shù)，梁纓要比梁思思高出不少，但論心態(tài)，正好反過來。那件事他曉得，不是她的錯(cuò)。

    想克服恐懼只能不停地面對(duì)，習(xí)慣了便不會(huì)怕。

    梁纓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松，“鏗”，四分。偏了，她握著彎弓的手不禁緊了幾分，呼吸不暢。

    “這，七公主贏面還是小啊。”

    “她們倆到底是不是在搶男人？”

    “是吧，在搶小侯爺，誰輸誰退出。”

    兩側(cè)七嘴八舌地說著，阮熙光搭上元千霄的肩頭，好奇道：“昨晚那位小公子是七公主吧，我認(rèn)出來了。冒昧問一句，你們倆昨晚是不是……”

    聞言，元千霄偏頭睨了他一眼，沒作聲。

    “你們?cè)谡f什么悄悄話？”梁淳擠開人群在阮熙光身側(cè)坐下。從他的角度看，他很滿意周宸游。自家meimei都是最好的，而最好的公主自然該配最好的駙馬，七妹配周宸游相當(dāng)不錯(cuò)，反正比五妹選的好。

    見他過來，阮熙光自動(dòng)噤聲，搖頭道：“沒什么。”

    元千霄依舊沒說話，專注看著場中的梁纓。

    “第二箭。”張宿再次舉手示意，其實(shí)時(shí)間一久他便看出來了，女學(xué)生里頭，屬七公主的箭術(shù)最好。而今日的比試若是她輸了，那只能說明她心態(tài)不如梁思思。

    梁思思拿起竹箭便射，“鏗”，又是一個(gè)五分。

    此刻，梁纓手心發(fā)緊，心里一遍遍念著元千霄說的話。她拿起竹箭，對(duì)著靶心瞄了又瞄，“鏗”，又是一個(gè)四分。

    “唉，七妹真像以前的我。”梁淳低低地說著，引得元千霄分神往他看去。“我以前是個(gè)口吃，也怕人看，一被人看便緊張。如今我走出來了，不知她何時(shí)能走出來。”

    “七公主。”

    人群中響起一道如沐春風(fēng)的男聲，強(qiáng)勢(shì)破開場中氣氛，是周宸游。

    比試的兩人不約而同轉(zhuǎn)頭，只見周宸游從人堆里站起身，對(duì)著梁纓一字一字道：“我相信你能贏。”

    “……謝謝。”梁纓愣了愣。他是半點(diǎn)也不喜歡梁思思么。

    周宸游這話一出，梁思思嘴角的笑意瞬間消散，氣勢(shì)直降一半。

    “第三箭。”張宿出聲，這聲不如前兩聲有力。

    元千霄心思一轉(zhuǎn)，仰起脖子喊道：“七公主，你的手怎么抖成篩子了，篩米糠都沒這么抖吧，你到底會(huì)不會(huì)拿弓。”

    “閉嘴吧你。”朱式開在一旁對(duì)喊，用更大的聲音喊道：“七公主別搭理他，只管自己射箭，你一定能贏。”

    “閉嘴。”李妍媃低喝一聲 ，眼下，她只盼著梁纓輸，輸?shù)卦綉K越好。若是梁思思贏了，下一個(gè)她上。

    梁纓剛拿起竹箭，聽得這話，她猛地偏過頭，目光穿過眾人的視線瞪向元千霄，脫口道：“要你管。”

    這一次，她只是略微害怕。

    兩人旁若無人地對(duì)話，引得在場眾人偷偷議論起來。

    “你要是贏了，我再跟你比一場，怎么樣？”不顧梁淳頻頻投來關(guān)切的視線，元千霄又說一句。

    “滾。”這一字，梁纓是用唇形說的。說完之后，她第三次看向靶心。與他一斗嘴，她便沒心思再管其他人。

    “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回見七妹瞪人。”梁淳看清了那一字的唇形，若有所思地開始打量元千霄。七妹莫不是對(duì)他有意思。

    “是么。”元千霄無所謂地笑著，抬手往上撥了撥飛揚(yáng)的發(fā)絲，“這是我的榮幸。”

    “鏗”“鏗”兩聲，梁思思四分，梁纓五分。

    “第四箭。”張宿搖頭，年輕人真會(huì)玩，他當(dāng)年可不敢這般賭氣。

    “鏗”“鏗”，五分對(duì)五分。

    兩箭過后，梁纓抬起了下巴，以前，她最介意別人的目光，一旦不介意了，心態(tài)便穩(wěn)了。

    元千霄欣慰地呼出一口氣，轉(zhuǎn)念一想，他有什么可高興的，她這是在跟梁思思爭周宸游，干他屁事。

    “第五箭。”

    梁纓借著拿竹箭的間隙看了眼梁思思，她面色不大好，眉心皺成一個(gè)難看的疙瘩，弄得那張美麗的臉都扭曲了幾分。

    印象中，這該是她頭一回情緒外露。

    “鏗”，四分。梁思思低下頭去，眉眼間神采已逝。

    “鏗”，梁纓放箭，五分。

    張宿看看兩人，撥高嗓子道：“平局，再加一箭，一箭定勝負(fù)。”

    “我先來。”梁纓抽箭，搭箭放箭一氣呵成。

    “鏗”，五分。

    見此，李妍媃咬碎一口銀牙，梁思思若是輸了，她便不會(huì)上場。“思思別緊張，你一定能贏，我相信你。”

    “嗯。”梁思思怏怏地應(yīng)了一聲，右手一松。

    “鏗”，竹箭上靶，四分。

    勝了。梁纓緊繃的嘴角松開，不為周宸游，只為比試。她根本沒想爭周宸游，尤其是用這種方式。

    “七公主贏了，那小侯爺豈不是就是她的了？”

    “大郡主真慘。”

    “你倒是去安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