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眠難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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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玄晏這一出去,就因為耽誤更迭晝夜的時辰,令人間陷入黑夜三日,被伏桓給抓去定了個失職之罪。 在九霄旭龍庭上,玄晏神情蕭瑟,心如死灰地跪在中央,一句話也不說。 伏桓耐心有限,審問了幾次,玄晏依舊閉口不言,龍顏已是艴然不悅。 在此庭審過程中,丹旻時機很巧妙地走了進來,替玄晏求情:“天帝明鑒,這其中一定有隱情,懇請由我來問師兄幾句話。” 丹旻得到伏桓允許,走到玄晏身邊悄悄問道:“師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師父呢?” 一提到師父,玄晏眼眶里的四只眼珠怒火中燒,他抓著丹旻的領子,激動道: “你還有臉提師父,我問你,這三天你跑哪兒去了?為何我不在崗位時你不去值守?就因為師父把時帝之位傳給我了嗎?” “師兄,你冷靜點,我因為剛好遇到了點事,無法抽身……” 玄晏一把將丹旻摁倒在地,“你放屁!早沒事晚沒事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事?好,現在師父沒了,你高興了吧?心里舒坦了吧!” “將他拉開!”伏桓喝令道,“既然白時帝已駕鶴仙去,他必定將印章交給了玄晏。現在這個情況,玄晏已然不適合繼任時帝人選,將他身上的印章暫時沒收!” 于是幾個天兵過去搜了搜玄晏的身,將他師父留給他唯一的東西搜刮走了。 伏桓:“玄晏因疏于職守,未能按時更迭晝夜,導致陰陽失衡,人間陷入黑夜三日。此乃大罪,本帝決定削爾神籍,永囚重明山下,以儆效尤!” 庭上諸神心知肚明,不過失職之罪罷了,天帝未免量刑過重。只因近日三公主之事令他心情不佳,玄晏偏又碰巧趕上了趟兒,觸了霉頭。 朽月和賀斬作為八百年后來的旁觀者,沒有插話的權利,只有默默地目送這位冤大頭仁兄離開。 散庭后,諸神三三兩兩往外走去,丹旻最后一個離開。 出門的時候,他碰見了朽月和賀斬,兩人似是在庭外特意等他一般。 “丹旻賢弟,好事將近,恭喜。”賀斬過去提前向他道了喜。 丹旻愣了一下,苦笑道:“師父仙逝,師兄蒙難,何喜之有?” “現在沒有,過段時間不就有了?”賀斬拍拍他的肩膀,給了個眼色暗示,“放心吧,我們都會去的。” 丹旻心生厭煩,鼻腔冷哼一聲,幻化回畢方鳥原形飛走了。 “誒,你說他什么態度?” 賀斬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問朽月:“本帝有那么招人煩嗎?” 朽月:你自己就不能心里有點數嗎? 她總算是確認了一件事,得虧這次必須合作,否則以賀斬那鋼鐵直男的個性,兩人永遠不可能和睦相處。 剩下這段時間,朽月就等著丹旻獲封時帝,使得陰時晷和陽時晷重聚一處,借之返回現世。 陸修靜先回他那破道觀了,說什么臨時有事,下次再約。 朽月不愁沒有落腳的地方,但身邊跟著個隱患,去哪兒都不方便,回幻月島吧,萬一黎魄問起,她不好解釋,回千茫山吧,那邊柳初云還沒建觀呢。 正躊躇間,柳蘭溪忽地從身后環住朽月的腰,將下巴抵在她肩上,用能酥碎人骨頭的嗓音道:“去我那兒不就好了?” 朽月心臟顫栗一下,推開他,當機立斷:“不去,休想再哄本尊去你那個鬼地方!” 那個四角樓完全就是一個噩夢,她只要想起那一晚的出格舉動,就懊惱得無地自容。 不去不去,那個龍潭虎xue是迄今為止她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沒有之一。 不可能再去的,再去她名字改成大傻蛋! * 柳蘭溪牽著大傻蛋進入千回鏡,鏡中世界的景致與八百年后無異,上次去的時候是黑夜,能看見綠光森林組成的百轉迷宮。這回是白天進去的,迷宮消失了,他們直接來到了四角樓前的那條黑河旁邊。 說到底人還是不能太武斷,不然暴風打臉。 朽月雖然心里一萬個不樂意,但柳蘭溪總有一萬個樂意來抵消她的不樂意。 “灼靈,你還怕我會吃了你不成?”柳蘭溪勾唇一笑。 “本尊無所畏懼。” 朽月話雖這么說,但心里總是不太踏實,畢竟這小子是扮豬吃虎的骨灰級選手,不能掉以輕心。 柳蘭溪笑意更濃了,指著前面那條黑河建議:“還要我背過河嗎?” “自然不必,管你在下面養了什么東西,一條破河本尊難道還怕了不成?” 朽月說著正要飛躍過河,身子倒是離地了,但卻是讓人打橫抱起的。她順手攬住柳蘭溪的后頸,不滿道:“那好像沒聽明白本尊的意思。” “聽明白了,灼靈不想讓我背,所以我是用抱的。”柳蘭溪唇角噙笑,抱著朽月騰空躍過黑河,輕松地將她送至對岸。 “行了行了,把本尊放下吧。” 朽月已經快被他磨得沒脾氣了。 然而,柳蘭溪依舊沒有將她放下來的打算。 “閉上眼睛。”他道。 “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朽月靜靜地看著他出幺蛾子,就是不閉眼睛。 柳蘭溪忽地低下頭去,在朽月愣怔的眼神中,含吻著她的唇。 許是動作太過輕柔而纏綿,沒有侵略性,朽月不自覺地被牽著鼻子走。 她鼻腔里滿是對方的氣息,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開始貪戀這種味道,忘了應該拒絕。 柳蘭溪并未貪婪,點到為止,但意猶未盡。 “你在做什么?”朽月皺眉。 “索吻。” 他微微瞇眼,眼里的兩條小紅魚還是露了馬腳。 朽月板起臉一本正經地瞪他:“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本尊也敢輕薄?” “灼靈,兩廂情愿的事,可不叫輕薄。” 柳蘭溪睫翼顫了顫,笑得醉人。 朽月側臉發燙,不由將視線輕輕別開。 “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真的不考慮下我的感受嗎?” 某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原來是柳蘭溪腰間掛的那個多余掛飾小木偶,一開口就打破了此處曼妙的氛圍。 兩人面面相覷地對視一眼,他們好像忘記了在場還有第三者——顏知諱。 朽月干咳一聲,從柳蘭溪的懷中掙開,尷尬得只想跳到身后的黑河里面冷靜冷靜。 柳蘭溪一把扯下木偶,嘆息道:“我居然忘記了還有個礙事的,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你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眼睛閉著呢!可是二位太rou麻了,我雞皮疙瘩它有自己的想法,抱歉啊,沒受得住……” 顏知諱覺得有必要吠一下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要是發展到關鍵時刻,他也不好出聲啊。 “是我考慮不周,不應該將你喚醒。事已至此,小木偶,只能讓你換個地方呆了。” 柳蘭溪說著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木匣子,將木偶塞了進去,然后嚴嚴實實蓋上蓋,貼了張封條,撲通一丟扔進了黑河里…… 朽月疑惑道:“你把他丟河里做什么?” “他那雙眼睛太過危險,我想做點壞事都不能了。” 柳蘭溪眸光妖惑,向朽月伸出一掌心,“別擔心,走的時候會撈起來的。” 朽月拒絕碰觸那只誘惑的手,更何況剛才那股窘勁太上頭,她一時沒緩過來。 “怎么了?”柳蘭溪疑惑道。 “本尊想四處逛逛,就不進樓里了。” “嗯,也好。”柳蘭溪沒有阻攔,只叮囑道:“那你傍晚一定要回來,我在六樓等你。” 其實四角樓附近沒什么好逛的,只有幾座怪石嶙峋的山,山上有處溫泉,還有座亭子,此外別無他物。 朽月坐在涼亭里遠眺四周,到底是用法術構建的虛幻空間罷了,周圍的一切可能都不是真實的,唯一真實之物是那座詭異的四角樓。 四角樓有九層,里面每層都有九個房間,但只有六樓的一間屋子住人,其余房間都是牢牢地緊閉著,過道間或有幻術隔擋。 柳蘭溪曾說這是一座魔族的陵墓,上九層基本不住人,下九層住滿了惡魔的亡魂。 朽月覺得他還隱瞞了什么,既然又回來了,她得找個時機去探一探才行。 據說千回鏡里面的世界天黑得很快,外面也沒什么逛的,朽月提早回到了四角樓里,剛好就看見柳蘭溪從底下空洞的天井飛上走廊。 柳蘭溪好像沒有注意到身后角落里的朽月,轉身推開房門進去了,有點神神秘秘的。 朽月看了眼樓中央漆黑一片的深井,微微啟齒又閉上,她忍耐下當場叫住柳蘭溪質問的沖動,而是當作什么也沒看見一般跟著進了房間。 “那么早就回來了?”柳蘭溪懷里正抱著一席被褥,奇怪地看開了眼推門進來的朽月。 “嗯。” 朽月心里藏著事,沒多說什么,又看見他手里拿著被褥,認可道:“你早該去別的房間睡了。” 柳蘭溪愣愣地站在那兒,“只有這間房子能住人,別的房子里都裝滿東西了。” “你不是說是空房間嗎?” 柳蘭溪一面把被褥鋪在床底下,一面解釋道:“以前很多都是空房間,現在漸漸裝滿了。” 朽月心里發毛,反感道:“不會裝了什么奇怪的東西吧?比如亡魂惡鬼之類的。” 若真是如此,跟這些惡心的東西住同一個樓里,她表示接受不能。 柳蘭溪抬起頭,又好笑又嚴肅地申明:“灼靈,我怎么可能讓那些東西攪擾你的清夢?放心吧,上九層都是屬于我的活動范圍,它們只呆在下九層的陵室內,上不來的。” “那你倒是說說上面這些房間裝了什么?”朽月兩手抱胸,蹙眉審視著他。 “只不過是我私人的一些收藏品罷了。” 柳蘭溪已經在地板上鋪好了床褥,示意朽月到床榻上睡。 “是嗎?”朽月半信半疑,心中不免疑惑,他又不是古董商販,學人搞什么收藏? 那些緊閉的房間里到底是不是裝了古董,等半夜偷偷出去一探便知。 她打定主意,脫下靴子,跨過柳蘭溪鋪的床褥,一骨碌鉆進了床簾。 朽月盤坐在床上打坐,今晚她決定不睡了,就等著這小子入睡好執行計劃。 但她是等了半天,床簾外還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柳蘭溪不知道自己在瞎鼓搗什么。 朽月不耐煩地從簾縫中探出個腦袋,朝床下問:“柳蘭溪,你屬耗子的啊!你不睡覺做什么呢?” 只見柳蘭溪身子蜷成蝦米,他兩手背在身后,用一根繩子把自己的手反著綁牢。 聞言,他抬頭看了眼,笑道:“灼靈在旁邊我怎么睡得著?” 朽月指著他綁著的雙手,滿臉疑問:“你這是什么癖好?為何把自己綁起來,自虐?” “倒也不是,”柳蘭溪搖搖頭否認,又點點頭承認,“可能也算是一種自虐。灼靈不喜歡我親近,但我總忍不住親近你。所以為了不讓你討厭,我只能想辦法克制一下自己貪得無厭的欲望。” 朽月頗為無語,看著他在黑暗里爍爍反光的眸子,好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覺得,這樣的方法有用嗎?” 朽月側躺在床沿邊上,撐著腦袋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有用,你會放心些。我再不綁著自己,就真得卷鋪蓋睡門口了。” “那你不打算睡了嗎?”朽月問道。 “不打算睡,就守在這里。” 那可不行! 朽月暗自吸氣,他如果一直守著,哪還有機會偷偷溜出去? “你就安心睡吧,本尊是那種不放心你的人嗎?你就算不綁著自己,本尊也對你很是放心。”朽月試著對他做一些說服工作。 “可我不放心自己呀,”柳蘭溪低聲笑了笑,“我可沒有灼靈說得那么令人放心。” 這說來說去就是不想睡啊,那她還有什么機會搞清楚這小子的秘密? 朽月煩躁地又坐了起來,“那你說說,到底怎么樣你才肯睡覺?你不睡老子也睡不著啊!” “興許,躺在灼靈的懷里就能睡著……”柳蘭溪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大火氣。 朽月聽了二話不說,翻身下榻實現他的愿望。 一張小小的被褥上挨挨擠擠地躺著兩人,他們近距離、面對面地看著對方,兩雙眼睛在黑暗里互相試探,一眨不眨。 “你怎么還不睡?”朽月困惑地盯著他看。 “呃……”柳蘭溪咽了咽口水,不知說什么好。 “哦,忘記了,你說得抱著你才能睡。” 朽月一把將他抱在懷里,心大得就差唱一首搖籃曲就圓滿了。 柳蘭溪貼在她的心口,氣息逐漸不勻,看著她雪白的脖頸,某種破土而出的欲望被勾起。 “小魔頭,你的身體為何這么燙?”朽月關切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生病了?” “嗯,生病了,生了一種叫做‘不能沒有灼靈’的病。” 一語方落,他忽地覆上了朽月溫軟的唇。 朽月木然地任由他忘我地吻著,啄著,神魂顛倒,漸漸被奪去理智。 她不知怎么的,也開始慢慢接納,迎合。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柳蘭溪似乎不僅僅滿足于此,他綁在身后的手開始掙扎,強烈地想逃脫束縛,貪心不足地想獲取,占有更多。 朽月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停下來看著他,問道:“不舒服?” “有點。” 柳蘭溪翻了個身,雙手略一用力,手上的繩子倏然繃開。 朽月正準備起身,奈何手腕被他用力一拉,整個人便倒在了他懷里。 此時魔獸已然放出了牢籠,若不滿足其口腹之欲,怕是難以消停。 “打住,說好的馬上睡覺呢?”朽月一手撐著他炙熱的胸膛,不讓其近身。 柳蘭溪傾身呢喃道:“總得讓我填飽肚子再睡。” 朽月漸漸支撐不住那股下壓的力度,終是妥協讓渡—— 任君抽繭剝絲,羅裳滿地。抬眼看,滿園春色關不住,亂紅漸欲迷人眼。 憑卿銷魂蝕骨,夢語輕吟。汗淋漓,青山纏綿交疊處,云雨翻入崖谷間。