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晴天看著酷似自己的孫女，銳利的眼神也柔和下來，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坐，到了爺爺這里不要太緊張了，我們爺孫好好地聊聊。”孫女的察顏觀色，已頗具火候，可惜，到底是嫩了些，再加上他平時的寵愛，讓她產生了一定的錯覺。現在，有這份覺悟，他還是滿意的。

    鳳姿此時哪敢坐啊，直接站著。若是在外面，她肯定不會這么約束。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從不讓她進書房的，今天卻讓她破例。

    “爺爺，我還是站著聽您教導。”

    爺爺的翻臉無情，時刻映在心里，提醒著她，爺爺再寵愛她，但她一定要記住，不能去碰觸爺爺的底線。

    鳳晴天聽了，心情舒坦，但接下去的話，就不那么好聽了。

    “這段時間，你總嫌家里的飯菜不合口，還要吵著回城找你mama，是不是有這回事？”

    他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這就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他還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鳳姿眼神有點慌亂，卻沒有否認，她知道爺爺不愛撒謊的小孩。

    “……”

    鳳晴天看著孫女小臉嚇得卡白卡白，覺得自己的語氣沒有什么啊，為何她會這樣害怕呢？嗯，他鳳家的女兒，膽子怎么可以這樣小？他有點不滿了。

    “你也不小了，你爸在你這個時候，早就自己一個人弄飯，還出去執行任務了。”

    鳳家男兒，除了極特別的一個，戰死疆場的都有十數人，使得偌大的鳳家，現在人才凋零。可恨的事，為了權利，不抱團，還勾心斗角，讓原本的鳳家幾近分崩離析。

    一想到此時的鳳家，鳳晴天眼內的戾氣一閃而逝，看在鳳姿的眼里，更是打怵。

    “爺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沒有想到，爸爸會把這些小事告訴爺爺，怎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鳳晴天一眼就看出了鳳姿在想什么，他有點氣了，“什么叫不敢了，你以為你在你爸面前做的事，爺爺會不知道嗎？那是爺爺不想去管，總想著你是一個乖孩子，自己懂得如何做。可惜，爺爺錯了，不該任由你無理取鬧。”他鳳家的女兒，做事就得有章程，勇于承擔責任，哪里有著推卸責任的想法，這個念頭，連想都不該想。

    “你看看你，早上起來，衣服穿不好，頭發不梳理，連洗臉刷牙也是敷衍了事。長大到現在，洗碗的次數也是有限。今天只有三個碗兩雙筷子，你也洗個十多分鐘，真當爺爺什么也不懂嗎？”

    “……”

    鳳晴天越說，越覺得孫女的毛病極多，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你趕緊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學校上學。”

    他決定了，還是讓她去暗星學校，他相信鳳家的女兒不會比男兒弱。

    鳳姿瞠大了雙眼，欣喜地看著鳳晴天，不敢信地問，“爺爺，是回京都大院上學嗎？”她終于可以回去了，這幾個月，她過得日子簡直是凄慘。看著自己的嬌嫩的雙手，也起了一絲裂縫，疼得她晚上在床上哭。

    鳳晴天非常不想打破她的幻想，卻又不得不親手打破，“去暗星學校，那里去，沒有身份，只有活下去才有身份。”

    暗星學校，可以培養一切人才。

    鳳姿可不是無知小兒，反而知道的很多。暗星學校她完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為曾經一起在大院里玩得很好的伙伴，去了暗星學校后，沒過幾個月，回來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恐懼一下子讓鳳姿尖叫，她哪里還顧得害怕鳳晴天，堅決拒絕。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爺爺，您就這樣恨我，要送我去死嗎？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還不行嗎？求求您了，爺爺，不要送我去，我不想送死。嗚……”

    她只是不習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沒了，有必要這樣對待她嗎？嗚……爸爸，我再也不怪你了。若是她知道，是鳳元想送她去暗星學校，估計會恨死他。可對于鳳晴天，她卻不敢恨。

    聽著孫女歇斯底里的哭喊，句句在戳鳳晴天的心。他冷著的臉，在看到孫女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腿求他，他心軟了，做不到鐵石心腸。

    “爺爺，求求您了，不要送我去暗星學校，我會改，真的會改。以后家里的飯菜我來弄，衣服我來洗，晚上我會認真學禮儀練字讀書，還會認真練琴與下棋，再也不會抱怨農村的生活不好了。”

    mama，我好怕啊，你為什么把我丟給爺爺與爸爸？鳳姿越說，越傷心。

    出去找秦林遠未果，回來聽到女兒的聲音，鳳元靜靜地站著，眼里滿滿的失望。

    一個貪生怕死的女兒，如只利箭把他的心傷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完整。

    如果是單妍幫他生的小孩，肯定不會這樣。想到失去下落的單妍，鳳元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唯獨阿爭清楚地看到了，鳳元對鳳姿完全絕望了，連進來怒罵的力氣也消失了。

    這對父女，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感情了。

    屋內的鳳晴天，最終還是心軟了，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后悔。

    鳳姿出了書房的門，看著爺爺坐在那里，一道孤寂的身影，充滿著肅殺，她感覺自己背心有著細密的汗，喉嚨痛得發癢，知道是自己哭得太兇了。急忙往自己的房間而去，連轉角處鳳元的身影也沒有看到。

    鳳元看到她走后，才敲門進了書房。鳳晴天看到他時，有點疲軟的眼神，登時變得犀利，直直盯著鳳元。

    “一大早的就玩失蹤，怎么就舍得回來了。”

    “……”

    還能不能好好地說話了，有必要這樣嗎？明明是他自個心虛，卻倒打一耙。

    “姿兒的事，既然你接手了，我就不再過問。”

    他的確不再過問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女兒，知道的，僅僅是表面。就如她的母親，華媛。明面上是一個優雅女士，又有誰知道她毒蝎心腸。

    果然，她的女兒肖似她。

    鳳晴天愣了，這不對啊，不像是鳳天的性格。

    “我等下就要出去，大約要半年后才回來，阿無就留下來給你打雜。”

    鳳元覺得心累，臨時決定，直接去當個老師，半年過去，再回軍部。他的探親假一年已過了半年，最后這半年，他想著好好地過。

    鳳晴天還以為是有任務來了，他也不問，直接點了點頭，“那你去吧，家里不要擔憂，我會看好姿兒的。”明知每次兒子去執行任務，都有著危險，但他從未想過讓他不去。

    一天的時間，秦桑他們已到了川西南，再往前，就到了目的地。

    深夜，車子停在了魚塘鎮，由于車大，卡車上的士兵下來，把東西搬下，徑直帶著秦桑他們往一處空了多年的房子而去。

    此時，房子早已被部隊里的士兵收拾得干干凈凈，各個房間都有著熏香味，甚至還有著烤爐，使得屋內沒有陰暗潮濕的腐敗味。

    他們的到來，屋內守候的人，快步打開門。

    熟睡的秦寶，被秦林遠抱著，他舍不得把他遞給別人。說真的，秦寶還真的合他眼緣，他就是喜歡。

    林嬸吐了一路，精神不好，被秦桑扶著，人都是暈的，哪里還知道哪里是哪里，不過腳踩地面，她覺得安心。

    里面的士兵是知道他們到的時間，屋內早燒好了熱水，床也鋪好，只等著他們入住。

    秦風看著那五個兵哥哥幫他們把東西歸位，速度快，又沒有聲音，他看后立刻決定了，以后他也要當兵。

    簡單的交接，五個士兵與守屋子的兩個士兵，直接離去。

    大家都累了，找了間屋子睡覺。

    秦風看著大伯抱著寶寶選了一間，秦桑扶著干媽選了一間，他摸了摸下巴，自己也單選了一間。

    一夜過去，睡得極為香甜，哪怕是秦桑，也比平時晚起了半小時。

    瀘州的天氣比起秦家村要暖和許多了，根本不見雪，只不過空氣比較濕潤。

    用久了煤油燈與蠟燭，現在用上了電燈，秦桑覺得自己有種重歸社會的錯覺。

    廚房被收拾得非常干凈，連水缸也打整得極為整潔，米菜面粉油調料，全部擺放得整整齊齊。

    看著久違的水龍頭，再看著水龍頭下方的泡菜壇子五個，不經為部隊的人細心而感動。

    前世，歐建國最愛吃川菜，她也跟著學了一手。

    想著早餐吃什么，她決定給大家吃宜賓燃面。

    很快，面粉揉好，暫時先放著。接著把rou切好碎沫，又從一個泡壇里找出了芽菜，也切得細細。

    很快，把灶點上火，等鍋guntang，弄上了油，在燒的時候，直接放上了甜醬，又用了藥水當佐料，rou沫陷飄香四溢。

    灶上另一邊鍋里，她用藥水打底，弄了湯。

    準備好了，才開始真正的把面弄得精細，一根根，非常的勻凈。

    等全部準備工作弄好，已是七點半，此時瀘州的天，才逐漸放亮。

    秦風起來時，看到灶房內的燈，他已走了過去。

    秦桑根本不用抬頭，直接道，“小風，那里的熱水瓶有熱水，你兌著洗臉刷牙。”她不知道可以在這里呆幾天，她想在的時候，好好地為他們做些什么。

    秦風聞到了香味，再看著菜板上鋪著面粉的面條，他眼眶紅紅的，“阿姐，我怎么總感覺像是在做夢。”幾個月前，他還吃不飽飯，穿不暖。現在，有了阿弟，還有天天的白米飯，更有著暖暖的衣服，兜里還有阿姐給的五十元。

    秦桑把手里的活放下，走過去，朝他的小臉用力捏了一下，疼得秦風眼冒水花，“阿姐，疼，真疼！”

    “疼吧，既然疼，就不是做夢。好了，快去洗漱，阿姐先給你下面。”

    秦風委屈了，真的好疼啊。

    秦桑輕拍了一下秦風的肩膀，內心有點小小的愧疚，小風的臉似乎被她捏腫了。

    “去吧，等中午，阿姐再給你專門弄個菜。”

    秦風在灶房看呀看，沒有看到臉盆毛巾之類的，他很奇怪。

    “阿姐，我在哪洗啊？”

    秦桑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在農村，許多習慣自然不一樣。

    “走走，阿姐帶你去衛生間。”

    衛生間？秦風覺得自家的阿姐懂得好多。

    廚房的邊上，空氣里還有著nongnong的水泥味，很明顯，是才砌起來的。

    秦風人暈暈的，這里怎么那么明亮，水池好大，地面滑滑的，還有一個白得發亮的小池。

    隨著秦桑一一解釋后，秦風淡定了。原來那個地面上白得發亮的小池，是如廁用的。小池一旁一根管子，只要一扭，就可以自動沖走污物。

    水，再也不要去外面水塘去挑，而是直接打開這個叫水龍頭的開關就是了。

    暈暈的在秦桑的注視下，秦風才完成了所有的一切。

    后面，當干媽起來時，是秦風一一解釋。接著，就沒有了。秦寶直接被秦林遠帶著洗漱，這里所有的一切，秦林遠非常熟悉，仿佛他一直在用這些。

    當他們都坐在了飯桌，看著上面的菜，還有一碗碗香香的面條時。

    沒有人說話，都很自覺地吃，尤其吃了這個秦桑嘴里的干面，再喝上一碗nongnong的骨頭湯，人生頓時圓滿了。

    秦風吃了面條，還吃著桌上的一些小菜，覺得阿姐的手藝越來越棒了。

    秦林遠不是第一次吃秦桑弄的飯菜，但是真正第一次吃她弄的早餐。

    可以說，這個面的味道絕了。

    不用吩咐，秦風已搶著把碗收下去，他來善后。

    林嬸因為昨晚暈車暈得厲害，起床稍微遲點，還以為自己會沒有胃口，沒有料到，她吃得似乎不少。

    “干媽，您再睡會，等到了吃午飯時，我喊您。”

    秦桑原先以為她會一直睡到下午，沒料到她起得這樣早。在扶著她的手時，就知道，她沒有什么事，只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就好。

    林嬸原本是想著自己來弄早餐給大家吃，沒想到秦桑已弄妥一切。放心的同時，為有一個這樣體貼的女兒而暖心。

    “那好，干媽再睡一會。”

    身上還有點乏力，她不想勉強自己。因為她有種感覺，秦桑不會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