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哪里來的謠言
顧大太太賭氣把東西一搬,也沒收拾徑直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她早就發現這個阿瑯不好對付。 可是,為何倒霉的是她的夫君,就這些破事,也都還是她來處理。 那些賞賜的東西,她可是一樣都沒有拿。 老太太當時就讓人放到庫房里去了。 誰知道還是一眼就被阿瑯看出少了。 這才攔著不收。 她沒拿,東西還是要她找,甚至她來賠。 憑什么呢? 顧大太太到了老太太院子時,正巧碰見婉妤帶著丫鬟從老太太的屋子里出來。 一身精致的馬裝,頭發高高束起,手中提著鑲著紅寶石的馬鞭。 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嘴角還帶著笑。 一看到婉妤這個樣子,顧大太太有些不痛快了。 自己的老爺,被清河郡王捏在手里,不知受些什么折磨。 婉妤卻和個沒事人一樣,也不知去赴哪位貴人的約。 不高興! 當即,她踩著重重的步子,上了臺階,皮笑rou不笑地看著婉妤。 婉妤微微屈身,朝顧大太太爽朗一笑, “大伯娘,早。” “不早,太陽都上山頭了。”顧大太太直愣愣的。 婉妤淺笑:“伯娘打理家事辛苦了。” “確實辛苦,一大堆的事,昨夜就沒合眼。” 顧大太太又直愣愣地回了句。 婉妤驚訝,“那伯娘還是要好生歇息才是。咱們家可就靠著伯娘cao持了呢。” 顧大太太冷笑,“婉妤啊,先前吧,老太太有沒有給你稀罕的物件啊?” “那是宮里賞賜給六姑娘的,想著是老太太弄混了,拿去給你了。” 婉妤轉了轉馬鞭,一臉懵懂,“伯娘,這就不知道了。長者賜,不敢辭,祖母給的,我就收了。” “不如,你去問問祖母?” 顧大太太嘴角抽動,呵呵,問老太太? 老太太的心都偏到咯吱窩里去了,問她有屁用。 “要不妤兒你把東西給伯娘看看,當時宮里的賞賜也是造了冊的呢。” “這么著急嗎?”婉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顧大太太,“我和寶珠郡主有約,卻城外打馬球,時間不夠了。” “要不,明日歸家再給伯娘找?” “伯娘,要真著急的話,你還是去問問祖母吧,畢竟,那東西是祖母給我的。” 顧大太太咬牙,心里恨不能撕了婉妤。 她從前就覺得婉妤裝模作樣。 可這世上的貴女都是這樣,若想成為頂尖的,誰不裝呢? 最起碼人家看著讓你舒服,對你也是客客氣氣的。 可若是遇上一個裝睡,叫也叫不醒的人,那可就是一口血悶在喉嚨里上不上,下不下的。 顧大太太眼看著婉妤一陣風般的從面前走過,偏無可奈何,只能咬著牙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叫了官媒進來,吩咐完之后,感覺神清氣爽。 只能著人找著了,把阿瑯嫁出去。 聽了顧大太太的話,頓時沒好氣的, “這個孽障,這是想做什么?” “她不肯收?我還不想給呢!真是給臉不要臉。” “怎么?這是要我去求她嗎?” 本來聽到顧大太太把東西搬回去給阿瑯,已經很是不悅。 聽到阿瑯所為后,整個面色陰沉下來, “就知道,就知道,她這是回來報仇的啊。這個賤人,有備而來的!” “她這是想讓人看我的笑話啊。” 老太太一陣氣悶,頭暈腦脹的。 說話也就沒經過思考了。 顧大太太道,“老太太,那東西本就是宮里言明賞賜給六姑娘的。” 老太太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地, “賞賜,賞賜,好似妤兒這些年沒得過賞賜一樣。她哪樣東西不是交給我保管?” “她可曾說過半句怨言?” “就她顧云瑯得的東西金貴些?” 顧大太太扭著帕子,心里一會發慌,一會恨的牙癢癢。 顧婉妤把東西給老太太,那是知道,給老太太一樣,就能從她這里得到兩樣,三樣,甚至更多。 要她,她也愿意這樣做啊。 不過,無論顧大太太怎么纏著老太太,又是講道理,又是賣可憐,也沒說服她。 老太太只咬著一句,不能眼下送過去,送過去就是被阿瑯拿捏了。 顧大太太沒辦法,就想著準備些好東西,說點好話,放下身段賠罪,想辦法將事情遮掩過去。 一邊想,一邊使人去準備。 她坐在椅子上,頭疼欲裂,早知當初就不該貪侯府女眷的名聲,出去腰板更直,孩子的婚事更好找,看老太太可憐,搬回侯府陪她。 真是老的不靈清,小的jian詐。 她想著老太太的話,心頭微動,回來報仇的? 親孫女,能有什么仇? 當年把阿瑯弄丟的,又不是老太太。 何來仇恨之說? 更何況,老太太的態度也有些奇怪。 對婉妤偏心成那個樣子,可以說是在身邊養大的。 同樣是親孫女,明明阿瑯才是受苦的那個。 不說和婉妤比,也用不著恨成這樣吧? 顧大太太越想,頭疼的越是厲害。 反正她們祖孫的事,讓她們去死磕好了。 只要大老爺能平安的回來。 大不了到時搬出侯府去。 且說顧大太太離開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冷笑著對張嬤嬤說, “明日去催催那些媒婆,問問他們人找著了沒有,讓他們快著些。” “奴婢明日一早就讓人去問話,老太太,您真的要把那些東西還給六姑娘?” 張嬤嬤問。 一聽到這個,老太太眼底不由多了幾分冷意。 “侯府的根基本就淺薄,從前之南在時還好,俸祿,賞賜也都拿回來。” “可如今……妤兒要嫁給七皇子,那必然是要十里紅妝才行。” 七皇子如今雖然真心愛慕婉妤,一旦被七皇子知道婉妤真實出身,七皇子會不會后悔? 只有把這婚事風風光光的大辦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七皇子過后才不會翻臉無情。 她嘆了口氣,對張嬤嬤說道, “你也知道,侯府是個什么境況,要拿出許多銀子給妤兒做嫁妝,一時之間也有些困難。” 她這些年,也存了不少東西,可是七皇子以后是會入主東宮的。 會帶給侯府莫大榮耀的,那些東西哪里夠呢? 因此婉妤的嫁妝不僅要豐厚,還要傾力而為。 見老太太沉思不語,張嬤嬤目光閃爍,忽然低聲說道, “老太太,您難道忘了不成?當初侯爺和夫人沒了的時候不是留下一筆銀子,還有許多的好東西。” “當時說是找到六姑娘后,把那些東西都給她的。” “六姑娘是個沒福氣的,往后不過是個商人婦,要那么多東西做什么?” “難道帶到棺材里去啊?” “七姑娘可是她的親meimei!這做jiejie的貼補一下meimei嫁妝,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張嬤嬤總也無法忘記在阿瑯那里收到的羞辱。 還有,千里迢迢的去接她,沒有半分功勞,還得罪了七姑娘。 一想到阿瑯那個樣子,羞辱自己人老眼花耳聾的。 張嬤嬤就咽不下這口氣。 更何況,一個村姑,有了侯府嫡女的身份,還想要什么? “我也正想著這事呢。” 老太太只覺得張嬤嬤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滿意地帶著笑說, “你說的沒錯。六姑娘命小福薄,可是她自己說的。” “婉妤為了她,連排行,婚事都能讓,她怎么就不能讓點銀子了。” “倒也不必告訴她那些東西的存在了。” 老太太越想越滿意,“到時候,就算阿瑯是在妤兒的腳下討生活,可到底在外面。” “meimei嫁給皇子,乃至更高的位置,她臉上也有光啊。” 想到這里,老太太覺得,給阿瑯找個商人,那都是太抬舉她了。 * 阿瑯把顧大太太打發走后,看看天色,想睡回籠覺是不可能了。 府里的飯頭也過了。 小桃約莫是知道她的脾氣,不敢惹她,這些日子,盡職的把飯食都準備好。 清粥小菜,不過都已冰涼。 阿瑯從床前的柜子里拿出一盒點心,吃了幾塊。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 而且,總感覺嘴巴很淡。 她舔了舔嘴角,反正快到晌午了,要不再去外頭尋摸點好吃的? 還有爹爹說過的劉好手家的酥油茶沒吃過呢。 心動,行動。 阿瑯吩咐小桃,不管誰送了東西過來,都不許收。 小桃喏喏的應了。 奔著美食去的阿瑯心情特別好。 過幾日,從小照顧自己的江嬸夫婦也要到上京了。 正好,可以把王嬤嬤他們安排在一起。 街上行人如織,阿瑯穿行在其中,聽著耳邊的叫賣聲。 恍惚間,她想到在南邊時,也是這樣的好日頭,和人在街上閑逛。 她只管在前頭買,不管后頭的他是否能拿得下。 天空轟隆一聲,有水滴落在阿瑯的臉頰上。 夏日的雨,來的急,頃刻間就濺在地上,揚起灰塵。 阿瑯回過神來,路上的行人到處躲雨。 她也躲到一側酒鋪的屋檐下暫避。 原本沒多少人的酒鋪,因為這場雨,人瞬間多了起來。 里頭小二的招呼聲,說書先生的說書聲,賣唱女的小調聲。 一聲聲,喧嘩吵鬧。 阿瑯耳朵靈敏,耐不住這些嘈雜的聲音。 原本靠在窗邊的她,挪了挪身子,靠在門前的柱子上。 饒是如此,依然能聽到身后窗里的對話聲。 幾個躲雨的閑漢。 喝著酒,說著閑話。 “最近上京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什么事情?” “靖安侯府那個流落在外的千金找回來了,聽說帝后還召見過了。” “想不到啊,你小子的消息可真靈通,連帝后召見都知道?” 最開始問話的男子嗓音粗啞,好像被石子磨過一樣。 “那是,我娘舅的姑姑的兒子的姨母在侯府當差,是個老人啦,深受主家信任。” 男子的聲音里滿是炫耀。 “你就騙鬼吧,怎么不見那個親戚給你在顧家找份差事,天天和咱們混一處。” 男子嘿嘿一笑,“做差事有甚好,不做差事還有銀子使那才是好事吶。” “我和你們說件事,你們可別到處去傳啊。” 男子壓低聲音,帶著絲猥瑣。 “你說吧,看是什么事,別雞毛蒜皮大家都知道的,不用傳,都已經遍地都是了。” 阿瑯揉了揉耳朵。 上京的侯府這樣多,偏偏顧家倒霉,碰到那樣的下人,把家事拿出來說嘴。 雖說是無傷大雅的事,到底還是管教不力。 也不知道老太太她們知道不知道。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轉眼,雨就停了。 想著劉好手家的酥油茶每日是限量售賣的,去得晚了,今日可不一定能吃上。 阿瑯急忙抬腳欲走。 正想走開,誰想對方說到了靖安侯夫婦的事情。 阿瑯蹙眉,不甘心的望了望遠處,腳步還是停下來。 里頭,一絲絲的聲音傳來。 “你們可知道為何侯府的老太太不喜歡那歸家的六姑娘么?” 內宅的事,最是讓人心血沸騰,有人問,“怎地?” 也有人說,“那可不是正常么?生恩還不如養恩呢,要你娘忽然有個meimei冒出來,你能喜歡?” 男子啐了一口,“你腦子也太簡單了,高門大戶,有這樣簡單的事?” “我和你們說啊……” 男子停了停,賣了個關子。 眾人拍桌子,催著他說。 “聽說這位姑娘脾氣兇悍非常,和老太太都能吵起來。” “一點孝悌禮儀都不懂,鄉下回來的,從下沒教養,野性難馴。” “一點也不安分呢。” 其他人聽了,沒覺得有什么稀奇的,剛從鄉下回來,這樣不是正常么? 不好聽。 “我和你們說,真正原因不是這個,聽說,是因為侯夫人的關系。” “侯夫人當初是明老將。軍的獨女,下嫁當時還是小將的靖安侯。” “侯夫人風華絕代,仰慕的人特別多,為啥嫁給小將?那是欲蓋彌彰啊。” “那六姑娘到底是誰生的,誰說得清楚呢?” “聽說侯夫人很是不干凈,你說老太太能喜歡那姑娘嗎?” 聽的人瞠目結舌,有人回過神來, “不是說是雙生子嗎?那位姑娘說不清楚,難道原來在府的就說得清楚?” 有人反問。 男子搖搖頭,“你剛不是說生恩不如養恩么?養了十幾年,貼心貼rou的,不是真的親啊。” 阿瑯在外頭聽得是指關節弄的嘎嘎響,她深吸一口氣。 像是怒道極點想要發泄,可又顧及什么,在爆發的邊緣給強行忍了下來。 里頭的聲音,還在繼續,大約是邊上的人聽到了,好多人聚集在一起。 興奮到極致的談論聲。 她一個轉身,走到窗邊,將窗一開,從窗口跳里進去。 阿瑯的這個動作把里頭的人給嚇了大跳,破口就要大罵。 卻見是個姑娘家,本來之前說的就是關于那些關于倫理的隱私。 有人調笑, “這誰家的姑娘,性子如此暴烈?好玩,好玩!” 阿瑯直接將桌上的茶壺蓋掀開,水淋了一圈,倒在眾人的頭上,而后,將茶壺狠狠地摔在地上。 陰惻惻地看著一群人。 夏日里的水溫不熱,沒燙著人,只是一幫男子,被個女子淋了,總是丟臉。 有人尖叫, “你這個歹毒的女人?想要殺人嗎?來人啊,殺人啦。” 阿瑯跳下桌子, “是么?我歹毒,可也歹毒不過你們啊,只許你們在這里污言穢語,造謠生事么?” “要是這里有夜香,我也想拿來澆上一澆,你們不配為人,只配與夜香在一處。” “臟!” 那粗嘎的男子眼珠滴溜溜地轉,有些心虛地捂著臉,想后退。 被阿瑯一把拎住, “你說誰不干凈?我看你才是最不干凈的,你的那什么狗屁姨母,是侯府的哪一個?” “你們竟然如此詆毀朝廷命婦的名譽,說!” “否則,咱們就去見官。” 阿瑯的手很是用力,揪著男子的衣領,勒著他的脖子。 男子被憋的面色通紅,拼命搖頭,“沒有,沒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沒有姨母在侯府……” 阿瑯揪著他衣領的手沒放,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怒道, “說不說?不說嘛?” “你剛剛不是很能說嗎?是誰指使你的?” “你不說,我就讓你永遠也無法開口,詆毀朝廷命婦,造謠生事,侮辱死去的一等侯爺。” “你知道會怎么死嗎?不僅僅你死,就是你家人也會死。” 那男子當即嚇的血色盡褪,“救命啊,有沒有王法拉,殺人啦。” 邊上的人嚇壞了,沒見過一個女子如此的兇悍。 這樣下去是要鬧出人命的。 有人悄悄去找街上巡邏的兵士,有人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你是何人?為何如此?” 阿瑯面帶不屑地掃了一圈, “顧云瑯,靖安侯府六姑娘,我敢堂堂正正的報名姓,你們敢嗎?” 眾人頓時一個后退,真是背后說人,說道人正主面前了。 被捉住的男子手胡亂揮著,大嚎, “快來看啊,靖安侯府的姑娘殺人啦。” “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當街行兇啦。她就是顧云瑯啊。” 阿瑯將人提起,又用力的摜到一旁的桌上。 周圍的酒客四處逃竄。 酒鋪里一陣雞飛狗跳。 阿瑯腳踩在那人的胸口,喝道, “說,到底是誰告訴你的,又是誰指使你的……” 酒客們嚇的戰戰兢兢,何曾見過上京的閨秀如此的做派呢? 粗鄙,粗鄙! 真是糟蹋了靖安侯府的好門楣。 真是讓上京雙姝之一的顧六姑娘,哦,不,顧七姑娘蒙羞啊。 這些人,全然忘記,剛剛是如何興奮的背后嚼舌根的。 正當大家以為那人真的要被打死時,外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官府的人來了,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