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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阿瑯在線閱讀 - 29,哪里來的爭吵

29,哪里來的爭吵

    阿瑯看著那碗口粗的棍子,再去看老太太鐵青猙獰的臉。

    然而,哪怕是這樣,阿瑯也沒真怕。

    只能說,準備做得好,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且不提今日的遭遇,就說來上京前,見著張嬤嬤的態度,她就對這個侯府沒有了過高的期盼。

    自從阿瑯踏入上京的那一刻起,就像入了一個不算好的夢里,開啟了一段噩夢之旅。

    她親眼見過親人不成親人,親身經歷過了兇險危機。

    短短一個多月,她覺得自己經歷過的事,比之前十七年里都還要神奇。

    從裕王府后花園里遇襲開始,到獲救回府,有多少人一生中回經歷這樣的冒險?

    而人生的機遇就是這樣的奇妙。

    上上京,是一片汪洋大海,一整片廣闊天地,可阿瑯并不想做在里頭遨游的小魚。

    尤其是見過昨日那封故人的信后。

    這讓她越發堅定,事了后,離開上京這個是非之地。

    阿瑯嘆了口氣,跌宕起伏的一日,她只想現在找個地方睡一覺。

    “老太太,不妨明言,今日出府赴宴是老太太準許的,留在裕王府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到底為何,老太太如此動怒?”

    老太太質問,

    “就算裕王府要留下你說話,你也不該答應,后來歸家時,你為何面都不露一下?”

    “你這個孽障,是不是以為有了裕王妃的親眼,就可無視侯府了?”

    “告訴你,做夢!”

    阿瑯失笑,哦,原來是如此呀?

    在南方,她和父親曾聽過一個書生講自己的故事。

    書生是那個地方唯一中舉的,他靠的是自己的努力,用的是自己的盤餐。

    中舉后,縣令大人并未對他另眼相看,反而是只要有機會就批評他。

    傲慢自大,自私自利,中舉簡直是對孔孟的玷污。

    只差說考官有眼無珠了,當然,他不敢。

    書生惶恐地反省了許久,后來,偶然在一個同窗的告知下,那個縣令的憤怒,是因為。

    他中了舉后,竟然不認為這一切來自縣令大人的教化!

    他也不覺得他的未來也將取決于縣令大人。

    他認為,他能中舉,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

    她聽后,有些莫名其妙,從沒有人中舉過的地方,有個書生中舉,難道不該慶賀么?

    應該當做典范樹立起來,激勵其他的學子上進。

    可這位縣令大人所作所為……

    阿瑯想起上次皇后娘娘留她在同泰寺用飯。

    回來后,當日的晚膳就沒了。

    這個老太太和那位縣令大人,可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哦,聽說那位縣令大人的舉薦人,是七皇子門下的。

    阿瑯直視著老太太,

    “老太太,侯府這個親,不是我死乞白賴的要認的吧?”

    “既然你們不愿意接我回來,那為何要千里迢迢的將我帶進京?”

    “我不論你們是否有什么不愿,可到這個府里,非我所愿。”

    “反正我是孤兒,從前是,如今是,往后還是。”

    婉妤站在老太太身邊,抬頭,

    “jiejie,祖母畢竟是長輩……你這樣頂撞……”

    阿瑯卻是垂下頭,認真道,

    “是嗎?哪一家的長輩如這府里的長輩一樣呢?”

    “從入府那一刻,老太太可曾給過我一個笑臉?”

    “她可曾對我這個流落在外十七年方才歸家的孫女一個擁抱?一滴淚水?”

    老太太今日意氣風發的出門,原想把心頭大事給定下,以后就高枕無憂。

    偏偏,一再受挫,已是怒極,森然道,

    “你敢如此忤逆?”

    此言一出,就是婉妤也是嚇了一跳。

    國朝律法,人情世故,最是看重孝道,若是阿瑯不孝的名頭傳出去,那可真是萬劫不復!

    她咬著唇,不知該不該阻止。

    阿瑯輕笑一聲,忤逆啊。

    她是見過忤逆之人的下場的,男子出人頭地之路,困難重重。女子想要嫁個好人家,那是萬萬不能。

    她不是男子,她也沒想過嫁人。

    就算披上忤逆這道罪名,也不過于她今后所行之事更有利罷了。

    可是,若今日她畏畏縮縮的,那就一輩子任打壓了。

    那她的人生還有何樂趣可言?

    她更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心頭主意已定,她抬眸看著婉妤,

    “婉妤姑娘,你剛剛說老太太畢竟是我的長輩,錯了,她只是你的長輩。”

    “我沒有長輩,父慈子才孝呢。”

    “她沒把自己當長輩,我自然也不必當她是長輩。”

    阿瑯的聲音堅定。

    “我永遠不可能讓老太太滿意,我這個出生,我的歸來,就是個錯誤。”

    “她如何能滿意呢?”

    “或許,要老太太滿意,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立刻去死。”

    “而且,不要死在府里,要死在外頭,死的遠遠的。”

    阿瑯背著手,昂然抬頭,看著上頭幾個人,

    “或許,死之前,寫點什么留下來,表明我的死,是我自己活不下去了,為了不玷污靖安侯府的門楣,所以死!”

    “還要寫得情真意切,發自內心,將老太太撇的一干二凈!”

    邊上一言不發的侯府眾人均是張大嘴巴,發不出聲音。

    婉妤嘴唇顫抖,想要阻止阿瑯,腳卻好像釘在了地上。

    老太太氣的渾身發抖,怒火更旺,肅然起身,指著罵,

    “你這個孽障,來人,來人,老王,棍子給你是擺設嗎?打,給我狠狠的打,死了我去給陛下請罪!”

    阿瑯回過頭,看著那抱棍子的老嬤嬤,淡淡一笑。

    原來,要找到她,讓她回府的,竟然是皇帝陛下么?

    也是,靖安侯夫婦生前最想的就是找到她這個女兒。

    皇帝陛下既然是仁君。定然是要想辦法將她找到,以安慰靖安侯夫婦在天之靈。

    她歸來的第二日,皇帝才會派中官來傳召,賞賜。

    更是迫不及待的帶她去同泰寺給靖安侯上香。

    靖安侯是老太太的親子,享受著兒子帶來的福澤,卻不想將他的意愿完成。

    態度還如此的惡劣,是為什么呢?

    那叫‘老王’的嬤嬤卻是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老太太,奴婢跟著侯爺、夫人出生入死,知道他們對于六姑娘是如何的期待。”

    “不論姑娘今日犯了何等錯,請看在侯爺,夫人的面子上,饒恕姑娘這一回!”

    老太太聽到王嬤嬤口口聲聲都在為阿瑯求情,怒火更旺,遷怒道,

    “好啊,好啊,連你也來違抗我的命令?你不打是不是,滾出侯府!”

    “張嬤嬤,你去外頭叫兩個雜役進來,讓他們來打!”

    張嬤嬤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是唯她的命令是從,應聲后疾步出了屋子,叫人去。

    王嬤嬤聽到老太太叫雜役來行刑,忙撲上去緊緊地抱住老太太的雙腿,哀求道,

    “老太太,奴婢可以滾出侯府,是奴婢思慮不周,讓奴婢來打吧。”

    “姑娘可是侯爺和夫人的女兒,求老太太開恩。”

    “姑娘她還年幼,又自小沒人教,您別怪她!”

    老太太抬起腳想要去踹,卻扛不過王嬤嬤從軍出身,雙腿動彈不得。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阿瑯,“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一個孫兒還有的模樣嗎?”

    “和她那死鬼娘一樣,桀驁不馴,要不是她,我兒怎么會死?”

    “你也是跟著那個賤人身邊的賤仆,你當然幫著她說話。”

    “滾,滾出去。帶著你的那些缺胳臂斷腿的,滾出去!沒得臟了侯府的地。”

    阿瑯忽然道,“王嬤嬤他們為什么要滾?憑什么滾?他們是父親,母親的人。”

    “供養他們的,也是父親的遺澤。”

    “這侯府之所以成為侯府,是父親拿命換來的,這府里的花銷,是父親拿命換來的。”

    她站的筆直,單薄的肩頭仿佛蝶翅般,一碰就碎。

    面容沒有一絲血色,神情冷漠,言語如刀般,刺入人心。

    “就連老太太如今能出入皇宮,各大高門,還是父親拿命換來的遺澤!”

    “王嬤嬤他們有什么錯?”

    堂內靜謐一片,無人出聲,只有婉妤輕輕的哭聲。

    侯府的一眾人,尤其是那些未嫁的姑娘,此刻眼眶都濕潤了。

    她們原本有自己的家,因為二伯的去世,老太太讓他們來侯府一起住。

    可老太太根本就不喜歡她們,只喜歡婉妤一人。

    她們就好像寄人籬下一樣。

    這位新回來的六姑娘真的很厲害,太棒了!

    除去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三太太,屋內眾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站在阿瑯一邊。

    阿瑯上前,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王嬤嬤,

    “阿瑯福小命弱,只怕認了貴府這親,倒妨了身家性命,這親,我不認了!”

    “反正,我也還沒上你們顧家的族譜。”

    “煩請老太太開開貴府的庫房,皇上娘娘當日賞賜給我的東西,拿出來,我立刻就離開侯府。”

    她不去看老太太好像要喘不上氣的模樣,將王嬤嬤一把扯到自己身邊。

    “老太太說話行事頗是雷厲風行,希望剛才所言也作數,王嬤嬤已經被你趕出府,那也跟著我走!”

    她微微側臉,對著王嬤嬤笑容嫣然。

    “嬤嬤,剛剛老太太說你那里有很多缺胳臂少腿的,你們是為這個國,為這百姓才這樣的。”

    “阿瑯敬佩你們,你去問問他們,若是愿意,不怕過苦日子,和我一起走吧!”

    老太太有些懵了,顧不上再做喘不上氣來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指著阿瑯

    “你……”

    婉妤趕緊出來打圓場,她淚盈盈地上前拉住阿瑯的手,

    “jiejie,什么不認親,你是爹娘的孩子,是侯府的貴女,一點家事,為何要如此劍拔弩張?”

    “我和你前后腳出生,再沒有比我們更親的了,難道你連我也不要了嗎?”

    阿瑯笑笑,抽出被她拉住的那只胳臂,

    “婉妤姑娘,你沒有我這個鄉下來的jiejie,還有疼愛你的祖母呀。”

    “你才是這個侯府的貴女。”

    事實上,在阿瑯心里,眼前的婉妤,是不是侯府的貴女是真的不清楚。

    別的不說,那日去同泰寺拜見帝后,她從頭到尾都沒聽到兩位貴人提到過婉妤。

    按理說,婉妤也是靖安侯夫婦的孩子,雙生子歸位,多么值得慶賀的事,不應該一同給靖安侯夫婦上香么?

    而婉妤,就算真的是前后腳出生的雙生子,嘴上說著姐妹之情,心里怕是也沒將她當做親jiejie。

    反而是一開始就將她當做是競爭對象,看做敵人,而不是所謂的姐妹。

    一個從小在膏粱里浸透的貴女,會不知道她穿翠綠的衣裳不好看?

    會不知那套金頭面不好用?

    會不知道寶珠郡主推給她的不是櫻桃而是梅果?

    就算都不知道,今日老太太發這樣大的火,沒見她有半點的阻攔。

    唯一出言阻止,也是把火吹的更旺而已。

    阿瑯受夠了侯府這些惡心人的零碎手段。

    沒飯吃,她不怕,吃的不好,她也不怕。

    她不愿意把大好的年華,陷在這些隱私爭斗里。

    世界那么大,外面的風景看起來不好么?

    外面的美食吃起來不香么?

    各地的美男子看起來不俊么?

    這些蠅營狗茍,真是惡心透了。

    所以,她想著,這一次,她一定要給侯府一個深刻的教訓。

    過一點清凈的日子。

    老太太還給了她機會,王嬤嬤既然是跟著靖安侯夫婦上過戰場的。

    那么,必然清楚靖安侯夫婦的事情,也知道這侯府的事情。

    對于這上上京各大豪門,乃至皇宮內院的一些事情也應該很清楚。

    就算不清楚,也沒關系,能讓她為自己所用,將來,也是很大的助力。

    婉妤被阿瑯那一笑,還有話,簡直想要把帕子給揪破了。

    可她為了自己,不得不忍下心頭的火氣,含淚,

    “jiejie,你不要這樣說,meimei心里難受,我們是一家人啊,父母已去,你還想他們在地下也不安心么?”

    “和老太太認個錯啊。事情就過去了。”

    “再說,你們能去哪里呢?上京人生地不熟的。”

    阿瑯深深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蒼白著臉,淚水盈盈,咬著唇,惶恐又擔憂地婉妤。

    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試探自己,果然是被稱為上京雙姝之一的貴女呀。

    有心機。

    阿瑯離府老太太沒意見,可要將皇帝的賞賜給她帶走?休想。

    打,打不得。

    罵,罵不得。

    她……

    老太太一捂胸口,直挺挺地倒過去。

    屋內一團亂。

    阿瑯笑笑,轉身出了屋子,走前還不忘帶走王嬤嬤。

    才剛出屋子,就見張嬤嬤帶著四個粗壯的仆人過來。

    見著阿瑯,張嬤嬤想要攔,卻被王嬤嬤擋住,

    “張jiejie,你是老太太貼身侍候的人,老太太昏過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張嬤嬤聽到里頭的呼叫,以及丫鬟們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再看看阿瑯。

    一跺腳,一拔腿往前跑。

    留下四個粗使仆人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要哪樣?

    阿瑯帶著王嬤嬤輕快地走了。

    蕭珩帶著人追殺逃走的凌瑯閣黑衣人,回府就聽說阿瑯和老太太大戰一場的詳情。

    回到院里,蕭珩站在廊下,目無焦距地看向遠方。

    許久之后,他對甲一說道,

    “你去國公府上給姨母送個信,讓她給顧家六姑娘下張帖子,請六姑娘過府說話。”

    “最好住上一天兩天的。讓人把帖子送到老夫人那邊吧。還有王府那邊……”

    他想了想,“算了,就讓姨母送一張帖子就夠了,另外,再約一約顧之明。”

    顧之明,靖安侯顧之南的兄長。

    靖安侯去世后,原本分家的幾房人在老太太的命令下,拖兒帶女的回侯府住著。

    如今大太太幫著老太太掌家,外頭,就是顧之明在打理。

    因著靖安侯的緣故,顧之明也得了好差事。

    他不懂武藝,沒法做武將,皇帝就派了個文職給他。工部侍郎。

    蕭珩本想讓裕王府也送帖子過去,可侯府的那一場爭吵,就是因著裕王府留了她說話。

    雖說連累了那位姑娘一場,可到底,她是個有主見的。

    無需太多的cao心。

    自己,只要她需要的時候幫一幫即可。

    蕭珩按了按太陽xue,吩咐甲一準備車馬,今日凌瑯閣一事,他還需要稟報給陛下。

    陳夫人聽說阿瑯在侯府的事情,當即心疼壞了,帖子立即就派出去,送到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一句話沒有,直接讓人把帖子送到阿瑯那邊去。

    “你看看她,她就是個掃帚星啊,鐵掃帚星,她就是回來報仇的啊。”

    老太太頭上戴著抹額,背靠大枕,半臥在床頭。

    “說我沒把她當侯府的人,她自己把自己當成侯府的人嗎?”

    “我不過是教導幾句,她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忤逆,敗壞侯府的名聲。”

    “我怎么這么命苦喲,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好日子,就要被這個賤種給毀了啊。”

    老太太把床板拍得啪啪響。

    “不行,不能叫她得這些貴人的青眼,她只能做一個村姑,叫她看著婉妤風風光光的,母儀天下,讓她在婉妤的腳底下討生活。”

    張嬤嬤把手中的藥碗放下,憂心忡忡,

    “可她如今這樣不服管教,又不能真的趕她出府,到底是皇帝點名要照顧的人。”

    “日后如果她不順從七姑娘,還不是禍患么?”

    “老太太,不如,你就態度和緩一點,先把她安撫住,免得日后一發不可收拾。”

    老太太撫著胸口,意難平,

    “你以為我不想態度和緩么?可是一見著她那張和她娘一樣一樣的臉,我就咽不下那口氣啊。”

    “她那個死鬼娘,不僅勾搭我兒,還把上京那些男人勾得神魂顛倒的,就是陛下,要不是和娘娘情意深重,那也是要被勾的啊。”

    “偏生之南,鬼迷心竅的,一門心思要娶她進門,誰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兒的?”

    張嬤嬤若有所思,當初侯爺在前方有難,夫人不顧身孕,千里奔波,去救夫。

    卻不想半路發作……后來又遇到匪徒作亂。

    當日跟著夫人的那些侍婢,都是武婢,好多都在戰亂里死了。

    唯有一個,如今在慈云庵里出家,為兩個主人祈福。

    聽說前些日子老太太去看過這位師太……

    “老太太,索性六姑娘已經十七,真要看不順眼,不如一副嫁妝打發了吧。”

    “再這樣鬧下去,到底還是侯府的臉面不好,就是七姑娘和七皇子的婚事也有礙。”

    張嬤嬤勸道。

    老太太聞言,一臉若有所思。

    “嗯,這樣最好,就算不嫁出去,也要先找門親事定下來,定了親之后,她要是再敢作妖……”

    張嬤嬤接話,“她要再敢做妖,那就再好不過,她敢作妖,那就是作死啊。”

    老太太果斷道,“確實,她娘害了我兒,我不能再讓她害了婉妤,就這樣,找個人家,讓她越快嫁出去,越快越好。”

    隔天一早,利落的老太太就把上京一等官媒叫了好幾個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