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麒麟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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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不作他想,別了燕云館,懷抱著從慧,帶著汐萍、攬桂和淬月三個徒兒,直奔太湖塍玉島。 以往我只聞其名,末踏其地,如今我們一行踏足太湖圣境,這景致與那唐宮人工雕飾之美大有不同: 我眼前只見玉水蒼茫,天地一片白,輕濤陣陣,卷起千重雪。萬頃波中,大小島嶼無數(shù);嘆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難測。我登上小舟,風送輕舟泛于五湖,看沙鷗水鳥,果然自在隨心無羈。天在水上,水接于天,心如輕云,飄飛止息,皆出本意。 我深吸一口氣,心里想起李伯玉,枉披了那龍袍,卻被拘在金籠子里,哪里去尋這等自在? 來到太湖之中,往來俱是山間野客,漁人舟子,卻早有個中年道者,駕船接應我等。我在舟上行了個道禮作揖道:“道友請了,請問吾師祖天機真人仙駕可在門中?” 那男子還了一禮:“正在島上等候師妹,請隨我來。” 我見這人約莫四十上下,骨格清俊,腳步輕捷,想來輕功了得。生就長容臉,高顴高,五官不過中常,一雙細長眸子,卻是極秀,眼角飛光,點亮他平凡的容顏。一根牙骨簪子,簪頭上半輪殘月束住饅髻頂發(fā),穿一身糙白道服,水藍絲絳緊束細腰,身量甚高,足登一雙麂絨獸皮軟靴。我心中暗嘆,這塍玉島天機門非同凡響,引路的道友氣質(zhì)出眾,可見這已然式微的天機門,卻依然藏龍臥虎。 潘大哥留給我的秘籍上,自然說到了這塍玉島。據(jù)說此島的由來可追溯到春秋時,那吳王闔閭有愛女名塍玉,一日受父賞,得了半條殘魚,謂其父有心辱己,恚而自盡。闔閭哀甚,在錫惠山大湖中建墳七十二處,以一座為真,其余為假,那真的上,修造巧妙機關,號曰“飛鶴”,引百姓來觀,待人畢集,將墓門封死,以生人殉女。大湖之中,因公主墳故,得以形成眾島,遂改名“太湖”,而真墳之所在,以公主之名,命曰“塍玉島”。 我們行舟經(jīng)過許多小島,方才見到湖中一個大島,其幅員堪比一個小鎮(zhèn)。將船攏岸,只見那島上雖立了個門派,卻也大小百業(yè),無其不有,果然別有洞天。 眼前的天機門主道場,名曰“清心觀”,門前一幅對:心懷三界,隱遁紅塵三千丈,德澤四海,傲踞桃源九萬里,橫批為自在無羈,甚合我意,隨那道友走進去,走過天機門巍峨金字的牌坊,此一中匾,號“一片玉”,黑地金字,正是昇元帝御筆親書。 那道友住步行禮道:“師妹請了,小道諱字,上正下清,以道號行名,隨家?guī)熜罩埽﹩枎熋梅ㄌ?” 我心中猜測此人是譚國師一派周昱的徒弟,便笑道:“周師兄請了,小妹道號定云,同樣以號行名,我本姓…我姓耿。” “耿師妹請了。吾師祖姚真人在觀內(nèi)候駕,請!” 我蹙了眉尖,不解道:“周師兄的祖師,不也該是譚國師么?” 周正清乜了我一眼:“我原是周昱師傅出外行醫(yī)……”他頓住話頭,微微嘆了一口氣:“師妹方來,門內(nèi)的事,一兩句話也說不清,還請先見祖師吧!” 我深悔孟浪,隨著周師兄進去了。在二道門處,自有師弟進去通報,須臾再進一門,果見天機子端坐蒲團之上,慈和地看我一回,道:“你這紫發(fā)的女娃子,如今卻是一頭烏發(fā),你受李氏之恩匪淺,紅塵之緣尚深,藝成之后,母去子留吧!” 真沒想到,自廬山一別,再次見到我的師祖天機子姚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我跟他學藝之后,再次返回唐宮!本來我來此地的目的,就是讓我兒從慧離開皇宮那個是非之地,讓自己也離開李伯玉這個令我捉摸不透、無限依賴又毫無安全感的男人——我只想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偏偏是個皇上,不可能是我定云道人的丈夫。 既然如此,我就離開他,圖個自在。可是天機子,見我的第一面,卻對我下了逐客令。天機子的神情平靜無波,對我道:“小云兒,你可知你臨產(chǎn)那日,唐主下令搜遍金陵八門,才遇著我的徒兒,便二話不說逮了他。只為逼貧道現(xiàn)身。小云兒,唐主對你,已是大有不同了!” 我臉上亦是淡若澄水,低聲道:“您是方外高士,也解得風月之事?” 姚端嘴角噙了一縷笑,“你不知道,貧道據(jù)易經(jīng)八卦推演,唐國近日將有大變,禍延云兒你。而你這后輩小徒,只有把從慧徒孫留在門中,才能僥幸避劫。” 我望著天機子慈和的臉:他已非和尚裝束,依舊改為道家裝束,容顏清癯,衣著雅潔,卻是一領淡水藍寬領鶴氅,他頭上重新生出銀發(fā),用三清寶冠束住,我觀他的樣兒,不覺“嗤”地笑出聲兒來:“師祖,您一會兒做和尚,一會兒又做回道人,小徒瞧著,門內(nèi)定是無羈自在,所謂皮相萬變,道心不改。弟子只愿常留在此!” 不想那姚道人,臉上已現(xiàn)慍色,低叱道:“你這野鳥流云,我棄佛回道,也是看在你兩個師傅,楚秋云乃我愛妻,潘易乃我愛徒,皆是我一生摯愛之人,看他們面上,為了救護于你,我才給那李景通三分薄面!你如何這般輕佻,不顧上下師徒之別?!” 我將從慧交給汐萍,甩了甩拂塵,不情愿行了一禮:“師祖恕罪,劣徒定云知錯了!” 天機子道:“罷了!待吾先試你功力。我予你十日時間好生準備,十日之后,你在此三清殿中把各項道門技藝與諸位師兄一一演練一番,予吾一觀吧。” 師祖天機子給我的第一個機會,我說什么也要把握住了呀。可黃白術、道家經(jīng)義、錫丸劍、醫(yī)術等雜項,我已多時不練,倒是書畫音律,這些年好歹在李景通身邊,跟著他浸染了一些,不敢說有長進,但畢竟不退步吧。 師祖給的十天時間轉瞬即過,我的“獻藝”和當年潘易和守一當年的獻藝完全是兩碼事兒。我被周師兄等人欺負得可以,可是傷筋動骨不傷心,我還扛得住! 我“摶劍成丸”的技藝,原來不知不覺已退到初階之境,口中紫色的劍氣,當年重傷了景通的咽喉,可現(xiàn)在,卻連周正清師兄的一絲皮rou也破不了。其他師兄們都在竊笑于我,我心里有愧,灰著臉站在一邊兒。 天機子眼眸一閃,沉聲道:“你煉的藥銀和珠子,還是符合一個入門弟子的水準的。定云,你這次展示的是你的底子,老夫得空單獨指導于你。我再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后,只要你能用錫丸劍和拂塵,勝過本門首尊師兄周正清的細竹棍,你就可以記名于門內(nèi),且我對你另有指派。現(xiàn)在命門中女弟子馬馨顏領你去你和從慧暫住的西偏院云房。你的三個徒弟住同院的客房。你們先下去吧。” 我一邊跟著素衣的馬師妹離去,耳邊傳來同門們的竊笑。我心里也暗自嗔怪:我頭次與周師兄交手,被他打得這么慘,何況他還對我留著三分客人的情面,這十天后,我怎么可能打得過周師兄呢?這個天機師祖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揣著心事,抱著兒子和汐萍她們對望了一眼,回神來,只見馬師姐一人衣袂飄飄地走在前頭。后來我才從天機子那里得知,馬馨顏師姐年紀足足大我一輪兒。她是馬道元留在塍玉島的徒弟,看得出她原本生得很美,側顏猶為動人,只可惜她是個啞巴,年紀又過了四十,看她風韻猶存,想來年輕時必是一位佳人。 天機師祖的一句話,我后邊兒的十天算是清閑不得了。我拿出了潘大哥留給我的秘籍,沒日夜地拼命修習,從慧還不消停,所以我著實在疲累。 直到這一日夜中,我在自己的云房里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徒兒們都已睡下,我也擁著從慧在懷,昏昏睡去。夢境一團蒙昧,并末見著那李伯玉。 我原以為今晚夢境安樂,誰知迷蒙間卻見著一個陌生之人。 “師妹好睡!小道有事夜訪師妹!” 一個黑衣道人陰惻惻地站在我房中,我不覺打了個寒噤,深惡這廝無禮,但臉上也不肯露出。我見此人面色蒼白,深目尖頦,身形長瘦、人中頗短,顴骨甚高,薄唇失色,亮目有空,作個揖道:“貧道俗家姓丁,道號覺生,以號行名,今貿(mào)然來見師妹你,自是為了師妹能在師門立足,萬望師妹勿要見怪。” 我道:“小道不敢嗔怪師兄,但師兄請在外間稍待,待定云更衣相見。” 丁覺生陰笑一聲道:“鳥爪道姑,最是個尤物,曾迷住李氏國君,今日又何必過謙呢。” 我猜他來者不善,便從枕下摸了一只錫丸劍(另一只已被蕭大人留作證物),微笑道:“師兄有話明說吧。” 丁覺生涼涼地說道:“我也不與師妹繞彎子了。師妹一到塍玉島,就得罪了一個人。” “我得罪了何人?” “首尊師兄周正清。” “卻是為何?” “呵。”丁覺生冷哼一聲:“我?guī)熥孀T國師歸隱多年,天機師祖早就放出兵解之訊,潘師兄又不幸去世了,當年天機門中,躲過昇元元年清洗的元老,一致推舉首尊接任掌門。且已約定,今年過了天機師祖生日,就辦接任大典。這時你卻忽然到來,竟連師祖也復出了,你說周師兄要又等到什么時候?…呵,我想師妹你心里一定詫異,你門窗均鎖,劣兄又是怎樣進的門?” 他突然蹦出的這句話言中了我的心思,我蹙起眉,拿眼梢子瞟了他一眼。“其實很簡單,劣兄用了我?guī)熤荜潘鶄鞯膷魃酱πg。而此術,整個天機門前輩中,只有姚譚二位師祖以及你我二人的師傅四個人會;而再傳弟子中,就只有首尊師兄周正清一人是光明正大習得的。” 我聞言輕嗤一聲:“師兄差矣,難不成丁師兄你…不算個人兒,成仙了不成?” 丁覺生勉強干笑一聲,“實說了吧,我是偷學的。但是第一次偷學,就給周正清覺察了……” “所以…”我試探他道:“你從此成了他的人?” 丁覺生沉默了一回,緩緩道:“師妹也可以這么說。不過,劣兄冒天下之大不韙,闖進師妹你的香閨,實在是因為在下有幸識得宮中的一位貴人,據(jù)他所說,師妹雖蒙皇上賜號‘耿先生’,實則卻是楊氏之女!而我,與楊氏頗有淵源,不愿師妹留在師門糾纏于俗務,被同門所傷。我著實是為了師妹好啊。” “我的事就不勞丁師兄掛心了。我與小兒、徒兒等,要在師門呆多久,小道心里自有計較。至于你家首尊師兄的地位么,自有天機師祖和幾位元老師祖?zhèn)兩套h定奪,又與小道有何干系?再說到這李楊之爭,如今唐國興盛,吳國早滅了十三年之久,天數(shù)玄妙,豈是你我所能逆轉?就算我真是楊氏女,也并無復國癡心。丁師兄只須這般回復那貴人就是了。” “師妹…好吧,深夜叨擾師妹,其罪不輕。師妹既然心意如此,劣兄便告辭了。” “丁師兄好走。” 我料到那“貴人”,十有八九是水清。閉目細想,我覺得,不管我是不是楊吳讓皇楊溥之女,我都挺對不起他的。他可能生了我,又真真地為我傳功療傷,是對我有大恩的人。可是,我是個憊懶健忘的人:在我的記憶中,在我去丹楊宮之前,從來不認識楊氏的半個人,就算在丹楊宮,我和那“父皇”也不過相處了十幾天,憑什么讓我之后的人生,都和楊氏纏繞不清?不,這些都不是我心窩子里的話,其實,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我與景通……不想了,我要與那唐宮斷開,與景通…不,與皇上李璟…斷開……只有這樣才是對從慧好。李從德、李從孝全都夭折,聽說早年還有個五皇子,是陸德妃所出,沒落地就死在她肚里了,按說生死有命,可偏偏李璟的幾個女兒們卻都好好的活著呢。難道閻王爺還會挑男女不成?不…我的從慧,為娘離開唐宮,也非像自己說得那般堂皇。為娘離開景通,不足惜,為你作主,讓你放棄皇室貴胄九皇子身份,說到底,還是為了保護你啊。慧兒,皇后恨娘,馮美人等人恨著娘,甚至你爹也在怨著娘,娘都不在意;娘知道,銷去玉牒名號,為你的今后關上許多扇門,可娘是為你好,你懂事之后,可不要恨為娘啊。 不管丁師兄、周師兄他們怎么想,我修習錫丸劍是放松不得的。除了天機門,偌大的唐國,我和兒子還能去哪兒?我躺在榻上,想著只要我練好了,到時候不要輸?shù)锰y看,天機師祖看在我慈云師父和潘大哥的份上,一定會把我留下來,到時候,就再也不會有深宮里的婦人,盯著我的從慧不放了。我也自由了…李伯玉,今夜我的夢境中最好沒有你,這樣我才自由呢! 第二日清早師祖派馬師姐來領我去了悟閣相見。沒想到我剛進去,天機師祖就送了我一份大禮,“女娃兒,當年我本想帶著楚秋云踏遍山河,去尋奇才,以報答我?guī)熥馃o塵子救命授業(yè)之恩,可我那妻子為了照顧你的緣故留在了會真觀;我想,我心里應該惱著你啊。誰知機緣巧合之下,我的弟子收你為徒;我本以為我與你今生沒甚緣分,可沒承想在廬山又見到你這紫發(fā)的娃娃了。本想廬山緣盡,我為了終你留個紀念,便把內(nèi)力傳給景通,讓他護著你,誰知他又把內(nèi)力全給了你了;我想,這下,我姚端和你,總沒什么緣份了吧,可沒想到,你產(chǎn)子之事,還得勞煩于我!哎!看來我這個師祖,真的不是白叫的。定云……這個名號,是我那老妻給你取的吧?” “是。”我點點頭,看向天機子那靜如古井的眼:“師傅愛我,我從小就把她當娘看,可是…在廬山之前,我已不記得您了。” 天機子的眸子黯了下去,輕輕拍拍我的肩:“接收我全部的修為,然后,打敗周正清,才能在天機門記名。” 天機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愣了一下,抬頭正視著天機子,緩緩道:“我不可能會贏,我只要留在門中,保我的從慧幸福一世,也就心足了。” 天機子眼中竟莫名似有些痛楚之色,他沉聲道:“從慧,我會親自為你培養(yǎng)。而你…若你不想和兒子分開,就必須打這一場;若你不打這場…恐怕…為了他的安全,你只能把他一人留在門中了。” “難道師祖,就沒有兩全的辦法了嗎?” “沒有。唉!”姚端嘆了一聲:“我對你說實話吧。我心里,不想讓品行不端的周正清當上掌門。這么多年,我一直想讓我的弟子接下無塵祖師的衣缽,所以,請你接了我的修為,加入門中吧!” 我順口就答應了姚師祖。師祖滿打滿算才五十出頭,難道老糊涂了不成?我的底子現(xiàn)在這么差,怎么可能打得過周師兄?天機門上下這么多雙眼,我定是打不過的,唉,為兒子,我拼一下吧! 我慣用的兵器,一是紫絳拂塵,一是錫丸劍,初試的時候,我已知周師兄用的是窄刃軟劍,雖說我現(xiàn)在接下了天機子的修為,對戰(zhàn)實力可能有所增強,但周師兄做上首尊之位,實力必是不俗。我心知是打不過的,只要到時候輸?shù)脛e太難看,天機師祖臉上別太沒光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