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居所并不如方念之想的那樣是宏大的宮殿，而是古典的宅邸。以魔力為能源的燈照亮了整棟樓，在赤紅的天空下無端多了幾分詭譎的氣息。

    在方念之見到傲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為什么墨菲斯特說她付出的比誰都要多。

    她——姑且還算是“她”吧——整張臉都透著死白色，有著無機物的質地，仿佛是石膏的雕塑一樣絲毫沒有活物的氣息。一雙紫色的眼睛并不閃耀  ，而是帶著腐爛的紫羅蘭的顏色，豎瞳從上而下劈開了那沒有眼白的雙眼。

    單從面部的結構來看，完全沒辦法分辨出她的性別。或許，性別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方念之在傲慢的身上察覺到了“污染”的氣息——這是來自外界的力量，并不存在于這個宇宙中。

    她曾經也遇到過這樣的力量，那是一個很詭異的世界，外來的力量浸染著本世界的法則，讓一切都變得瘋狂而怪異。她的任務很簡單，僅僅是保持理智，但就是這樣的任務也讓參加這個副本的玩家瘋了一半以上，回到游戲空間也恢復得不是很好，可以說是就此淘汰了。

    但也是在那個任務之后，她獲得了真正可以稱得上高層次的力量。

    “貪婪，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學生嗎？”傲慢的聲音倒是出乎意料的正常，帶著雌雄莫辨的冷淡之感。

    “是的。”墨菲斯特回答道。在傲慢的面前，墨菲斯特整個身子都顯得有些緊繃。方念之很理解他，因為她也有同樣的感受——傲慢比她更強。這是很直觀的對比，即便她知道，就算她打不過跑還是沒問題的，還是會本能地感到威脅。

    “很好。”傲慢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視線轉向了方念之，“你是從  ‘游戲’來的，我很高興你們這次愿意幫助魔族。等戰爭結束后，你會得到應得的獎賞。”

    游戲一般來講是不會干預世界進程的，除非拿出了足夠的籌碼進行交換。這一次方念之的幫助是出于她本人的意志，所以代價要小得多。

    “非常感謝。”方念之點點頭。

    “你是陰影法師，還是個刺客……真是難得。”傲慢打量著她，“我想，刺殺幾個天族的指揮官對你來說應該沒有問題。”

    “只要他們不像您一樣強大，我都可以一試。”她毫不謙虛地說，“在見到您之后，我想這次戰爭的勝利應該是沒有疑問的。”

    傲慢笑了起來，她的笑僵硬而怪異，但并不虛假。“小姑娘，我喜歡你的風格。但是，你要知道，一切力量都是有代價的。這次的戰爭還是得靠魔族的每一個成員，并非由我獨自決定戰局。”

    “或許你也該小心。我如今能得到這樣的力量，還是得感謝  ‘游戲’  呢……”她帶著幾分感慨說道。“行了，我不打擾你們了。貪婪，你帶著她去熟悉熟悉下界吧。”

    在離開后，方念之立刻問道，“傲慢的力量是來自于  ‘游戲’？”

    “我也不知道。”墨菲斯特實事求是地說，“魔族七王的稱號是繼承制，我并非第一任貪婪。傲慢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待了數千年，她的壽命比所有魔族都要長，知道的也更多。我能夠成為  ‘游戲’的代行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傲慢向  ‘游戲’推薦了我。你如果想要知道她的事情，或許你該直接去問她——或者問問色欲。”

    在提到色欲的時候，他的臉上明顯露出了厭惡，“色欲并不能稱得上  ‘喜歡’  傲慢，那只是一種慕強心理，又或是雛鳥情結。但是他還是知道不少傲慢過去的事情——我想她還是對小輩太過于寬容了。”

    “我想傲慢會愿意回答你的，她看起來挺喜歡你。”

    “我其實挺好奇的，你為什么會跟色欲這么不對盤。”方念之問，“你看起來似乎不是那種會跟人結仇的類型。”

    “因為傲慢選擇了我成為  ‘游戲’的代行人，而不是他。”墨菲斯特無奈地笑笑，“他想要追隨傲慢的腳步。再說了，我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一來二去的，就結下了仇。”

    他們來到了魔族的王城內。這里的街道井井有條，來來往往的魔族臉上卻多少帶著戒備與緊繃的感覺。

    “我們已經開始了動員。很大一部分魔族都會上戰場，他們中的很多都已經厭倦了那堪堪維系的和平。”墨菲斯特帶著她進入了一棟相對隱秘的建筑。

    “這里是我們的指揮中心，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就住在這兒，天族隨時都可能進攻。”

    “好久不見。”一位穿著軍服的女性魔族朝他們打了個招呼，“這是你的學生嗎？她看起來像是個不錯的刺客。”

    “這是嫉妒，魔族軍隊的總司令。”墨菲斯特介紹道，“我的學生，方念之。”

    “方念之，不錯的名字。”嫉妒伸出手來，跟方念之握手。嫉妒的手修長而干燥，指甲修剪得很干凈，不像色欲那樣留著長長的指甲。

    嫉妒看上去有些像科研人員，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向方念之介紹了魔族最新的一些科技成果。

    “我們也向人類借鑒了許多。”她驕傲地說，“這次可要給天族那些守舊的家伙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以為我們還跟五十年前一樣嗎？”

    嫉妒向她介紹了這五十年來的變遷。天族致力于獲得人類的信仰，以這些信仰打造“偽神”，而魔族則與人類交易靈魂，增強自己的實力，同時還從人類那里學來了科技，研發出了不少武器。

    “除了他們的魔法師以外，人族就是靠著這些在叁界中維持出一席之地的。”嫉妒展示了一套精密的防空系統，“這一次他們從天上下來的時候，就會遇到我們準備的  ‘驚喜’  。”

    “還有我們的  ‘戰爭機器’  ——”她看向墨菲斯特，“再多的科技，也比不上貪婪。他的戰爭法術可是讓天族聞風喪膽。這也是為什么在協定中他們堅持要讓貪婪去人界，以為這樣就能離間我們。真是太可笑了。”

    “這些年來，確實有不少勢力蠢蠢欲動。”墨菲斯特諷刺地說。

    “有傲慢在頭上壓著，我們之間再怎么明爭暗斗也出不了大問題。”嫉妒看上去也是傲慢的崇拜者，“行了，貪婪，我知道你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你的學生就先放我這里吧。”

    “沒問題。”墨菲斯特點點頭，對著方念之說，“那我先離開了，嫉妒會為你安排其他的事情。我應該不久就能回來，有急事可以發通訊找我。”

    “好的。”方念之揮揮手跟他道別。雖然這次的任務是要“攻略”貪婪，但是結果又發展成了正經的戰爭路線。該說不愧是“恐怖競技場”的玩家嗎？

    不過這樣也好。作為“戰爭機器”的貪婪在這段時間必然要跟嫉妒一同統籌規劃，相處的時間也少不到哪里去。正經的“攻略”還是等戰爭結束再去進行吧。

    她跟著嫉妒走進了建筑的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