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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106節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戰果確實不豐,但是實際對匈奴人能造成損耗劉徹是明白的。

    因此他才想要不完全按規矩來,多封賞衛青一些。

    群臣抗議在劉徹料想之中,他只是沒想到衛青竟然能有心思在朝上做出那樣的應答——不像是他自己能想出來的妥帖應答。

    聽劉徹問起,衛青也毫不隱瞞:“陛下知道我不擅這種朝事,回來后見到了主父偃,他這段時間在朝中,預見了今日的事,我便請教了解決的法子。”

    主父偃是個有才學的真小人,他自己從來不掩飾,因此與朝臣關系都很惡劣,幾乎不具什么朋友。

    早年間他窮困潦倒,是個學縱橫家出身玩弄權術的人,后來轉學儒術,也被很多儒生看不起,讓他流連諸侯國沒能獲一席之地。

    獨衛青在聽聞了他的才名,多次將他推薦給劉徹,讓他能夠來到劉徹的面前得到劉徹的破格任用。

    所以主父偃對衛青懷了些感恩心,愿與衛青友善。

    衛青的性情溫和,也不在意他不經意間會說出的刺人之語,倒是真成了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于是他才在衛青回朝后,將衛青可能面對的尷尬局面分析了一遍,并告知了衛青脫困的法子。

    “主父偃啊,他能為你籌謀,倒也難得。”

    劉徹見衛青誠實向自己訴說,便沒有介意衛青今日在朝上認同臣子們看法的事。

    他先前其實是有幾分不爽利的,暢快的心情沒能以封賞表現出去,甚至因此對衛青都有了一點不快。

    所以才懷疑起了衛青說出那番話的緣由。

    “方才的話也不全是主父偃教我說的。”劉徹的不快極淺淡,獨兩人相處衛青仍沉浸于勝利喜悅中,完全未察覺。

    他露出個笑容道:“我是想著朝臣既覺我這次所取得的功勞不匹配高封賞,便罷了,畢竟明面上確實只有那千人斬獲。下次我再去為陛下取得更高的功績,讓他們心服口服就是了。”

    這話若叫旁人說來必是豪情萬丈,但是衛青卻只是以往日溫和的口吻陳述出來,沒有那么激勵人心,卻透露出足夠的自信。

    這下劉徹心中先前被朝臣勾出的惱火也消弭了,欣喜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衛青的肩膀:“你有這樣的心思是最好不過的!就用結果去堵他們的嘴最痛快!”

    他暢快地大笑了幾聲,就囑咐讓衛青去衛子夫那里讓衛子夫看看,說衛子夫這段時間一直擔心他這個弟弟。

    衛青聽了,原本溢在臉上的笑容卻是稍稍一頓,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兒。

    遲鈍了一下才,他才聽了吩咐往衛子夫的住處去。

    衛子夫料想到了弟弟下朝后應該就會來自己這里,提前吩咐廚房制了滿滿一桌子菜,都是衛青偏好的菜式。

    只不過衛青往劉徹書房去說了會兒話,便稍耽誤了時間,讓等不及的衛子夫遣了這段時間居宮中的霍去病來迎。

    舅甥兩半路撞上面,相視一笑便并肩往目的地去。

    霍去病曉得自家舅舅這次必是已達成了目的,就沒問他這一次具體取得的戰果,自顧說起了這段時間幾位表妹與表弟的趣事兒。

    他兩一路走一路聊,行至衛子夫所居的宮室外,宮人方一唱名,一個柔軟的小女孩便從宮室里跳了出來,撞進了衛青的懷里。

    正是三公主劉朦。

    劉朦抬起亮晶晶的眼向衛青甜甜道:“舅舅,我好想你啊!”

    長公主劉玥念著自己已經快十歲了,應該穩重些,聽他們來了,就牽著內向的劉菁慢了一步行出來。

    剛走出來,正看到劉朦向衛青討要甜食的一幕,她沒好氣地道:“剛學會走就跑起來了,你也是真不怕摔著。”

    然后她正經向正準備將奶糖交給劉朦的衛青道:“舅舅,朦兒牙壞了吃不得甜,你可別對她心軟了。”

    劉朦“嗚”了一聲,仿佛是計謀被戳破,立刻便紅了眼圈。

    她抓著衛青的衣擺輕扯了扯,撒嬌道:“舅舅答應了我給我買奶糖的,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這下衛青有些手足無措了,只得將劉朦先抱了起來,安慰讓她別哭。

    “朦兒這小妮子的眼淚舅舅可別信。”

    霍去病知曉自己這個最小的表妹真性情如何,戲謔地向衛青道:“你若是已買了奶糖,就將糖交給姨母吧,要不小妮子一天就能將糖全吃了。”

    “可惡,表哥是壞人。”劉朦被氣著了,含淚的眼瞪向霍去病。

    然而她卻無力地發現,自己的眼淚真的對霍去病一點感染力也沒有,只得又軟綿綿地道:“我要向盈jiejie告狀。”

    霍去病神情一滯,然后聳了聳肩:“盈盈可不會信你說我壞話,你盡說吧。”

    劉朦徹底沒了辦法,只得安分收了眼淚,被衛青抱進屋內。

    衛子夫正圈著兒子,讓他不要在榻上亂爬撞傷了自己,聽到腳步聲,欣喜望向衛青的方向。

    見他較出征前似乎瘦了些,她心下慌了慌,連忙問道:“阿弟可是傷到了哪里?”

    “沒有。”衛青將劉朦也放到了榻上,伸出手握住衛子夫的手,道:“這一趟非常順利,三萬騎兵都沒有什么傷亡,阿姐不用擔心。”

    怕衛子夫以為自己是在說謊,他又為自己瘦下來作了解釋:“只是這兩個月三餐都是不曾細膾的牛羊rou食,實在消磨胃口,就少吃了些,大約因此才瘦了。”

    霍去病聽了這說法,奇道:“牛羊rou怎會消磨胃口?”

    自己這個舅舅向來對飲食要求不高,竟然還會對rou食覺得挑嘴?

    “你以為在戰場上吃到的牛羊rou是宮里細制的膳食嘛。”衛青想到一開始就食匈奴這個想法是霍去病提出的,心中便起了調笑的意味。

    霍去病還真是從小吃美食慣了,尤其偏好rou食。

    一開始他提出就食匈奴,也是想著比起攜帶清水干糧來吃,不如宰殺草原上的牛羊慰腸胃。

    此刻聽舅舅說起這一茬,他才意識到,出征后能用的rou食怕是和他料想的rou食相差極遠,臉稍黑了些。

    衛青難得見他吃癟,便故意向他形容道:“軍中伙夫不善處置rou食,往往都是將那血淋淋的rou串了直接用火烤熟,粗撒點鹽就算作一餐了。若是烤熟便算運氣可入口,但如果沒烤熟或是烤過頭了... ...”

    他揉了揉自家外甥的頭:“連我都只能勉力咽下,更別說換作是你了。”

    衛青刻意逗逗自己這個總是覺得一切盡在掌握的外審,霍去病卻是嚴肅了神情,默默地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個需要認真解決的問題。

    不過他們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

    熱熱鬧鬧地說了些衛青不在長安的日子里發生過的事兒,霍去病就瞧著兩個長輩的神情,將三個表妹都哄離開了。

    連劉據都被奶娘給抱著離開,獨衛子夫與衛青姐弟二人對坐室內可以說說體己話了,衛青這才開口道:“阿姐,我這次回來,主父偃來與我說了一席話。”

    衛子夫聽出弟弟話里情緒有些低落,便沒有開口,只默默等著衛青說完。

    “前朝與我相關的事兒,他已替我想了解決法子,我也已得了陛下的認同。”衛青話稍頓,與衛子夫對視道:“但是后宮相關你的事兒,我卻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聽是相關自己衛子夫神情也沒什么變化,仍是面上淺笑問道:“他是如何說的?”

    第124章 恩愛   水滿溢月滿虧

    主父偃這個人, 將近知天命之年,性情卻越發惡劣。

    他嘴皮子又厲害,許多朝臣都被他嘴唇上下一碰就給罵了整張族譜。

    但若說他有什么好處, 大約就是深知人性, 對認定的朋友也能付真心對待。

    只是他認定的朋友還真不算多,衛青難得算一個。

    所以衛青班師回朝后, 他就顧念著朋友情誼,往衛青府邸來了一趟, 想著提醒衛青一聲。

    不客氣地吩咐廚房制了自己喜吃的膳食,主父偃一邊夾了菜塞入自己口中, 一邊開門見山向衛青道:“這一次陛下對你若有高封賞,你必不能受。”

    “我不介意那些封賞,陛下不封就不封吧。”

    衛青將他偏好的菜式往他面前推了推, 主父偃卻沒動筷子了,只以看白癡的目光看向衛青。

    “陛下當然會想要封你, 要不你以為我巴巴跑到你這里來做什么, 我說的是你不能受。”

    主父偃見衛青仍是沒明悟,煩悶地拿筷子敲了敲碗沿。

    伴著清脆的碰撞聲,主父偃開始認真思量到底要不要將話和衛青掰扯明白。

    把事兒講清楚所需擔的風險,可比只是提醒一句大得多, 哪怕他心里把衛青當子侄輩看著, 也得考量利害。

    他敲碗的行為頗為粗鄙,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起街邊乞討的乞丐,也是讓朝臣們攻訐他低俗的緣由。

    但衛青出身低, 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見他不再說話,便自顧為自己夾菜用食了。

    “有什么要說的、要想的吃完再琢磨吧, 一會兒菜涼了你又需抱怨了。”

    “我現在就要向你抱怨。”主父偃瞧他這副對自己話渾沒上心的樣子,將筷子撂了,終于是拿定了主意。

    只是也需屏退了其他人,將風險降到最低才行。

    主父偃沒好氣地向侍候在室內的兩個侍女揮揮手,讓她們都離開。

    侍女見他拿出仿佛他才是這宅邸主人的姿態,呆愣了一下,又去看衛青的態度。

    衛青雖不知他要說什么,但他對主父偃一直懷了些敬意,就順著他的意思,讓侍女們暫不用侍候著了。

    主父偃便將該如何做都向衛青講了。

    中心主旨就是衛青一定要與劉徹站在一邊,但是不能讓這一次的君臣矛盾在他的身上爆發。

    具體表現出來就是衛青不能將他這次功勞作人情給任何一個臣子,只能歸功劉徹,再同意以軍功論封賞,擺出低姿態。

    “總之你是陛下提拔的,就只能做一個孤臣,孤臣陛下才能放心用著,但也不能讓朝臣們過于痛恨你。”

    主父偃絮絮叨叨講完,也不知衛青到底聽懂沒有,便掀眼皮看向衛青。

    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主父偃不耐煩的心更重,問道:“哪里讓你覺得為難,直接說出來,我不想猜。”

    “如你所說,陛下會覺出不快,也會覺察出我是受了指教。”

    衛青擰著眉,并非覺得是主父偃提出的法子哪里不妥,只是憂慮道:“那我直接告訴陛下是你教的,陛下豈不是要遷怒到你身上?”

    沒想到衛青竟是擔心到自己身上來了,主父偃神色稍動。

    他動著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我與你是朋友,陛下早知了。我今日來你這里一趟也未瞞人,你不說陛下也會知道,還不如你主動告訴陛下。”

    衛青沒能聽清他嚼碎在唇齒間的話是什么,想要詢問卻是被惡狠狠堵了回來:“吃完再說!”

    他用了些飯菜,尤覺得不過癮,便支使著衛青再去開壇酒,算作對自己的報道。

    衛青拗不過他,只得起身去搬了酒,將酒翁啟了,又親手給他倒了一碗酒。

    主父偃并不滿足只這一碗,飲盡后就一碗接一碗地給自己倒。

    任誰這么灌怕是都得醉,主父偃當然也成了個醉鬼,說起話來聲音也忽大忽小。

    細聽他說什么,也就是叱罵朝上的儒生是偽君子,說衛青是個蠢貨之類的。

    衛青也不好跟個醉鬼計較,無奈地想著說事兒也需等他清醒再說,便預備給他安排馬車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