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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又掉馬甲了 第17節

    “祖母!這風大,您怎么能在這里等!”林長纓走到林老太君面前,凝在眉眼的陰霾多少散去些,喜上眉梢。

    “好孩子!祖母就是想早些看到你。”

    林老太君輕撫著她的手背,眸中似是蒙上了層霧,聲音多了幾分顫抖。

    林楓實一如既往地打圓場,感慨道:“長纓,母親很是掛念你啊!從昨兒個就開始念叨著你今日回門......”

    林長纓看向夫婦二人,面色稍顯冷靜,合乎規矩地行了個禮,“叔父叔母。”

    謝氏有意往馬車探了探,有意問道:“長纓,怎么不見安王殿下人呢?”

    倏地,空氣凝滯了幾分,陷入微妙的氣氛。

    蕭雪燃無意翻了個白眼,就知道謝氏會來找茬,剛想開口,卻被林長纓明眸中威嚴勒令退下,只好悻悻地待在原地不動。

    “無妨,殿下有事要忙,更何況舟車勞頓,我也不想讓他來。”

    林長纓淡聲回復著,不如謝氏所愿,并未下到她的面子,反而不卑不亢,看是并未放在心上。

    林老太君心有成算,這高門大宅里的小心思,她又怎會看不透,隨即樂呵呵地笑起來,敲了下拐杖,聲如洪鐘道:“家嫂,孫女回家難不成一定要帶著姑爺?”

    “母親,兒媳不敢。”謝氏頓時花容失色,連忙頷首行禮。

    林老太君為前朝大周世代庇蔭的忠勇侯王氏之女,雖早已遠離朝堂紛爭,直掛閑職,但仍憑借著世代治學的族學書院受各地學子推崇學習,至此享有盛名。

    謝氏心里清楚,林老太君雖讓她打理林家后宅之事,但林家的鑰匙沒有交到她手上,如今一句輕笑之言,其間蘊含深意昭然若揭,林楓實亦是不敢吭聲,只得恨鐵不成鋼。

    “好了,長纓歸寧,你快去看看家宴準備成怎么樣吧!”林老太君說著,牽著林長纓的手往宅子里走。

    謝氏捻著手帕攥緊,心中多有羞憤,但心生一計,頷首道:“是,兒媳這便去看看,恰好昔王也來了,今日可算是熱鬧了。”

    昔王!

    林長纓一怔,他怎么也來了......

    第25章 明志三謝......

    只是一瞬,她依舊面不改色地扶著林老太君跨過門檻,并未有謝氏想見之色,不料思慮之下,不遠處卻傳來往來丫鬟頷首地輕喚聲。

    “昔王。”

    不多時,掠過梅花殘枝,只見白玉小路上有一身影拂掠,身著朱紅團云金紋,腰佩瑪瑙青玉,渾身凜冽成雍容華貴和威嚴相逼的氣焰,竟讓人錯生天子之威。

    蕭雪燃一拍腦門,沒眼看下去,這好不容易回個林府卻糟心事一大堆,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全來了。

    沈懷松的身后依稀可見粉黛碧藍身影,林心然生的小巧,被前路之人遮擋著嬌軀,身著藕荷霓裳裙,披著糯白繡蝶披風,盡顯嬌俏姝麗,頗有高門小姐之風。

    眾人禮數周全地行禮,沈懷松抬手示意,但目光仍停留在林長纓身上,毫不掩飾,回過神來,便有意走到林老太君面前,低眸道:“今日微寒,又恰好休沐,本王便想著來探望林老太君,沒想到剛好撞上歸寧的立青。

    咔噠!不遠處的蕭雪燃憤憤地折下一株梅,嘀咕道:“那這剛好還真是見鬼了!”

    所幸并未有人聽見。

    林老太君微瞇眼笑著,早已看穿沈懷松的心思,但又不好明面上駁斥,自會說些場面話過去。

    忽地,微風拂過,點綴在枯枝上的梅花不甚吹拂,簌簌而落,再隨著細風在空中打了個旋,闖入眾人視線。

    梅花香落,雨雪相融,的確是個于寒冬中賞梅的好時節,只是天公不作美,時常發出悶轟響,擾人清閑。

    謝氏眸光一閃,想到了什么,上前說道:“昔王殿下,林府西角有一處梅園,現下梅花全開,已是賞花的好時節,不如讓心然帶著您去梅園,賞花飲茶。”

    “林夫人所言極是。”

    沈懷松似乎甚是滿意,轉眸看向林長纓,她正和林老太君小聲細語,并未看他,落到此處,他有些急道:“長......立青許久未歸家,不知可想賞故家之花。”

    林長纓頓時愣住了,看向林心然。

    林心然亦是稍稍愣住,可不過一瞬,于眾人前恢復神色,有意使眼色給謝氏,讓她莫要輕舉妄動,憫笑道:

    “堂姐難得回來一次,自然得好好看看家里的花。”

    舉止端方得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林長纓長舒一氣,早知道這次回來定然會事發多事,可也沒想到竟是如此,如今她也心知肚明,遮遮掩掩地反而不妥,還不如坦蕩干脆點。

    “承蒙殿下好意,立青自當不負盛情。”

    說罷,還喚上蕭雪燃一塊,原本兩人行的賞花對飲,如今卻變成了四人行的各自為陣,頗有殺伐決斷之感。

    一番簡短的噓寒問暖后,林家眾人便各司其職地忙活了,林老太君雖頗有不愿,好不容易祖孫兩能好好說說話,現在也只好暫且擱置了。

    三人走到梅園軒亭下落座,林心然正點茶注湯,手法嫻熟老練,難為謝氏拜托母族請宮里的老嬤嬤來給她上過課,這官家娘子會的她也一樣不落,如今亦是上京城內同齡女子中的三昧手,調膏注水不在話下,就連茶筅擊拂時也應用得當。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作出了新茶,茶沫勾著茶湯在茶面上形成各式各色的圖案,咬盞不散。

    落成,林心然將茶盞雙手奉上,頷首道:“殿下,臣女不才,請享用。”

    沈懷松見她這成品如此出色,有些微驚,說道:“這上面的圖案是北漠塞上的云鷹之景?”

    林長纓打眼一看,這的確是她的所長之處,在茶筅擊拂時繪畫圖案還要保證咬盞不散,這功夫她小時候母親也曾教過,可過于枯燥乏味,且需要極大的耐心夜以繼日去練才能有所成效,兒時的她耐不住性子時常偷跑和韓家的韓淵鳴到后山練功,母親無可奈何只好作罷,最后也只有林心然堅持下來了。

    林心然的頭埋得低,眼神些許稍亂,軟聲道:“是!臣女不才,并未出過上京,這都是從書上看來的,請殿下笑納。”

    沈懷松倒是有些意外她還有這樣的本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指尖觸及摩挲之際,林心然柔白的膚色多了幾分殷紅,如盛開的紅梅,紅得滴血。

    即使如此,她也盡量保持這不慌不亂,起身給林長纓也點了碗茶,雖然什么圖案都沒有,但有也不錯了。

    林長纓將剛剛神色微妙變化盡收眼底,再清楚不過林心然從小心悅沈懷松之事,如今她作為旁人看來,這兩人還相處的不錯。

    思及此,她忍不住一笑,飲了口茶,這云腳綿密松軟,入口溫和,唇齒留香。

    蕭雪燃百無聊賴地坐到飛檐之上,玩弄著剛折下來的梅花枝,一臉生無可戀,看著這三人坐在一塊也未免太詭異了,嘀咕道:“將軍您怎么還看上戲了,趕緊隨便找個理由走才對啊......”

    往后閑聊幾句,都是沈懷松了解一下林家近來所發生的之事,有年前來往拜訪的,有族中祭祀的,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林長纓原本借機想走,但沒想到他卻突然挑起了話頭,想聽林心然彈琴。

    林心然稍顯一怔,她隨行的侍女聽到這樣的吩咐,便向她請示道:“二小姐,奴婢去幫您把琴搬來。”

    “等一下!”林心然連忙喊停她,起身剛走幾步,有些猶豫,但還是福了福,“殿下愿聽一曲,自是臣女的榮幸,臣女這就去取琴,稍后就回,望殿下恩準。”

    沈懷松輕聲應著,拂了拂手。

    離去之際,林心然看了眼林長纓,神色晦暗不明,不過須臾,就匆匆從青石小路到內宅去。

    林長纓一愣,明明她什么也沒做......

    可思索想來,沈懷松此舉有意支開林心然已是再明顯不過,她將茶一飲而盡,沉聲道:“昔王,您是故意的吧!”

    林心然最寶貝自己的琴不讓別人動,這事上京人盡皆知。

    說罷,看向梅林外的侍女,都是跟在林心然身邊的,如今這被人監視的感覺,著實不好。

    沈懷松低眸一笑,起身從青泥小火爐上替她舀杯茶,不料卻在這之前被她搶先接過茶勺,煮茶候湯,替他添了杯茶,可見不想繞彎子。

    見此狀,沈懷松只好明說。

    “我支開她,自然有正事要說,林氏家族里有些遠親的叔伯正打著林家的名義參與到太子一派去干預邊境軍事,此事,你可知曉。”

    話音剛落,林長纓抬眸看向他,思慮之下,沉聲道:“此事我知道,這兩年他們都說我不理天下事,可林家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殿下無須擔心,很快便可解決。”

    言下之意,便是不希望他插手。

    沈懷松眉心微蹙,還是有些不甘心。

    “你要是不想林家的權勢落到你叔父的手中,大可把不辭從邊境接回來,我來提攜他。”

    林不辭是林長纓的弟弟,比她小十歲,自兩姐弟的母親走后,林楓華不想讓他牽扯進京城風云中,便把他送到邊境交由叔伯和部下照顧歷練。

    “不用!”林長纓當即否認,“他年紀還小,當時父帥把他送到邊境就是想遠離這多事之地,更何況只要對林家好,這家主之位交到誰手上,我也不會有異議,此事于公,殿下如今正與太子奪嫡正盛,也當避嫌,于私......”

    說至此,她猶豫沉思了一會兒,不知該如何說明。

    沈懷松看出她的決心,不想讓她說下去,也只好作罷,搶過話頭。

    “你還是老樣子,不愿摻和朝中這些事。”

    說著,他長舒一氣,掌心摩挲著膝蓋衣料,抬頭看了眼林長纓。

    忽地疾風而過,吹拂著錦簾,天邊盡頭正有黑壓壓的烏云襲來,時不時發出悶悶的雷聲。

    回廊盡頭,林心然緊抱著琴在角落,眉目沉沉地看著這一幕,風過不止,吹起她的衣角,只余碎發飄零在她的眼前,不由得眸光暗沉下來,落到琴上,緊攥的雙手幾乎要烙出紅印子,終是不甘和不平。

    林長纓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抿了口茶,只聽他問道:“你有沒有......”

    還未說完,她直接沉聲道:“沒有。”

    “什么?”沈懷松一怔。

    “不管殿下心里想的是什么,臣下的答案都是沒有,絕無可能。”

    林長纓淡淡說著,皆是無轉圜余地決絕。

    “你我之事,多年來滿城皆知,如今我已嫁予安王,今日之事,若真的是巧合為了林家之事而來,臣下感激,但以后還是避免為好。”

    上京風云變化莫測,實在不應再有往日的牽扯。

    沈懷松神色動容,愣是沒有反應過來,訥訥地飲了口茶。

    神色微妙的變化林長纓盡收眼底,思慮一番后,趁著這個機會,覺著該說的還是要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成最后一面了。

    她隨即雙手舉起茶杯,眉間凝重,說道:“殿下,臣下有三謝想要告予殿下。”

    沈懷松一怔,三謝......

    “一謝殿下幼時助我去北漠,多年同袍情誼,未敢忘懷。”

    “二謝殿下于林家危難之際相助,保林家叔伯舊部。”

    “三謝殿下于年關公務繁忙之際,探望祖母,不甚感激。”

    謝字說道盡興,也就生分了。

    沈懷松也知此理,林長纓明面不說,已是挑明自己的態度,他扯了扯嘴角,低低看著茶水掩映的面容,抬眸對上她也正握著茶杯。

    一晃神,還覺著兩人在山崖戈壁的淺灘,打完勝仗后軍營慶功,他們都會偷閑喝上一杯,未及細想,沈懷松便下意識地持杯以茶代酒與她碰杯。

    林長纓余光注意到侍女的動靜,隨手躲開,不料沈懷松不依不饒地以手腕側擋,她也不甘示弱地以手腕借力回擋,一時間,二人竟坐著以單手切磋了幾個來回,侍女看著頓時傻眼。

    清茶濺灑些許,泛起漣漪,掩映著二人神色,多是氤氳著茶香。

    膠著之際,不遠處似有一片冬青葉以勢如破竹之勢襲來,擊翻了沈懷松手中的茶杯,清茶撒落,玉杯碎裂。

    林長纓一愣,誰有那么深厚的內力,僅此一瞬,她回眸轉向劍葉而來之處,似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