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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聽到他的回答,微愣了一瞬,垂下眼瞼勾出一個清淺的笑意,“敦君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下一秒,他鳶眸閃過玩味的笑意,語氣上揚,“不過我確實沒有戀人這種東西,剛才是逗你玩的哦。” “……” 中島敦不會知道的是,剛剛他在面對太宰【很奇怪嗎】這一問題的思想辯證,某種程度上與太宰治的想法驚人的吻合。 類似的玩笑,太宰之前不是沒有開過,絕大部分人對【太宰治會談戀愛】這件事第一反應都是震驚和不可置信,接著慨嘆一句“明明是個繃帶浪費裝置”之類的話,在太宰之后否認時露出松了口氣或果然如此的表情。 聽起來是標準的小品、喜劇對吧?但對太宰而言是一出黑色幽默。 因為,這樣的反應和話語,顯示出在他們的意識深處,太宰治并不具有被愛和愛人的資格,將他獨身一人視作理所應當的事實。 也許他們本人感受不到這一點,但太宰幾乎在看到意外、驚訝的表情的那瞬間,聽到或不解或感慨的話語的那瞬間,就條件反射般地得出了結論。 如果說自己會因為別人眼中這般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感到不解、失望、失落,那未免顯得自己也太懦弱了吧——太宰會這么想。 但這些心情又是切實存在的。 假如是過去從黑的那段時期,太宰倒不會有任何失望之情,可現在,雖然有自我吹捧的嫌疑,但太宰確實作為來到看似光明的世界的一員活著,確實在試著做得好一些,作為敦君和小鏡花的教導者、引路人在活著。 而且,他也并不是無情無欲無求的人,會收到這樣的評價還真是糟糕。 會因此感到有一點難受的自己好像更糟糕。 不過,每一次這般發現,他心頭總會閃過傾訴、反駁的欲望,但要說什么,要反駁什么,太宰自己也不知道,話到嘴邊卻毫無頭緒。 是錯覺嗎? 02. 話說回來,中島敦發現的太宰所苦惱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綾小路上周被邀請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聚會由原A班領導者坂柳有棲牽頭舉辦,在綾小路看來,高等育成學校這種制度下,同學之間的關系更像同事,班級像是公司,整個團體一起配合完成種種項目,再結算績點與開支。 所以,這次聚會也相當于結交人脈的活動,簡單來說認臉就行。 綾小路大學畢業后,在當公務員處理文書工作和不找固定工作、做一行沒多久就換之間選擇了前者。雖然后者聽起來非常誘人,但是也很累。自己的懶惰還是最終戰勝了對循規蹈矩的自己潛藏的厭惡。 反正,能擁有選擇工作的權利,能擁有比較與抱怨的權利,已經是一種自由。 綾小路倚在一架三角鋼琴邊上,坂柳來到她邊上的時候,她正在拿著手機不知道給誰發消息。 兩個人高中時期有些交集,對彼此的能力有個大概的認知,是可以互損對方兩句的關系。 綾小路發完消息后抬眸看向坂柳,示意她有什么話就先說,結果坂柳跳過無意義的寒暄,第一句話就是重磅炸彈,“綾小路桑,你和別人同居了?” 綾小路沒有想到她這么直接,都不上前奏的,暗金瞳一瞬間驟縮,過一秒才慢吞吞地答道,“……你能不能換個說法。” 坂柳“嗯”了一聲,端詳著綾小路的臉,文秀干凈,氣質仍舊很內斂,但精氣神倒是好了不少,起碼可以把【陰沉】的評價換成【沉靜】。而且,眉眼偶爾會顯露出屬于這個靈魂的冷銳,耀眼而深沉。 坂柳心想,人到了一定年齡之后,就會越活越像內心的樣子,綾小路二十五歲后說不定會更有鋒芒。 哎,這樣看來真是便宜剛才與綾小路互發消息的那個人了。 但她嘴上卻道,“我想以你的能力,對方應該是自愿的。你還不至于騙感情吧?” 綾小路想了想,沒有找出反駁的點,“嗯,你說得對。” 坂柳沉默了兩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有機會的話,有可能的話,我可不可以和那個人見一面呢?” “?”綾小路沒有理解其中的邏輯。 “這在社交上叫做【把關】。”坂柳微笑著解釋道。 “……”一起生活久了,太宰偶爾會有他和綾小路角色錯位的感覺,比如此刻。 她真的不知道這會面代表著什么嗎?還是裝作不知道故意看他不自在的樣子? 如果是他的話,動機一定是后一個。 但是,綾小路對親情的觀點很偏執扭曲,不懂得怎么回應,對小孩子也是抱著【在櫥窗里看著就好了,要是靠近可能會傷人傷己】的態度,連這種【見家長】的場合,都是同學來代替。 想到這里,太宰只好把拒絕的話咽下去。 橫濱的這個初雪天就是商量好的日期。 當晚如坐針氈的太宰治馬上后悔了。 真的好恐怖。 坂柳有棲有著銀紫色的頭發,長相嫻靜甜美,身材嬌小,說話的語氣也是溫軟有禮。 前提是互相問好之后,她的第一句話不是“啊,聽說綾小路桑交了男友,我本來還不信呢。” “我不是啦。”太宰聽后皺了一下眉,條件反射地回答。 嘖,但這樣就顯得更有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